天地蒼茫,藏青色的慕雲一點點在天邊聚攏,黑沉沉的一團夾雜著不為人知不可預測的暴風雪一點點的向著大燕的宮城壓了下來,大燕王宮的飛簷鬥拱之上俱是如縞素一般的白,寒風呼嘯而過,那飄揚著的王旗一時之間都好似靈幡一般招展!
楚鳶步履極快的行走在素雪瑩潔的小徑上,渾身僵直麵色慘敗,兩隻手下意識的攥緊了腰側的裙裾,尖細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卡進了掌心之中,她的目光發直,沒有焦距的看著眼前的小路,腳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前邁,不辨方向不認歸途,隻想快點逃離這個叫她心碎不知疼的荒涼之處。
平整的雪地因為她淩亂的腳步和飛揚的裙裾留下了一連串的雜亂痕跡,好似平靜的湖麵之上忽而蕩起了波瀾,抬眼一望便知波心在何處,楚鳶越走越快,寒風將她的裙裾掠起,星星點點的寒氣從她的四肢百骸灌入,瞬時間喉嚨心肺之處便有鑽心的疼,楚鳶大口大口的呼著氣,腳下的速度幾乎讓她踉蹌起來,耳邊是一連串的轟鳴,伴隨著心口的疼一點點的擴大,視線不知為何也在一點點的變暗,楚鳶隻覺得世界就要崩塌腦袋就要炸裂,就在她腳下被裙裾一絆幾乎就要摔倒之時,一隻大手猛的將她拽了住!
“你要走到哪裏去?”
夜南辰略帶著兩分暗啞的聲線夾雜著刺人的寒意落在了楚鳶的耳邊,好似一道晴天霹靂一般讓楚鳶心神一震,夜南辰的手勁兒極大,一把便將她扯得與他麵對麵,手臂上的疼叫她回了兩分神,抬眼一看,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她幾乎就要走出淩雲殿了,楚鳶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也有些泄氣,她這般努力,到底還是沒有走出這地方!
夜南辰看著楚鳶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早就有兩分明白,再看她一直低著頭不肯看他不由得心中一急,手上剛要使勁兒將她拉近一點誰知楚鳶竟一下子抬起了頭來,楚鳶眸色陡然變冷,周身疼痛又狼狽的氣勢猛然之間便收斂不見,她眸色幽深的看著眼前麵容俊逸不似凡人的男子,僵直的身體一點點的挺立並優雅,連帶著唇角也微微的勾了起來。
眼前的男子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在她最為危難之時給予幫助,最開始或許是交易或是利用,可是在之後呢?楚鳶心中有兩分嘲諷的笑意,她本來是最會演戲的,可這世上竟然有人比她還會演戲,而她是如此之傻,她竟然相信了他的情意!
可她到底不是這個世界那些時時受到教條約束又以男人為天的女人,從前世到現在,她從來不是弱者,不管是真是假,她總有能很好武裝自己的本能,而這種本能,竟然在此前麵對這個男人的時候被她愚蠢的藏了起來——
幸好,她還有重新激發這樣本能的能力!
唇角的笑意恰到好處,麵上被寒風凍住的僵硬模樣也在鬆弛,秀氣的眉頭微抬,看著夜南辰的星眸愈發深邃,她輕輕地掙紮一下,唇齒開合之間便道出雲淡風輕的句子,一瞬間便讓夜南辰的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
她說,“適才本是想來看看睿王,卻未曾找到路,卻不知在此處遇見王爺。”
心中分明想好了最能傷人最能反擊的句子,可是在開口的刹那卻又說不出來,末了還是如此不疼不癢的一句,楚鳶心中微酸,麵上的表情幾乎就要堅持不住,再看夜南辰,他第一時間皺起了好看的眉心,一雙寒眸幾乎在一瞬間就迸射出迫人的光來,他不僅沒有鬆開抓著楚鳶的手,更是一把將她拉近了一步,以幾乎是呼吸相聞的距離深深的看住她,“你叫我什麽?”
