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城
就算四周是一片黑暗,我亦能從風的流向中感受到四周的壓抑和陰沉。
坐在最下之窖門的大門入口處,我的姿勢和坐在自己月華殿中的樣子別無二致,甚至手裏還有溫暖的牛奶。落落在一旁緊緊的依偎著我,它目光中有許多疑惑和複雜的光芒。
我撇出個笑容,然後斜眼看著它,它很是驚恐的退開了一些。
貝利亞說:“你現在的身體,不應該來前線。交給我吧。”
我用同樣的表情看了一眼他,他也慢慢退開身體。
那怎麽可以,這是我和阿斯莫德的戰鬥。
哈斯麥爾走上來,說:“所有天使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一聲令下。”
我點點頭,卻還是坐在那裏不動。
後麵的軍團紀律嚴明,沒有一絲聲響,隻有風刮過的時候有些微細碎的響動能證明他們的存在,而在我麵前,是阿斯莫德華麗巨大的魔法城,稍稍探出一手都能摸到結界的壁壘。
最下之窖門中頂多有一些役魔和墮天使,我一直在心裏盤算著,究竟他會用哪個魔法?除了他本人之外,會不會還有其他魔法陣眼?祭品是什麽?器皿是什麽?很多很多,可以使用的很多,但符合條件的太少了。
不知站了多久,聽到身後又噗噗嗤嗤的聲響,我一抬頭,看到梅裏美的身影。
他一身血紅的戰袍,身上的鎧甲穿得不怎麽規範,隻是胯邊長劍比尋常的用劍長了許多,險些墮入土裏一般。我抬眼看他,然後繼續喝著牛奶。
梅裏美看著我身後的架勢,視線卻被我身後側不遠的十字架吸引了過去。那上麵的被釘死的人他也同樣熟悉,隻是平時不會見到這種模樣而已。遍身血汙,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掛在那裏搖搖欲墜的,仿佛隨時會在烈風中掉下來。
“她死了?”梅裏美很有興味的挑了挑眉毛。
我說:“不死留著有用嗎?還是你想嚐試下女惡魔的滋味?”
梅裏美摸了摸下巴:“吉蒙裏也算是厲害的,沒想到結局這麽慘。”
我說:“可憐她?梅裏美殿下居然開始憐香惜玉了。”
梅裏美說:“隻是沒想到,會死在你手裏。她不是跟阿曼很有些關係嗎?”
我說:“阿曼都已經不在了,她還有必要活著嗎?”
梅裏美說:“哦?已經死了啊?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沒和他決一生死那。不過你也是夠心狠的了,憑著你和阿曼的關係,不是更應該放吉蒙裏一碼?”
我滿心喜悅的笑了出來:“阿曼已經死了,吉蒙裏作為他最關心的人之一,當然要好好去陪他一起死啊。不然他不是會很寂寞?”
梅裏美聽完我的話,皺起了眉。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開口。
他看了一眼貝利亞,說:“什麽時候開始進攻?”
