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毓秀殿向著禦書房的方向走,楚鳶心中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的,南宮澈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召見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召見她,想來想去,楚鳶心頭一跳,此前見她的時候南宮澈有說過,鳳闌舞要醒了!
有了這樣的認知楚鳶心中又是高興又是緊張的,高興的是這個她一點兒也不熟悉的姐姐終於醒了,不管怎麽說在自己最難熬的時候還有她記著他,如果沒有她就沒有南宮離對她的幫助,也就沒有現在的她了,緊張的卻也是因為如此,她這個姐姐已經睡了一年多,現在醒來之後不知身體如何,而她此前和她一點都不熟悉,一來二去的會不會有什麽破綻露出來?
心中思緒紛亂,可到底還是到了禦書房,福公公通報之後便請她進去,一進的殿門便有撲麵而來的冷氣讓楚鳶渾身一顫!
此時正是冬日,楚鳶身上穿著一件雪色的狐裘鶴氅,便是如此還是被那冷氣驚了一跳,她不由得又攬了攬自己的衣裳,跟在福公公身後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的往最裏間而去,沒走幾步便到了禦書房之後臥室之中,此處是南宮澈偶爾小憩或者歇息的地方,然而此時屋內包括那放在最裏麵的床榻之上卻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福公公顯然知道皇帝在哪裏,他徑直的走到床頭的高低櫃子旁邊,抬手將櫃子頭裏胖著的青花瓷拜見向左一動,隨即,那櫃子之內便有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來,楚鳶此時已經見怪不怪了,這皇宮之中隻怕是處處有機關吧。
櫃子之後是一個門洞,黑洞洞的有些嚇人,可楚鳶隨著福公公往裏走了兩步才發現那甬道之內有淡淡的夜明珠的光,其實一點兒也不黑。
順著那甬道一直走,大概走了一百步不到便看到一個拐角,走過那拐角便到了一處冰室,此處的冰室感覺和楚鳶此前在皇家宗廟看到的有幾分小,卻到底是宮內,所以沒有那個大,不過這裏的布置卻是極好,桌椅床榻,案幾畫屏,看到那類似禦書房之內大桌案的紫檀木長桌案和上麵零落擺放著的折子,楚鳶忽然明白了,這裏是一個小型的禦書房,連帶起居隻怕那南宮澈最近都是在這裏了,記得此前鳳闌舞是睡在一塊冰床上的,現在不見了那冰床,難道真的是好了?
楚鳶正如此做想,那八開的大屏風之後忽然傳來南宮澈的聲音。
“進來吧。”
楚鳶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站在一邊拱手而立的福公公,福公公對著她點了點頭,楚鳶當即低著頭繞過那屏風走了進去,楚鳶低著頭,隻覺得一道異樣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她福身行了一禮。
“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
南宮澈的聲音明顯沒有往日冰冷,楚鳶當即站起身來,她本是下意識的將眼風往前一掃,可便是這一掃,她的身形一顫,而後猛然睜大了眸子!
在她眼前的自然是有南宮澈,他現在正坐在床榻邊上,可是此刻在那床榻上躺著的是誰,那睜著一雙鳳眸淚光楚楚的看著她的是誰——
楚鳶募得響起了那個在冰床上美麗無雙的女子,那張臉漸漸地與眼前的這張臉重合,她頓時恍然,這是大燕皇後,這是鳳闌舞,這是她的親姐姐!