此處已經臨近淩雲殿殿門口,偶爾能聽見遠處巡邏的侍衛腳步聲,楚鳶被這樣的距離迫住,身子下意識的向後傾去,眸光一掃,卻也沒有看到南宮澈的身影從後麵出來,再看夜南辰,夜幕一般的眸子幾乎要將她吸進去——
“睿王。”
不閃不避,楚鳶看著夜南辰的眸子一點兒也沒有示弱,被抓住的手臂一點點的泛著疼,她這回施了些力氣動了動,卻仍是得不到一點兒鬆動,眼見得夜南辰麵色如冰眸似寒鐵,她抿唇繼續道,“大庭廣眾,睿王隻怕還是放開毓慈的好。”
毓慈,毓慈。
這樣的場麵何其熟悉,半年之前,在大燕重見之時她也這樣說話,毓慈什麽毓慈什麽,夜南辰深深的看著楚鳶,一時之間不放也不言,就那麽好像要將楚鳶看個透似地,不管是渾身充滿威懾力的上位者,抑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客,總而言之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在那般目光之下,楚鳶隻覺得心慌,沒由來的便下意識的劇烈掙紮起來,可叫她意外的是,力氣還未使足夜南辰便一把放開了她。
分明該是解脫,可這一刻的到來卻叫她心中更痛,夜南辰看著楚鳶,唇角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線,楚鳶麵上一閃而逝的驚痛他看在眼裏,見她微愣在當地他更是微揚起了唇,四目相對,夜南辰薄唇微啟,“怎麽不走了?”
巨大的狼狽感再次襲來,楚鳶心中猛然驚醒,豁然轉身抬步就走,腳步行動之間雪沫隨著裙裾飛卷,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刺疼,每一腳都好像踏進了虛空之中,隻待下一秒墜入深淵不得超生!
“啊——”
當那隻大手直接席卷上楚鳶的腰身之時她隻來得及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夜南辰沒給她更多的時間掙紮,一手攔腰一手扼住她的肩將她橫抱在懷一言不發的朝著淩雲殿的後廂而去,隻待走出五步楚鳶才反應過來,她抬眼看著眼前之人俊逸的棱角一時之間有些傻了,說會帶她走卻是騙她,做戲是要抓住她卻又放開她,這回又是什麽?
“放開!”
楚鳶抬起手肘,心中怒氣乍起,毫不留情的撞向了夜南辰的胸膛,隻聽得一聲悶響,身後之人卻是半分反應也無,腳下步伐絲毫不亂,甚至連呼吸也沒有重一分,不言不語,卻叫她根本沒有辦法,楚鳶猛然之間隻覺得委屈極了,不管不顧的在他懷中掙紮起來。
“睿王自重,這是大燕宮,你……放開!”
楚鳶的力氣在夜南辰麵前到底是如此的渺小,楚鳶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了那個仙逸冷漠又威懾霸道的人竟是如此的有力量,夜南辰根本不管楚鳶在說什麽,隻是將她的腰身箍的緊緊的,衣袍翻飛大步流星的向著後廂而去,楚鳶隻覺得兩邊的景物在飛速的倒退,每次她一開口那冰冷的寒氣都會從喉嚨口一串兒灌下,隻叫她心疼的好似要炸開來,夜南辰身上穿著一件墨色的鎏金大袍,暗色的金色紋路在她眼角閃動著冰冷奢華的光,隻刺得她眼角頓酸——
“睿王何必如此,倒叫毓慈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鳶喘著粗氣,卻仍是緊著嗓子平平淡淡的說著話,腰身快要斷裂,卻及不上她胸口錐心的疼,抬眼隻見夜南辰下頷收緊,棱角分明的臉側好似鋒利刀刃一般叫她眼瞳微縮,夜南辰的步伐在加快,看著他的模樣,楚鳶深吸一口氣,望著不說話的夜南辰一笑,“大燕禮教分明,睿王如此叫人看見隻怕叫毓慈無法自處——”
夜南辰的胸膛略帶了起伏,楚鳶感受分明,見他還是不說話,楚鳶心中不由得怒意更甚,奈何掙紮不下不過心中怒氣洶湧自傷而已,眼見得夜南辰離得後廂院門越來越近還未有停下來的趨勢,楚鳶不知不覺之中竟有些慌亂,胸口心跳猶如擂鼓,口中一時之間便有些失了章法,再抬眼看向夜南辰那棱角鋒利的側臉,一時之間隻覺迷茫了,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迷茫卻也隻是一閃而逝,無論如何,不會帶她走的話是她親耳聽到的,楚鳶抬手再推向夜南辰胸膛,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絕不輕易將自己置於淒淒慘慘的境地,思緒百轉,她一雙眸子微眯,精致的麵上好似蘊含著無限寒意似地,開口也是冷惻惻的音調,一板一眼無情無義,“睿王可知,如此這般若是被太後知道就由不得睿王不帶走毓慈了,到時候,睿王隻怕是要後悔,好聚好散,睿王還是放毓慈下來吧。”
“哐”的一聲巨響隨著楚鳶的話音一起落定,楚鳶渾身一顫,下一瞬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片墨香之中,後廂正房乃是夜南辰在淩雲殿的休息之處,打眼看過去,暗色的裝飾讓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門窗緊閉之下,更是叫楚鳶眼前一片恍惚,而夜南辰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分毫慢下來的,重重紗帳撩起,自二人周身一層層墜落,待夜南辰終於停下腳步之時,楚鳶的麵色騰起的紅了起來!
