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大昭寺有一小街,便是著名的八角街,在遊人眼中這條街為商品街,而在藏族人眼裏卻另有含意,它是藏族傳統的轉經之路。拉薩傳統的轉經路有三條,沿大昭寺大殿一周為小轉,沿八角街一圈為中轉,沿林廓路一繞為大轉,此三條轉經路,都以釋迦牟尼像為中心。
街上的遊人不多,但總歸還是有,來往的人流讓很多小商販發現商機紛紛擺攤出售藏地的各種玩意,價格更是貴的離譜,一角一塊的批發價格轉手便是數元數十元。旅遊業就是這樣,帶動的商機不僅僅是觀光景點的門票那麽簡單。
八角街周長1110米,沿途建築多為白色,唯八角街東南角與東孜蘇路的交匯處,有一幢塗滿黃色顏料的別致的二層小樓,相傳這裏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秘宮。他曾在這幢黃房子裏寫過一首著名的詩歌《在那東方山頂》,“在那東方高高的山頂,升起一輪皎潔的月亮,未嫁嬌-娘的麵容,時時浮現在我的眼前”。
“未嫁的嬌-娘”,藏語讀作“瑪吉阿米”,這位美人據說是倉央嘉措最喜歡的一個情人。如今,這裏出現了一個叫“瑪吉阿米”的小酒館。葉河圖們前往的正是這個地方,喝酒是一件豪爽並愜意的事情,不在乎地點大小,試問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地方和一個寒酸破舊的小店喝酒,兩者有區別嗎?
喝酒是沒有區別的,區別在於心態。
酒館外麵的裝飾並不豪華,但是樸實自然。連一個招牌都沒有,當地人喜歡在一天奔波疲勞休息的時候來到這個小酒館喝兩杯酒倒也舒服自在。他們的追求並不高,隻想溫飽無憂就算過平淡的日子也幸福了。
進入酒館,地板上鋪著一塊塊陳舊的西藏手工地毯,旁邊放置造型古樸的陶罐,牆壁上掛滿了古色古香的畫讓這間四五十平米的屋子充滿靈動盎然的氣息。由此布置可以看出酒館主人的高明之處,一個小空間竟有溫馨圓滿的意味。
“這畫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慕容清秋指著其中一張畫說道。畫中描繪了幾座重疊的山峰,挺拔聳立。雲霧繚繞翻滾。仿佛人間仙境那般出塵,山峰底下搭建一個亭子,頗有結廬在人境的意味。
葉河圖瞟了一眼,隨意道:“李昭道的《青綠山水》。”畫的不錯,隻不過那繚繞的雲霧看起來過於模糊,青色筆墨塗染不夠細致。下麵的亭子被大山覆蓋了些,明眼人一看就是仿品。
“你怎麽知道?”慕容清秋對葉河圖在古畫上的造詣不是很清楚,君逸楓在旁邊已經屢見不鮮了。昆侖古書古畫很多,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圖》就在其中。葉河圖為了把這東西弄到手去祝賀某師姐生日,花了很大功夫在古畫上。最終臨摹出來的《明皇幸蜀圖》讓那群老頭子都難辨真假,要不是那師姐事後把畫拿出來炫耀,這事根本就沒人知道。
“李昭道,唐畫家。李思訓子,官太原府倉曹。直集賢院、太子中舍,擅畫山水樓閣人馬,青綠重彩,"變父之勢,妙又過之"。雖豆人寸馬,亦須眉畢現時稱"小李將軍"。與其父共為青綠山水畫之傑出畫家。”想要臨摹一副好作品,就必須得了解這個作家的生平事跡,情感經曆,然後代入其中得其神韻才能模仿出畫中的別有韻味。葉河圖在這方麵經驗豐富到稱得一代大師。
慕容清秋對葉河圖佩服的徹徹底底,也包括一旁的唐鵬。一個人要是在某個領域展現比別人強大的實力,崇拜敬仰也是隨之跟來的。
“說得好,這張畫我也是辨認好久才看出是李昭道的作品,不及你眼光那麽犀利,一看就是侵淫書畫深厚的人才。”一個酒館裏坐著頹廢的青年看向葉河圖,眼裏多了一分欽佩。
葉河圖聽聞此話,打量這位語氣消沉的的青年,年紀二十三四,衣衫襤褸。可那雙手格外幹淨,眼神散漫仍有一分執著。看樣子,呆在這個酒館時間很久,領口都有些酒漬。
