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某個貨物工廠,一輛大型的貨車駛入工廠,卸載貨物的工人有規律地排在貨車前,等待貨車停止。標準載重八噸的貨車實際載重早就超過了八噸,看堆積如山的貨物,稍微有點眼光的老工人就看出這一車貨物起碼有十噸。
“叫長貴那小子注意點,怎麽這次又超載?”一個男人看著貨車停住的地方嘟囔道,不過周圍沒人出聲反駁,反正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這點話對別人說還管用,對掌握方向盤大權的長貴來說,沒多大意義。長貴是廠裏新來的小夥子,剛來就被上麵的經理任命司機一職,見識過長貴駕駛技術的工人對他的技術深信不疑。
“張經理,長貴的技術你也見過,怎麽還是對他不放心。”另一名領班模樣的男人掏出煙盒,給之前說話的男人裝上一支,嘿嘿笑道。他在這個廠待了不下兩年時間,兩年才混到一個領班的身份,還得全靠溜須拍馬的一身過硬的本事才混到領班,眼前的張經理是廠長的小叔子,初中畢業的文化水平平時也做不了什麽大事,所以被廠長派來基層指導工作。兩人狼狽為奸,暗地裏做了不少壞事。
“嗬嗬,我這不是擔心長貴的安全嘛,要是哪天不小心出車禍死了,我上哪去找個便宜司機。”結果領班巴結遞來的煙,張毅力叼在嘴上,領班見狀連忙湊上前來把煙點著,這點讓他非常滿意。多出來的兩噸貨物,涉及到的相關利益,自然是由他說了算。
嘴上一套,背地又是一套。這種偷天換日的生活倒也不錯。兩個人默默靠邊一戰,看著工人有條有序地卸載貨物,大卡車車門拉開,從車上跳下一個年輕小夥子,往經理這邊走來,瞧見這邊兩人在騰雲駕霧,嘻嘻笑道:“張哥,徐哥,有好煙也不給小弟扔一支?”
徐海清從兜裏取出煙盒,朝年輕小夥那邊扔過去,對待長貴可不像對待張經理那樣,抽煙可以,自己拿。熟知長貴脾氣的張毅力忽然展開笑顏道:“小貴啊,幸苦了。”從自己身上取出一個煙盒,看樣子,比領班徐海清的煙要好很多。對麵的年輕小夥接住了徐海清扔過去的煙盒,笑嗬嗬地從裏麵拿了三支,又走來張毅力這裏,從煙盒裏麵也拿了三支。
“多拿點,以後抽。”年輕小夥不見外道,讓對麵的兩個“領導”哭笑不得,這小子啥都好,就是煙癮特別重,不過好在無論是什麽煙都抽,任何人裝煙都會接上,張毅力皮笑肉不笑道:“沒事,以後沒煙抽了來哥這裏拿,不見外。”
“看什麽看,給老子好好幹活!”
發現有工人朝這邊頭來目光,徐海清板起臉惡狠狠地吼道,其餘的工人嚇得連忙更加賣力地搬東西,生怕這個徐大領班一發火亂扣他們的工資。
年輕小夥不露聲色道:“徐哥,別老是發火,別人幹活不容易,得點錢更不容易。”自己暗地裏給麵前這兩尊菩薩不知創造了多少好處,這次超載的兩噸貨物不算,以前的同樣不再少數,看來人的貪心根本無法滿足啊。他在內心冷笑不已。
“長貴,你說的沒錯,但這群廢物你不罵他兩句心頭不舒坦啊,他們就是犯賤。”
讓年輕小夥子一說,徐海清心神一動,轉過頭笑道。
“你要是哪天被人說成犯賤試試看?”