我站起身:“就等著你那。”然後往後方走去。這樣的戰鬥,空中大軍的君主不作為將領的話,他以後一定會怨恨我的。至於我,就等著最後見到阿斯莫德的那一刻吧。
看著十字架上的屍體,我深刻地覺得這個祭品真是完美。
阿曼,若是你的靈魂還在,一定會留下深刻印象。
那就永永遠遠的不要忘記我,直到下一世,再下一世。
開始進攻,可入口卻隻有一個。並排也不過是五六人的隊伍,在進入最下之窖門時毫無聲息。靜默中是令人恐懼的壓抑,整個空間仿佛都扭曲了,壓力感倍增。梅裏美的眼中燃起了興奮的火苗,他在等待著對手,越長時間的等待越會讓他欣喜不已。就仿佛是拉滿的弓箭,總會有那麽一個臨界點。
我走在隊伍的後麵,身旁的貝利亞嚴陣以待。
整個最下之窖門或許都被裝飾一新。隻不過用的是白森森的骨頭和屍體。凶猛的異獸張開巨大的嘴,隻是一顆牙都比普通天使高大。這種動物我從未見過,不過看它被砍到卻沒有流血的樣子來看,應該是魔法異化出來的,或許和地上的屍骨一樣,不知那些東西的殘骸拚湊而成。
我隻是站在入口處,冷冷的觀察。前方的廝殺不能阻止我的思緒,我必須找出這個魔法陣的陣眼,否則等它真正發動了,這裏的人一定死無全屍。
梅裏美身上的衣服一點點染成更深的紅,各種血噴濺在他衣服上,然後幹涸。他將所有的壓抑都釋放在了戰鬥之上。好似這是他存在的唯一意義一般。哈斯麥爾則和貝利亞一樣,護衛在我身邊,伴隨著慢慢沿著魔法城的城牆邊緣行走。
走了一段時間,我停了下來,摸了摸地上的泥土。
“是這樣。”我說:“其中一個陣眼。”
貝利亞皺了眉。這裏距離魔法城中心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而且我也說是其中一個,就說明這個魔法城的陣眼還不知有多少。“你覺得隻是什麽陣?”
我搖頭:“不規則,起碼目前我還看不出。就算是路西斐爾,恐怕一時也看不透。”阿斯莫德真是處心積慮,怕是把這些年在地獄的經營都用在這一戰了。換作是我,應該也會如此。畢竟……阿曼已經死了。
“貝利亞,放個魔法標記在這裏。我們繼續。”
我吩咐完,繼續往前走著。戰場中間究竟如何根本不是我能顧得上的,我也不相信阿斯莫德會在這個時候就出現。
天使軍團在和一群不生不死的怪物戰鬥,所以疲憊和壓力都比之前的任何一場戰鬥更深重。明明砍倒了他們,卻在幾秒之後又再次站起身來。除了那些巨大的猛獸,還有骷髏組成的士兵,麵目猙獰的獵犬,盤旋在天際的黑色翼龍。如果不是貝利亞的結界幫助,恐怕我連一步都邁不動。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找到了六十個陣眼,每一個陣眼下麵都有魔法的石頭作為鎮壓的器皿。如今這六十個地方都被貝利亞的魔法標示出來,戰場上四處都是淡淡的綠色光芒。
“終於結束了?”貝利亞一直撐著結界,又將靈力分散開來,所以顯得有些疲憊。哈斯麥爾也不停地喘著氣,他的劍鋒上滿是骨屑和烏黑的腐肉,整個身體也被各種血汙覆蓋。
我長出了一口氣,說:“不。如果我找到了所有的陣眼,阿斯莫德根本藏不住。”我已經在這裏轉了一天,整個魔法城的每個邊緣都查看到了,梅裏美已經在我身邊出現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偏沒有見到阿斯莫德的身影。恐怕不到這六十個陣眼不過是表麵上的吧?還會有更深層的……那就很可怕了。會用到兩層,甚至三層陣眼的魔法城,別說這些天使軍團,就連整個第六層地獄都會徹底化作焦土吧?
我往城中心移去。如果沒猜錯,再有那麽三四個陣眼,我就能看到這座魔法城的麵目了。
梅裏美也抓住機會湊到我身邊來。他的臉上都是棕紅色的痕跡,在黑暗中卻能清晰地看到化作赤紅的眼,彰顯出他如今是多麽瘋狂。這樣的梅裏美才是真正的他,氣勢和魄力完全無法比較,他的力量中帶了所有天使都不曾有過的毀滅感,是永恒的殺戮與幻滅堆積而成的。
“你還要在這裏轉多久?”他很少這般笑著和我說話,特別是露出牙齒的笑容。“還沒找到陣眼?”
我輕哼了一聲:“你們還能挺多久?”