“你——”
第二個字還未說出口身體便被高高拋起,一聲悶響之後墜落與層層錦被之上,楚鳶被那一震弄得頭暈眼花,待看到這寬大牙床之上整齊的錦被之時才真的相信夜南辰是真的將她扔到了——他的床上!
鼻端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楚鳶的麵上立時發起燒來,心頭更是劇烈的跳動起來,一聲聲的響讓她耳畔的呼吸聲都有些虛無。
“還走嗎?”
沉沉的三個字落定,楚鳶這才呆呆的轉過頭來,看著眼前好整以暇的男人,她簡直不敢置信,男女大防在大燕和大秦都極受重視,自那一次之後他從未進過毓秀殿便可看出來,可是此時此刻他是何意?
夜南辰居高臨下的看著跌落在他床榻之上的女子,那一雙微狹的眸子裏清冷光輝不見,現在浮現起來的隻有一層層的水霧迷蒙,隻叫他心頭微微一動。
眼前那一張不斷放大的臉和越靠越近的灼熱氣息叫楚鳶猛的回過神來,那一句“我不會帶她走”又浮現在了她的耳邊,她猛的起身,一把推開夜南辰撩起裙裾便要下床,奈何腳還未落地便被抓了回來,夜南辰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將她兩隻手腕一握身子一傾便將她壓在了床榻之上,沉重的身軀真真切切的讓楚鳶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楚鳶瞪著眸子看著眼前幽暗之中甚為模糊的容顏,忽然之間就生出了滿心酸楚。
“要走到哪裏去?”
“被我抱過親過,你還想如何自處?”
“好聚好散,你竟是這樣想的?”
低沉的聲線在這幽暗的內室格外的叫人聽得驚心,楚鳶本就是滿心酸楚,被這幾聲問一挑,立時有些禁不住,開口之時已經啞了聲音,“不這樣想又如何呢?難道要我求著睿王帶我走嗎——”
夜南辰星眸如淵,就在這般呼吸相聞的距離看著她,好似要將她印進腦海之中似地,前世今生,楚鳶從未想過她會對這樣一個男人說出這樣的話,無論如何,這番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本身就是一種示弱,可是兩句話出口,她心中已經敞亮,被淚光氤氳的眸子驟然一亮,連帶著心中酸澀都散去不少,她唇角微揚,“這樣的事我永遠做不出來,也不會去做,睿王,也不必——唔——”
強求,楚鳶想說夜南辰不必強求,可是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夜南辰的吻就落了下來,細細密密的吻好似冬日暖陽又好似春日清風,一點點的將她心頭的淚意和酸澀吻去,暈暈乎乎的楚鳶幾乎就要以為那一句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可是,分明是她聽到的,她根本擰不過他,隻有咬緊牙關不叫他得逞,可越是如此卻越是激起了夜南辰的鬥誌,唇與齒的纏綿,撚弄,噬咬,帶著憐惜與欲念的吻終是一點點的讓她渾身起了熱意,那酥麻的感覺直衝天靈,終於是讓她繳械投降,櫻唇親啟,他一路攻城略地,纏著她的舌汲取她的甘甜,楚鳶無助的沉淪,喉間發出嚶嚀的輕喘,那美妙的觸感入髓蝕骨,她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是你想的那樣——”
