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把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裏,他心裏禁不起一點兒歡喜:“也許是上蒼憐憫蘭貴人吧,她入宮一年有餘,竟未被寵幸過,這對於她來說太不公平了。看來,上蒼有眼,她的時運到了。”
安德海的確從心底深處希望皇上能寵幸蘭貴人。因為,小安子發現蘭貴人非尋常之人,她雖然從未露過鋒芒,但此人一旦得勢,定會與眾不同。
從她那富有棱角的雙眉裏,就能看出她不是個平庸的女子,她有可能是個鐵女人。
安德海這個奴才,當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經在後宮嬪妃中尋覓多時了,終於,他發現了一位貼心人。日後若蘭貴人得勢,他焉能忘記這位“安弟弟”,這幹姐弟之誼頗篤厚,為了“蘭姐姐”與自己將來的榮華富貴、顯赫一時,安德海不斷地做著努力。
這日,用過晚膳,安德海試探性的問:“奴才鬥膽,皇上今晚可去坤寧宮?”
鹹豐皇帝皺了皺眉頭,漫不經心的說:“算了。唉,皇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天到晚的生病。”
安德海聽得出來,鹹豐皇帝對於皇後常常生病一事兒,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小安子又壯了壯膽子,問:“其他宮裏的嬪妃,皇上可召幸?”
鹹豐皇帝長歎一口氣:“朕,哪有這心思,近來為了太平軍亂賊之事,朕心煩意亂;再說,洋毛子興風作浪,朕也深感不快。”
安德海還想說什麽,鹹豐皇帝手一擺,說:“今晚不召任何嬪妃,朕想在乾清宮靜養幾日。”
說罷,他懶洋洋的伸了個胳膊,瞧他那樣子很有些無聊的意味。鹹豐皇帝乃是風流天子,自從前年與宮女怡紅,有了“越軌”,初試風雨,至今幾年過去了,他的生活,一舉一動,一點兒細微的變化,全在小安子的眼裏。
小安子心裏明白,這位風流天子若想獨宿,簡直是件難事兒,太罕見了。漫漫長夜,他怎麽能熬得過來,既然皇上已經明意不去坤寧宮皇後那兒過夜,安德海心中便有了底兒,萬一皇上長夜難捱,就有召幸嬪妃的可能性。
蘭貴人有望了。
安德海鼓足了勇氣,拿出蘭貴人的頭牌,他用銀盤子端上牌子,誰知心情不安的皇上看也不看,不耐煩的說:“拿下去吧。朕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今晚想靜養一下。”
安德海連忙退了下去,他可不願意為了蘭貴人兒惹惱了皇上。可是,他並沒有走遠,聰明的小安子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便是今晚鹹豐皇帝一個人獨宿乾清宮的可能性不大。雖然小安子是個不中用的閹人,而是割去了男人的那個“寶”,他也從來沒有體會過做男人的真正滋味。但是,他聽別人說過這等事兒。
太監中有個人叫崔柱子,這位老太監是結過婚的,生了兩個兒子之後閹割入宮的。當年崔柱子的老婆死了以後,兩個寶貝兒子也相繼病死,悲痛欲絕的崔柱子真想逃離這痛苦的人世間,便投河自盡了。誰知被漁人打撈上來,漁人的一席話說的他不想死了。他說:“人生短短幾十載,酸甜苦辣都有,有的人吃了甜的,又嚐了苦的,便自認為嚐遍了人世間的疾苦,否也。我原來乃是一屆書生,中了舉人,也做過官,也自認為不枉一生。誰知一不小心,得罪了官府,入了大獄。後來,皇上大赦天下,我便以打漁為生,方乃大悟也。
人要多品嚐幾種滋味,方才不枉一生。要是平平常常的,沒有什麽大災大難,那還叫人生嗎?有了困難要去想另一種辦法解決。
自以為走到人生盡頭的崔柱子,恍然大悟,不料做了太監。他來品嚐人生的另一種人生境界。所以,做一個真正男人的感覺,崔柱子能描繪的淋漓盡致。每當他回味那些往事,安德海總是瞪大了眼睛去聽,聽常了,安德海也仿佛能體會到那其中的滋味了。
因為,安德海深信,鹹豐皇帝是耐不住慢慢長夜的。
這天晚上,鹹豐皇帝在乾清宮裏的小花園裏靜坐了一會兒,便會東暖閣休息去了。安德海是何等的機靈人,他看的出來,這風流天子少了佳人的伴侵,該是何等的孤獨啊。鹹豐皇帝顯得無精打采的,一臉的愁雲。
小安子是皇上最貼身的太監,皇上入睡時,他必須在臥室門外準備隨時應駕。
鹹豐皇帝悶悶不樂的靠在龍塌上睡著了,小安子為他掖好棉被,帶上房門,悄悄的走向臥室門外。小安子每隔兩天要值一個這樣的夜班,這一夜,在一般的情況下,太監是不允許睡覺的。但是,鹹豐皇帝不是個暴力的君王,他的性情比較溫和,他允許侍寢太監靠在門檻上打盹兒。
到了寒冬臘月天,他還讓內務府給侍寢太監準備一床棉被,並允許他們在棉門簾內打盹,因此,值夜班並不是很辛苦。
小安子向往常一樣,靠在門邊迷迷糊糊的睡一會兒。突然,他似乎聽到皇上的臥室裏有什麽響動,安德海仔細的又聽了一下,是鹹豐皇帝在翻身時弄出的響聲。而且,還聽到皇上的輕輕歎息聲。
原來,皇上並沒有熟睡,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國事家事事事煩心,他怎麽也睡不著,便幹咳了幾聲。小安子以為皇上不舒服,便在內外小聲的說:“皇上,奴才能做些什麽呢?”