或許是因為職業的影響,楚鳶從來不是個特別容易多愁善感的人,更何況她和眼前的女子雖然在血緣上是親近的,可是在記憶裏,她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陌生,可是此時此刻,也不知為何,楚鳶隻覺得一股子情緒猛的從心口散到了發梢指尖來,隻讓她喉頭一酸,眼角止不住的就是一熱。
“輕輕——”
床上的女子掙紮著要坐起來,楚鳶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撲了過去,鳳闌舞的手還是冰冷一片,握著她的時候卻異常用力,她的麵色幾乎沒有幾分血色,可是那眼底的點點淚光,那喊她名字的深切,都讓楚鳶心中微震,她心中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說什麽,也怕說出口來就說出錯,她隻是下意識的回握住了鳳闌舞的手,而後不停地掉著眼淚。
見姐妹兩這般南宮澈不由得微微一笑,楚鳶眼角看到不由得心中微動,她見過南宮澈這麽多次,不管是在什麽場合,從來沒有見過南宮澈如此溫柔的笑意,看到楚鳶看他,南宮澈顯然是會錯了意,他微微頷首道,“你們姐妹二人說話,朕稍後回來。”
南宮澈再看了鳳闌舞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隻聽得外間兩人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鳳闌舞一把將楚鳶拉了上來讓她坐在床邊,而後才上上下下的將她看了又看,一邊哽咽的道,“一晃這麽多年了,輕輕,南宮世子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皇上已經把你的情況都說給了我聽,我,我總算是放心了。”
楚鳶心中略微平靜,這才輕聲開口,“姐姐生病之時還不曾忘了我,姐姐放心,我一直都很好,姐姐的病好了嗎?皇上為了姐姐也吃了很多苦,姐姐現在好起來我和皇上都好開心。”
說道南宮澈鳳闌舞臉上現出兩分甜蜜的笑意來,她又抬手摸了摸楚鳶的臉,輕聲道,“你放心,我很快好起來,難為你回西涼為我拿藥,幸好你沒什麽事,否則我便是醒來也要傷心,這都怪他!”
這個“他”自然是南宮澈了,若說楚鳶當時接到南宮澈的任務的時候或許還有兩分怨念,可是此時,她看到鳳闌舞生機勃勃的與她說話她倒是一點兒都不後悔了,她甚至慶幸,“姐姐不要這麽說,這是我應該的,姐姐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這裏這麽冷姐姐肯定不會舒服——”
鳳闌舞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放心,就快了,這兩日還不能出去,過兩日就好了。”
楚鳶眼底生出歡喜的笑意來,鳳闌舞又道,“聽說是太後照顧你良多,她老人家隻怕是惱了我了,不過不管怎麽樣,待我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孝敬她老人家的,不為了我也要為了你。”
說到這個話題鳳闌舞又問了楚鳶是怎麽得到太後信任的,又是怎麽在西涼拿到藥的,一來二去的便扯出了大秦的睿王幾句,鳳闌舞本是天之驕女,心思自然不同尋常,當即便問那睿王是何許人也,楚鳶麵色微變的簡單說了兩句,鳳闌舞看到楚鳶麵色不同尋常,當即也不再急著問,心中卻是留意了。
兩姐妹說了很多,多是鳳闌舞問楚鳶答,鳳闌舞倒是沒說太多的話,可即便如此沒過多久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楚鳶見之趕忙讓她快點休息,鳳闌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病是怎麽回事,當下便也聽她的話躺下睡了。
楚鳶落在這個異世兩年了,不管是此前的南宮離和太後抑或是睿王,即便都對她好卻也都不是那樣第一次就能親近到骨子裏的自然,唯有鳳闌舞,好似她們之間的羈絆是種在呼吸裏的,隻要彼此還活著,這樣的牽絆和溫情就不會斷。
楚鳶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她漸漸地呼吸平緩,又過了一會兒才將被子掖好退了出去,屏風之外,南宮澈不知何時起又回來了,看到她出來他眸光之中也沒有了往日裏的戒備和疏冷,反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外麵有人在等她。
楚鳶本以為南宮澈或許還有話要交代,卻不想他竟然直接讓自己走了,想到最開始南宮澈的樣子,再看看現在,不得不說鳳闌舞對他的影響之巨大,而經曆了這一層,楚鳶心中也充斥著濃濃的暖意,甚至有一種更加落地生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