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皇帝悄悄來到太妃的身邊。正欲請安,隻聽見太妃說:“阿哥,你又來幹什麽,不是昨天才來請的安嗎?額娘一想到那件事就心疼,你阿哥偏袒他,明明你的才學、武藝各方麵都比他強,可是你阿哥偏偏更疼愛他。

“額娘能給你的都給了你,莫怨額娘沒本事,拴不住你阿瑪的心。唉,你的命不好,他雖然做了皇上,並沒有感恩戴德,至今額娘還是個皇太妃,連個皇太後的名分也沒有。有沒事兒的時候,你不要多來我這裏,省的他起疑心。”

鹹豐皇帝一聽就明白了皇太妃的眼神不好,認錯了人,他連呼兩聲:“額娘,額娘!”

靜皇太妃猛的一睜眼,發現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奕,而是鹹豐皇帝。她自知說漏了嘴,很是難為情,急忙一翻身子,麵向牆壁,一言不發。

“額娘,我來請安,秀兒說你正睡著,便沒有吵醒你”

皇太妃一個勁兒的流眼淚,還是閉口不開。鹹豐皇帝也覺得很尷尬,便說:“額娘仍感到疲乏,兒子先走了,明日再來向您請安。”

鹹豐皇帝出了壽康宮,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杜師傅的一句俗話:“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看來,皇太妃對自己的成見不小,這種陰影永遠也消除不了。

但是,作為人子,鹹豐皇帝始終告訴自己:“靜皇太妃畢竟是額娘,當你她的養育之恩定當回報,不管她對奕濘存著怎麽樣的戒心,你都不能計較。”

雖然鹹豐皇帝與靜皇太妃之間存在著一些誤會,他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打,但鹹豐皇帝仍然堅持二三天到壽康宮去請安。不過,鹹豐皇帝的內心深處有些淒涼的感覺,他對皇後鈕鈷祿氏說:“朕對老六及懿貴妃已經狗仁慈的了,可他們為什麽還這般的猜忌朕呢?”

皇後溫和的說:“靜額娘把皇上撫養長大,養育之恩定當回報,皇上寬厚、仁慈,一定能做的妥當。”

可懿嬪妃卻不屑一顧的說:“當年皇上無非是寄居在壽康宮,那也是先帝的旨意,皇太後敢違抗嗎?”

鹹豐皇帝看了看溫和的皇後,又看了看豔麗中的帶有尖刻的懿嬪,輕聲道:“無論怎麽樣,朕應該盡孝道的。”

皇後讚許一句:“皇上真乃仁君也。”

懿嬪心裏明白,鹹豐皇帝嘴上這麽說,但他心底深處對奕母子很是反感。

靜皇太妃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她幾乎下不了床,整日也吃不下去幾口飯,看來離黃泉路已經不遠了,鹹豐皇帝甚感淒涼。當年尚在幼年時,他痛失親額娘,後來有失去了父皇,杜師傅等親人。如今即將失去親手撫養過他的靜額娘。親人一個又一個的離去,叫他如何不傷悲。過去的種種誤會和猜忌,如今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他每日堅持去壽康宮請安,已盡自己最後的孝心。

這日,壽康宮裏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鹹豐皇帝靜靜地坐在正廳裏,耐心的等待著太醫會診的結果。不一會兒,兩個太醫從臥房裏走出了:“啟稟皇上,太妃的脈搏極弱,恐怕——”

太醫不敢直言,皇宮裏的忌諱特別的u哦,說錯了有可能頭顱難保。

“還能撐多久呢”

鹹豐皇帝壓低了聲音,他希望太醫有起死回生的本領。

“啟稟皇上,恐怕拖不了幾天了,最多二三天。”

“跪安吧。”

“嗻”

太醫退了出去,鹹豐皇帝涓然淚下。他輕輕地走近靜皇太妃,他發現太妃先前的明眸如今已經

混淡無光,臉上也失去了色彩,頭發幹燥,且有些蓬亂。

“額娘”

鹹豐皇帝低叫了一句,他拉住太妃的手,又喚了一聲:“額娘,你好些了嗎?”

隻見太妃眼睛一閉,一會兒,她又睜開了眼,她也緊緊的拉住鹹豐皇帝的手,泣不成聲:“兒啊,當年你阿瑪最疼愛你,最初的確想立你為太子,無奈你四阿哥從你手中奪走了皇位,額娘今天告訴你,沒有別的意思,額娘隻希望你小心謹慎為人,別讓他猜疑你。”

太妃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鹹豐皇帝猛的站了起來,心裏想:“我奕濘視你為母親,努力做一個孝子,可如今你這般的對待我。”

“哼”

鹹豐皇帝拂袖而去。他剛一出宮門,正好撞見了恭親王奕,奕正慌慌張張往裏進,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說話。當時,奕聽說母親病危,心情十分的沉痛,他並沒有注意到皇兄的情緒不正常。