鹹豐皇帝又輕輕歎了口氣,什麽也沒有說。小安子全明白了,皇上今晚失眠,一定是孤枕難眠。
這可真是漫長的夜啊!安德海又是小聲的問:“皇上睡不著,不如召一位娘娘來搬家吧。”
“免了,還要拿牌子,通知敬事房,這三更半夜的,免了吧。”
小安子聽得出來,鹹豐皇帝的口氣並不十分的強硬。這位皇上平日裏對人很寬厚,他此時不想在半夜裏打擾到別人的休息,但如果真的有一位佳麗來陪伴他,那一定能派遣他的寂寞和苦悶。小安子跟隨皇上多年了,他看的出來,此時的皇上很寂寞,他需要一位溫柔地女人來陪伴他進入香甜的夢鄉。於是,小安子便大膽地說:“皇上,若願意召一位娘娘來伴駕,奴才去直接通知便是。明日再去敬事房補辦一下手續就好了。再說,尋常百姓家夫妻相聚都不受限製,皇上乃是天子,九五之尊,深夜寂寞時找一個娘子陪伴也在情理之中。”
安德海這張能把稻草說成金條的嘴巴,果然發揮了作用,皇上沉吟了一會兒,剛想開口點出他想召寵的祥答應,安德海連忙下跪說:“皇上可記得與麗貴人同一天進宮的那位蘭貴人。”
鹹豐皇帝搖了搖頭,小安子連忙說:“那位蘭貴人如花似玉,天仙一般的美人兒,又溫柔,又大方。
經小安子這麽一提,鹹豐皇帝倒也想起來了。好像有這麽一位蘭貴人。他還記得蘭貴人愛穿一件繡滿蘭花的旗袍,看起來倒也清麗脫俗,雅中見趣兒。既然小安子今晚提起了她,那就讓她來伴侵吧。
鹹豐皇帝沒多想什麽,隨口說:“也好,麗貴人都生格格了,朕還沒有寵幸過她,就讓她來伴駕吧。”
小安子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喳,奴才這便去請蘭貴人。”
小安子不敢逗留,他立刻去了怡凝宮。小安子剛走,鹹豐皇帝就想起來一件事兒,剛才他忘了問一下將要寵幸的這位蘭貴人姓什麽。不過,不問也無大防,大千世界,人海茫茫,那就這麽巧姓“葉赫那拉氏”。
鹹豐皇帝清楚的記得當年先皇駕崩的時候對他親口說:“滅建州者葉赫,愛新覺羅氏不得與葉赫那拉氏通婚。”
如此此時鹹豐皇帝問清了蘭貴人正是葉赫那拉氏的後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去碰她的。真叫陰差陽錯,上蒼的安排,葉赫那拉氏蘭兒居然睡到了愛新覺羅奕濘的旁邊。並且一年後她還為大清生了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清代出生在皇宮裏的最後一個君王----愛新覺羅•載淳,即同治皇帝。
小安子樂不可支的一路小跑。來到了蘭貴人的住處。蘭貴人此時並沒有睡下,這兩天來她的眼皮直跳個不停。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如今,這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預示著將有好事兒發生在她身上。
什麽好事兒呢?蘭貴人最渴望的無非是被皇上寵幸,一旦她被皇上寵幸,那將意味著她的一生將要發生重要的轉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的母親,妹妹,弟弟等家人也將步步榮華富貴。
蘭貴人天天想、夜夜盼,盼望中失望,失望後仍在盼望,那日子可真是煎熬。
“蘭貴人,快開門!”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蘭貴人聽得出來是小安子的聲音。心想:“三更半夜的,他又來做什麽。”說著連忙披衣出來,讓宮女快快開門。隻見小安子山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的喘著。蘭貴人這時緊張了起來,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立刻緊張了起來。一見蘭貴人神色不對勁兒,小安子連忙笑著說:“好,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