唐鵬君逸楓慕容清秋挑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唐鵬點了當地傳統的青稞酒,這酒清香醇厚、綿甜爽淨,口感極佳。君逸楓也沒有異議,隨後又要了一斤牛肉,肉是犛牛肉,咬著帶勁。慕容清秋吃不慣牛肉,點了一份藏麵。
範思楊勉強算是一個畫家,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對畫畫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小學初中高中都是拿過獎的。從中國美術學院畢業後,因為感情受阻,拒絕了那些企業公司的邀請,獨自來到偏僻的西藏。夢想中是做一名雲遊的畫家,無奈現實不支持。
在“瑪吉阿米”待的日子不少了,可這靈感怎麽也不來。沒靈感的時候你想擠個屁出來都是件難事。渾渾噩噩度過一段時間,直至現在遇到葉河圖。
葉河圖走過來,看著這個頹廢青年,笑道:“你是畫畫的吧。”
範思楊也不覺得訝異,既然葉河圖能夠一眼認出李昭道的《青綠山水》,這點眼光發現他的畫家本質不難。
“看樣子,你是在這裏待了不少時間。”葉河圖今天心情不錯,突然想來開導一下,讓麵前的頹廢青年走上正路,做個模範帶頭。
“是有很久了,這樣的日子過著是一種折磨。想創作卻沒有靈感,有靈感時又不是在創作。每當我想放棄,可是想起一個女孩曾經說過等我功成名就去接她,又堅持下來了。”範思楊今天終於找到一個宣泄口,一股腦把心中苦悶全部吐出來。
“那個女孩一定很優秀。”葉河圖理解道,像這種事情自古以來都不乏先例。梁山伯祝英台的事例說出來沒有人不知道,要想比翼雙飛,哪個不是過五關斬六將踏遍荊棘最終才抱得美人歸?
範思楊閉上雙眼,回憶她眼裏的溫柔,告訴自己付出會有結果的溫情,眼淚情不自禁地從眼角滑落。葉河圖看見這一幕,心裏有了些底。
“你現在完全可以立即畫畫,創作不需要時間地點,有的隻是那段油然而生感情。”葉河圖畫龍點睛微笑說道。
範思楊睜開眼睛,回味葉河圖那番話,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一點東西,馬上從身後的背包中拿出畫板畫筆開始作畫,不多時大致輪廓已經勾勒而出,畫中是一個女孩。眼才波動,明眉皓齒。舉手投足間有著些許美目盼兮的韻味。
畫畫,最難得的是畫出一分神韻。神韻,如同畫的靈魂。範思楊曾畫出過神韻,但沒有今天畫得那麽透徹。葉河圖在他的人生路途中,占據了相當大的地位,這隻是後話。
多年以後,名聲響徹世界的畫家範思楊在回憶崢嶸歲月的時候,想到了瑪吉阿米酒館,想到了那個對他啟示深厚的男人。瑪吉阿米酒館再次走紅,很多著名畫家來到這個酒館隻是想了解到那個畫界名聲響亮的男人曾經追求靈感的地方。
葉河圖不再影響他的思路,轉身與唐鵬君逸楓們一起吃肉喝酒,不亦樂乎。葉河圖的酒量讓慕容清秋這個小妹妹理解“宰相肚子能撐船”的含義。
宰相很忙吧?每天送禮的人那麽多,忙著應付飯局。酒是必不可少的,肚子裏酒有了,撐隻船不算個什麽。
幾個男人喝得那個舒坦,昏天暗地。最後在慕容清秋的勸阻下,不再喝了,唐鵬被悲劇地叫去結賬。也不知道付了多少,反正走出酒館的時候,那個臨時的老板還親自出門送這幾位客人。
範思楊把畫處理完畢時,效果好到他自己都難以置信這是他超常發揮出來的作品,待到回頭尋找葉河圖的蹤跡時發現早已人去館空,懊悔不及。從此,在他成功的道路上,鐫刻上了一個男人的高大背影。
回首燈火不見闌珊,隻有寂寞在嘹亮。
夜晚如期而至。
“大半夜,沒什麽好玩的,走,去布達拉宮!”葉河圖還算清醒地向身旁建議道,獲得惟恐天下不亂的兩人一致叫好。
人幾個人在半醉半醒的唐鵬帶領下,“輕車熟路”走向那個佛門聖地。
今晚的布達拉宮注定要度過一個不平凡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