梅裏美說:“估計能撐半天就是他們的極限了。”
是他們的,不是你的嘛?我點點頭,說:“我會盡快。不過我懷疑下麵還有第二層,所以等一會如果坍塌了,你要小心。”
梅裏美點頭,便再次衝進戰場。
整個是圓形的魔法城,卻用六芒星的圖案做了分割,我又在中間找到了四個陣眼後,整個地麵就開始搖晃起來。默默的念著咒語,貝利亞的牙也咬得死死的。因為我失去了靈力,所以這些破掉第一層結界的工作都要依靠他的靈力。貝利亞不是熾天使,所以這種事對他來說還是困難。梅裏美倒是熾天使,但為了之後的第二層、甚至第三層做準備,我也不能冒險先讓他倒下。
六十四個陣眼齊齊發出綠色的光芒,衝上天際,頓時照亮了整個魔法城。城中的獸骨和骷髏兵團都停住了,龐大的巨獸開始下陷,整個土地蒸騰出熱氣,仿佛燒著了一般。反應慢的天使就被這滿是硫磺的土壤侵蝕,慢慢溶解,發出陣陣慘叫。我迫不及待的看到第二層城池,於是加快了咒語的進行。
焦土化作沼澤,讓上麵的一切,無論是天使還是巨獸都慢慢下陷。哈斯麥爾抱著我,與貝利亞抱著的落落、梅裏美一起在空中。還有僅剩的一些翅膀沒有受傷的天使軍團才活了下來。整個土層都被破壞殆盡,四周都是屢屢黑煙,貝利亞不停地喘著,臉色蒼白。我能看到他拖著落落的手都是顫抖的。
不多時候,已經平複的地麵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但天空卻不再如剛才一般昏暗,甚至透出了一些橙色的流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魔法城的第一層結界破碎掉了,而那些巨獸也消失了。可等著我們的會是什麽那?我也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前麵走去。
原本已經被我全部都走過一次的圓形魔法城又有擴張的趨勢,甚至在剛才沒注意的方向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門。這門,就是下一層的入口了。
貝利亞說:“現在你大概能知道他用的是什麽魔法陣了吧?”
我點頭:“如果沒猜錯,下麵才是真正的恐怖之處。你還記得暗帝不死華城嗎?最高禁忌魔法陣。”
貝利亞的臉色更顯蒼白:“你說他用了那個?”
暗帝不死華城是一種有封印效果的魔法城,能鎖住所有死在其中的亡靈和力量,將它們都化作布陣者的能力。也就是說,剛才死掉的所有天使軍團和惡獸,現在都成了阿斯莫德的力量。每一次深入都會讓對方得益,除非沒有死傷,除非不用任何力量,否則你用的越多,對方得到的也越多。甚至連貝利亞的靈力,為了破除結界使用的那些,也會化作阿斯莫德力量。
“一會我們可能就要和方才的同伴較量了。”
“我記得破除這陣唯一的方法就是殺掉布陣的人。”貝利亞說:“可是不死華城可以有無限層,憑借現有的力量,你覺得可能進入中心陣眼嗎?”
我說:“我也不清楚。隻能希望阿斯莫德沒有強大到布下四層。”
哈斯麥爾說:“如果退出,會不會前功盡廢?”
我看了他一眼,說:“你魔法陣學習的真是不怎麽樣,幹脆這次回去之後,重新進學校學習一下如何?”