唇齒陡然一分,夜南辰暗啞的聲音落在她耳邊,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灼熱的唇,沿著而後的細嫩之處一路下滑,帶著濕熱的舌尖一路挑起她的顫栗,楚鳶聽著那話,媚眼如絲的眸子陡然一睜,夜南辰將她頸子上的嬌嫩含在口中撚弄,語聲破碎的讓人臉紅心跳。
“怎生不信我……便是想……想錯了……也該來問我……”
當現實漸漸地和心中的祈願靠近,楚鳶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了相信他,那灼熱的吻一點點的破開她的衣衫,她的身體幾乎下意識的便向著他貼了過去,夜南辰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大手從她的衣衫之下探進去,順著那美好的腰線一路向上,帶著涼意的掌心略帶急切的握了上去——
“嗯——”
帶著欲色的嬌吟好似催情的藥水,一下子便將二人之間的克製擊碎,夜南辰緊著她的腰身再次吻了上去,灼熱的唇和斷斷續續的話叫楚鳶沉淪其中欲罷不能,整個人好似被架在火上烤著的蝦子一般蜷縮了起來,早就被放開的小手無意識的攀上了他的窄腰,好像隻有靠著他才能汲取到兩分涼意。
“睿王會死……未曾萬事俱備……不願叫你受苦……”
字字句句都是夜南辰的克製,他從來不是善於解釋的人,而對她來說,這一句話便足以,楚鳶腦海之中雲霧散去,耀眼日光頓時破雲而出,這不過半個時辰之間的心緒跌宕終於在這句話之後回歸原處,她收緊了自己的手臂,仍由那無盡無邊的蝕骨之味兒將她一點點的吞噬,麵上霞色滿布,腰身柔軟似水,好似誤會解除的歡喜,又好似肝膽坦蕩的勾引,唇角不由得就揚了起來,又笑自己又笑他!
楚鳶的變化夜南辰每絲每毫都看進了眼裏,急促的呼吸愈發灼熱,小腹之下的邪火升騰而起,胸中情愫更是泛濫而下,身下人兒嬌柔無力任他采擷,他……真真難熬,大片涼意襲來,楚鳶渾身顫抖的偎在了夜南辰的懷中,她微閉著眸子,微咬著下唇,似乎知道即將來臨的是什麽,有些畏怕卻又強自做出能承受的模樣,不堪一握的腰身微微拱起,細白的長腿已經朝他的腰間摸索而去,當那一抹灼熱頂在她腿間的時候,楚鳶呼吸加重的攥緊了身下的床榻……不知等了多久,預想之中的場麵並沒有出現,而身上的夜南辰忽然離了她的唇,一把將她扣進懷中,就那麽緊緊的抱著,頭埋在她的頸窩,呼吸灼熱渾身緊繃,再也沒了其他動作,楚鳶一愣,有些明白了,隨即眼眶微濕。
“時候未到,現在不可以。”
帶著極度克製的聲線有些不穩,楚鳶靜靜的抱著他的腰身一動也不敢動,心頭有浪潮起伏,唇角的笑意卻是在一點點的加深,不知過了多久,夜南辰終於一個翻身將她放在了自己胸膛之上,幽暗的光線落在室內,夜南辰的眸子之中還有沒有來得及消散的情欲,他靜靜的仰頭看著麵色眸色皆是媚色的楚鳶,唇角微動,好似有許多話要說。
楚鳶還因那情潮不自在,再想到剛才自己的誤會和胡鬧,一時之間更是不好意思起來,不由得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眸子,“我……”
隻這一個字便再說不出來,卻不想換來夜南辰的一聲低笑,他抬手將她的衣衫整好,抬起她的下巴讓她和自己四目相對,楚鳶認認真真的看著他,隻聽那無比溫暖的聲音輕而鄭重的落在了自己的耳邊——
夜南辰說,“這一次你等我,下一次,我在蘭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