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想再錯過一次

我看著駱向東一雙引人上鉤的眼睛,頓了一下,沉聲道:“不接!”

駱向東二話沒說,直接別開看著我的視線,然後劃開接通鍵,將手機貼在耳邊,“喂……”

我眼睛一瞪,沒想到駱向東竟會接我的電話,我當即皺眉說道:“你幹什麽……”

駱向東不顧我氣得直跳腳,徑自說道:“我是駱向東,梁子衿現在不方便聽電話,什麽事?”

天知道我現在的心理陰影麵積,匡伊揚若是聽到是駱向東的聲音,還不得嚇死?

我從馬路邊走下來,站在副駕車窗邊,伸手對駱向東說道:“把手機給我。”

駱向東跟沒聽到似的,拿著手機,幾秒之後,我隻看他眉頭一簇,隨即出聲說道:“好,我現在開車帶她過去。”

說罷,他掛斷電話,然後側頭看向我,說:“上車。”

我瞪眼道:“你幹嘛接我電話?”

駱向東麵無表情,隻是薄唇開啟,出聲回道:“匡伊揚說你們係主任病危,叫你馬上去一趟醫院。”

他話音落下,我心底咯噔一下,不由得眼睛瞪大,一時間有些回不過來神。

駱向東看著我,三秒過後,他又道:“趕緊上車。”

我後知後覺,趕緊拉開車門坐進去,駱向東把手機遞給我,我看到上麵有好幾十通未接電話,其中大多是顧老師的兒子和女兒的。

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匡伊揚,匡伊揚很快接通,我急聲道:“伊揚,怎麽回事,顧老師那邊怎麽了?”

匡伊揚聲音低沉,出聲回道:“顧叔叔打電話給我,說是顧老師突然情況很不好,被送進搶救室,醫生出來說,顧老師想見你和我。我正從學校這邊往市區趕,但是司機說前麵高速出了事兒,我們要繞道過去,還不知道得耽誤多長時間,你快點去醫院。”

我聽著匡伊揚的話,他的每一個字眼都深深地敲在我的心頭上,我幾乎能想象得出來,醫院那邊是有多緊急,顧老師的兒女才會給我打了這麽多通的電話,都怪那時我正在車外跟駱向東和紀貫新拉扯……

掛斷電話,我對身旁駱向東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開快點。”

這功夫我也顧不得暈車和怕開快車了,駱向東也是二話沒說,直接油門一踩,加快車速。

回去市區的路上,我又給顧老師的兒子打了通電話,我問:“顧叔叔,顧老師他現在怎麽樣了。”

男人聲音低沉沙啞,明顯是極力壓製著情緒,他隻回了兩個字:“不好。”

我緊抿著唇瓣,一瞬間竟是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喉嚨發緊,口水就存在口腔中,卻酸澀的咽不下去。

還不待我說些什麽的時候,男人又出聲說道:“子衿,麻煩你快點過來吧,我爸剛剛從搶救室裏麵推出來,就一直說要見你和伊揚。”

我當時眼淚就掉下來了,視線模糊,我哽咽著回道:“顧叔叔,我現在正趕過去,伊揚那邊遇上點事情,但也在趕去的路上,你叫顧老師一定等我們。”

男人掛斷電話之前的幾秒,我清楚聽到裏麵傳來其他人哭泣的聲音,嘴裏麵喊著:“爸……”

我將手機緊緊攥在手中,掌心裏麵全是冷汗。腦子中不由得浮現出我爺當年去世的時候,那年我上初四,馬上就要高考了,家裏麵竟然因為怕耽誤我學習這點小事兒,瞞著我爺在醫院病逝已經三四天的消息,後來等我知道的那一刻,我真是恨透了瞞著我的那些人,自己躲在房間中放聲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可我終究還是錯過見我爺最後一麵的機會。

我爺生前最疼我,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而我家是重女輕男。我爺我奶就兩個兒子,沒有女兒,結果我叔叔家又生了個兒子,所以我這個大孫女尤為得寵。

哪怕是現在,我仍舊在想,當年我爺去世之前的彌留之際,是不是最想見的人,就是我。

越想心裏麵越難受,我已經錯過見我親爺爺的最後一次機會,如今萬不能連顧老師的最後一麵也見不著。

我坐在副駕,從哽咽到抽泣,又從抽泣到凝噎。我知道我不應該當著駱向東的麵這樣,但我就是忍不住。

果然,駱向東忍了半晌,終是出聲說道:“現在人還沒怎麽樣呢,你哭什麽。”