鹹豐皇帝回到了養心殿,仍然不開心,這是一個小太監來報:“萬歲爺,壽康宮的靜皇太妃不行了。”

鹹豐皇帝氣呼呼的坐在軟榻上,一聲不吭,也沒有起身。

“萬歲爺,不去,不好吧。”

一位禦前太監壯著膽子問,這個小太監和聰明,在皇上生氣的時候,他並沒有火上加油,而是極力勸說。

“太妃是萬歲爺的養母,她就要歸天了,別人都到了場,卻不見萬歲爺,人家會怎麽說呢?傳了出去有損萬歲爺的形象。”

小太監的話句句在理兒,鹹豐皇帝隻好起身赴壽康宮。壽康宮裏鴉雀無聲,人們都在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太監、宮女們,有的在抹淚,有的在低聲抽泣著。鹹豐皇帝急匆匆的網臥房裏進,與正在出來的恭親王奕撞了個滿懷,隻見奕滿臉淚痕,泣不成聲,鹹豐皇帝嚇了一大跳,連忙問:“老六,額娘怎麽了。”

奕淚如雨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哽咽著說:“額娘已經去了,魂魄不遠,意待封號才能瞑目。”

鹹豐皇帝沒想到這麽快,他急促道:“啊,啊。”

除此之外,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是,恭親王奕卻誤認為皇上已經答應了他們母子的要求。

鹹豐五年七月九日,撫養過鹹豐皇帝的靜皇太妃永遠的閉上了眼睛,鹹豐皇帝當日發出了一道諭旨:“欽慷慈皇貴太妃,待奉皇考二十年,微柔素著,撫育朕弓十五載,恩恤猶加,雖懿德才為謙,而孝忱難罄,今謹上尊號為康慈皇太後。”

封號有了,但皇太後的喪禮卻被減少了不少。鹹豐皇帝於十日又諭旨:“喪服酌遵舊典,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飾終儀物,有可稍從檢約者,備惜物力。”

這就是說,鹹豐皇帝及家族的人隻須穿二十七天的孝服,而不穿百日孝服,這與前代皇太後的葬禮相比較,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這當然會引起恭親王奕的反感,但此時,他敢怒不敢言。

鹹豐皇帝還決定大行皇帝皇太後不升太廟,直升祈奉先殿,理由是:朕不敢以一己之感恩,致違大行皇太後謙和之聖德。

這不僅奕接受不了,也讓皇親載恒等人有所不滿。奕終於按捺不住,與皇兄發生了爭執。

“皇上,我大清有先例,大行皇太後喪儀禮為百日孝,為何此乃為二十七日孝?”

恭親王雖然心中有氣,但他仍先行君臣之禮,跪在大殿之上,後起兄弟衝突的。鹹豐皇帝看了一眼跪在下麵的六弟,開口道:“大行皇太後一生謙和,其德勝也。今我大清正值多事之秋,若祭服百日,朝廷上下無人照料,豈不有辱我大行皇太後之美德,她在天之靈也不會瞑目的。”

鹹豐皇帝早已經料到六弟回來責問他,所以他對答如流。說的奕無以反駁,大殿之上,奕氣得臉色發青,這使得高高在上的鹹豐皇帝很不高興,但他又不好發作。

三天後,大行皇太後的梓宮安奉在猗春園迎暉殿,恭親王奕大哭不止,一為母親,二為自己,他哭的好傷心。這時,一個太監高聲叫道:“王爺。”

恭親王大吼:“為何這般吵叫。”

“王爺,萬歲爺口諭,召王爺即刻上殿。”

恭親王心想:“皇兄怎麽會此時召我上殿,他明明知道我正在這裏忙著呢。”

無奈,天子之命令不聽不行,奕隻好上殿。一到大殿上,奕就發現鹹豐皇帝臉陰沉沉的,一絲笑容也沒有。

“臣奕恭請聖安。”

“免禮平身”

這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大殿之上,親情無存,隻有君和臣。

“恭親王奕聽旨”

禦前太監手捧諭旨,高聲喊道。奕連忙下跪。

“恭親王奕,於一切禮儀,多有疏略之處,著毋庸在軍機處大臣上行走。宗人府宗令正黃旗滿洲都統,均著開卸,並勿庸管理喪禮之事物,管理三庫事物,仍在內廷行走,上書房讀書,管理中正殿等處事物,俾自知敬懼,勿再蹈愆尤,以副朕成全之至意,欽此。”

恭親王驚呆了。

這怎麽可能。

皇太後屍骨未寒,喪儀正在進行中,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皇兄鹹豐皇帝剝奪了奕的大權,這讓奕如何接受的了!恭親王奕驚愕了半天,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禦前太監提醒了他:“王爺,快謝恩。”

半晌,奕才有氣無力的說:“謝主隆恩。”

鹹豐皇帝冷冷的說:“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