哈斯麥爾無奈地笑了笑:“如果是您親自教導,我絕對不介意。”
我笑了,說:“還有一個問題,或許阿斯莫德忘記了。他是可以吸收死去的亡靈之力,可是以他的身體,是不可能無休止的吸收力量的。畢竟他墮天時,還不是熾天使。”
隻有熾天使,可以幻化任何形態,這種超越性別和身體能力的強大精神體才能無休無止的吸收所有的力量,不用懼怕承受不了。而阿斯莫德,終究是有限製的。
“還用多說什麽?走。”梅裏美用袍子的下擺擦了擦劍鋒,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我自然是跟上。
雖然明白暗帝不死華城的做法和力量,不過這還真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它的出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卻又興奮不已。
第二層結界並不如第一層堅固,可這或許就意味著,敵人是更加可怕的。
果然,迎麵走來的是剛才已經陷入泥沼的天使軍團,不過他們現在一身腐肉,成為了敵人。第一層的巨獸隻有單純的武力和蠻力,但現在的天使軍團卻是可以使用魔法力的,所以對付起來並不容易。比如有些天使就可以用魔法力攻擊保護我的結界,這讓哈斯麥爾不得不小心。
貝利亞需要休息,不然這一層還沒過去他就先不行了。所以保護我找到陣眼的工作落在哈斯麥爾身上。而貝利亞,在我的目光下,終於“主動”去了戰場。
別看他在地獄戰場留了這麽久,論真正的戰鬥經驗可能還沒有哈斯麥爾多。畢竟追求完美優雅的他,是很不喜歡用劍砍來砍去的。
這一層的陣眼並不會太多,但卻更難尋找。我帶著落落,它很努力地聞來聞去。經過第一層的磨練,它已經比之前更能明白什麽氣息才是陣眼所在,所以我比上一層省力了許多。
這一層三十二個。當我全部找完時,哈斯麥爾的臉跟貝利亞一樣慘白了。不斷攻擊上來的各種魔法火球不斷消退著他的力量。
“還撐得住嗎?”我問他。
哈斯麥爾說:“拜丘殿下的要求,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
我說:“你不覺得,這場殺戮隻不過是我任性的結果嗎?沒有誰要求我達到這個位置,天界並不需要占領地獄。但我卻來了。連薩多基爾都認為我是不對的,所以才返回了天界。”
哈斯麥爾說:“如果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我為什麽要在意誰對誰錯?我隻是想為你,做這件事而已。”
我抿了抿嘴唇,說:“過來。”
哈斯麥爾略微遲疑了一下,就馬上走到我身邊。
我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到我眼前,然後親上他的唇。溫熱,幹燥卻很是柔和。我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嘴角,說:“給你的獎勵。”
哈斯麥爾驚詫的看著我,然後猛地抱住我,又在我唇上烙下他的痕跡,繾綣卻堅決。我沒有張開牙關,他也就隻能用牙齒在我下唇上狠狠的咬了印跡。
“現在就算讓我死,我也甘願了。”
他說。
他說得對,或許我做的事,就是讓他死。
他真的很聰明。
最後一個陣眼頃刻冒出一陣紅色的光芒,連同其他三十一個一起,再一次照亮天空。哈斯麥爾忽然覺得身體透支,連我們周圍的結界都不能支撐。
我退後幾步,開始吟唱咒語。暗帝不死華城的咒文是長到讓人厭煩的,我集中精力,卻又渴求的看著哈斯麥爾的臉。
年輕的,甚至還殘留著稚氣。這一批的年輕天使中,他是佼佼者。卻偏偏愛上了我。真可悲。
第二層的結界,必須獻上祭品。
對不起,但我還是要做。所以,對不起,哈斯麥爾。
作者有話要說:夜殘:你說你都懷孕了,還去地獄折騰什麽?
拜丘:好像某人懷孕的時候也沒少折騰。
夜殘:起碼我沒去地獄。
拜丘:你那個破體質,也沒法去地獄。
夜殘:起碼我沒失去靈力。+ +
拜丘:你那個孩子也不是真正的神子。╮(╯▽╰)╭
夜殘:= =你驕傲個屁。
拜丘:說到底,雅威還是更喜歡我。
夜殘:~~o(>_
殤:乖,回德庫拉,讓他自己在地獄玩吧。
夜殘:哼,反正雅威不理他。
拜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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