我側頭看向駱向東,視線模糊,哽咽著說道:“你跟顧老師交情那麽深,我剛在電話裏麵聽他兒子說,看樣子顧老師已經不行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我不是納悶,而是單純的惱火,大家都急的不行,唯獨駱向東風平浪靜。

他聽了這話之後便別開視線,目視前方繼續開車。我伸手抹了下臉上的眼淚,因為視線模糊,所以剛才沒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過了幾秒,我聽到他出聲回應:“我沒像你一樣的哭天抹淚,不代表我心裏麵不擔心。”

聞言,我多少沒那麽氣了,畢竟男女表達情緒的方式不同,我也確實不能指望駱向東在我麵前哭的梨花帶雨。

從市區到新區,我沒覺得紀貫新開了多久,可回去的路上,我歸心似箭,加之期間顧老師的兒子又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催我快點過去,我更是心急如焚,總覺得一分鍾像是十分鍾一樣慢。

好不容易開到市區,好死不死的,又趕上下班高峰期堵車,我跟駱向東堵在十分鍾沒挪半米的馬路中央,他焦躁的伸手拍著方向盤,我無數次的把腦袋探出車窗外麵,但看到的唯有不見頭的車水馬龍。

駱向東也感覺出我的坐立不安,他說:“這個點兒堵車,沒有半個小時四十分鍾,別想動彈了。”

我眉頭一簇,因為工作開始就在駱氏,公寓距離駱氏步行十幾二十分鍾也就到了,所以我從未遭受過堵車帶來的危害。但在夜城有這樣的一句話:**不好,別在夜城開車。

可想而知,夜城堵車到底是哪般盛況。

在車上又坐了五分鍾的樣子,我忽然拿起手機和包包,打開車門,一推,身子已經探出去大半。

駱向東始料未及,不由得側頭看向我,眼睛微瞪,出聲道:“你幹什麽?”

我甩上車門,對駱向東說:“來不及了,我跑過去。”

“哎,梁子衿……”

說完之後,我沒有半秒鍾的停留,撒丫子往前跑,管他身後駱向東喊了些什麽。

整個夜城一環主幹道上,隻見我一個人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機動車輛之間,那些電影中才有的畫麵,如今真實上演。我顧不得別人異樣的目光,像是在看神經病一般,我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在人行道上。

從我下車的地方到顧老師所在的醫院,我不記得自己跑了有多久,隻覺得中間無數次心髒快要停跳,呼吸也跟不上奔跑的節奏。腳上的高跟鞋咯的我腳趾和後腳跟火辣辣的疼……可這些我都顧不上,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是一個老人最後的希望,顧老師想要見我。

當我衝進醫院電梯,站在數名同要上樓的患者家屬之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我餘光瞥見他們詫異的目光,這才後知後覺,抬起頭來。

從光潔的電梯壁上,我清楚看到裏麵映照的自己,臉色通紅通紅,幾近豬肝色,滿頭滿身都是汗,汗水將額前和臉頰兩邊的碎發打濕,黏糊糊的粘在上麵,胸前的扣子也不知何時跑開了兩顆,在往下一點點,就會露出乳溝。

怪不得大家見我進來,會下意識的往邊上躲,一定是把我當神經病患者了。

我伸手抹了把臉,但手上臉上都是汗,擦了也是白擦,反而更多的汗出來。

正在我尷尬怎麽辦的時候,身後一個軟軟的聲音傳來,“姐姐,給你……”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她手上拿著一包麵巾紙,被她媽媽牽著手,正抬眼看著我。

我瞬間被戳中了淚點,好像這一路瘋狂跑來,被所有路人當做傻子一樣,現在終於有人知道心疼我了。

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我伸手接過去,哽咽的說了聲謝謝。

小女孩兒的媽媽看著我說:“著急過來看病人的?”

我點著頭,酸的說不出來話。

電梯裏麵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安慰我,說沒事的,叫我別著急。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我對小女孩兒的媽媽說了聲謝謝之後,快步跑出去。一路來到顧老師所在的病房,裏麵已有不少人在,大家都圍在病床邊,背對著我,我跑的缺氧,有點蒙,所以站在門口處遲疑不前。

直到顧老師的女兒轉頭看到我,她眼睛通紅,出聲道:“子衿,你來了。”

眾人聞言,下意識的轉過頭來,我隱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影,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被子。

顧老師的兒子也是通紅著雙眼,過來拉我,“子衿,快來看看我爸吧,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