年輕小夥子淡淡回應道,他同時想起了一個人,也是老喜歡說他犯賤,不過那是他願意被的。這番話一說出口,讓對麵的徐海清臉色難看了幾分,倒是張毅力這個經理見勢頭不對說話圓場。
“小貴,怎麽說不給你徐哥麵子也要給你張哥麵子吧,今晚有個飯局,等會你陪我去應付下。”
“行,晚上見。”
年輕小夥子略為思索,爽快地答應了。對麵的徐海清臉色瞬間恢複正常,犯不上跟長貴這小子生氣,畢竟年輕人性子衝動,要教訓也得找個合適的時間。張毅力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人,當麵不好鬧別扭。
“到時候張哥給你介紹幾個妞,能不能搞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多謝張哥了,但不要忘了小弟當年有個外號。”
“啥外號?”
“小弟當年的外號是一杆金槍闖天下。”
“哈哈,還金槍,我看你小子壓根是個處男。”
“這麽厲害,張哥果然是高人,隱藏得這麽深都被你發現了。”
“哈哈,想當年你張哥也有個外號叫做玉麵郎君。在北京,認識我的女人沒有八百也有一千。”
“——”
年輕小夥子和張毅力吹得興起,落得旁邊的徐海清一個傻乎乎地附和笑著,三人彼此心知肚明,笑容背後,是關係到自己的利益,表麵上是無話不談,心底互相算計。
一車貨物很快就要搬進倉庫,一陣“滴滴”的聲音傳入了三個人的耳中,聲音僅僅是維持了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當即,在場的幾個人疑惑起來,徐海清壞笑道:“張哥,你的那個老板娘怕是來找你了吧?”
張毅力哈哈大笑,伸手探向腰間,別著一個黑色的皮包。慢吞吞地從皮包裏取出一個call機,打開一看,神色不太正常。
“怎麽了?”徐海清發現張毅力麵色不對,連忙問道。
“剛才不是我的在響。”張毅力環顧四周,工人們已經全部進入倉庫,這裏隻剩下他們三個人,抽煙的年輕小夥子眯起眼睛,他察覺到了不同的味道。直覺告訴他,剛才搬運貨物的工人中,曾在一瞬間冒出過一股莫名的氣息,那股氣息正是伴隨那聲“滴滴”的聲音出現的,也一起在片刻之後消失。
“難道還有人用得起你那玩意?”
徐海清指了指張毅力手中的黑色call機,表示不信道。那群工人中,有人用得起call機?打死他也不信,要是那麽有錢,還得跑來這個破工廠受氣。除非是腦子有病。
“你們聽。”
張毅力忽然凝神道,一聲長長的摩托車點火聲音從工廠倉庫後麵響起。捏住煙頭的年輕小夥聽到了這個聲音,扔掉煙頭,表情玩味地對身旁的張毅力問道:“張哥?有人騎摩托車跑了,還有沒有摩托,我去把那人追回來。”
毫不猶豫地掏出身上的鑰匙,張毅力相信麵前這個叫做長貴的年輕人的駕駛技術,無論是卡車還是摩托車,都能開得出身入化。
“車子在那邊,小貴啊,記得把貴重物品給我捎回來。不知道是哪個工人把人家東西偷了,我好物歸原主。”
貴重物品顯然指的是剛才響起的call機,拿到鑰匙的年輕人內心冷笑不已,嘴上卻是承諾道:“張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帶回來的。”
毫不猶豫地走到那輛體型彪悍的嘉陵摩托邊,拿到鑰匙的長貴將鑰匙插入摩托車鎖口,一躍騎上去,開油門、換空檔、猛踩下麵的發電機,一氣嗬成,摩托車被瞬間發動,發出刺耳的咆哮聲。左邊的烈火一拉,摩托車如同離線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看得身後兩人目瞪口呆。
“這小子從哪學的這身技術?”
張毅力心有餘悸地看著摩托車像箭一樣射出去,道。這速度,換成是他,不發生車禍才怪,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外加醉駕,也不敢把速度提到這種程度。
“下次的北京地下賭車賽一定要把他拉去。”
看著消失在眼際的人影,徐海清搓了搓手,吐了一口唾沫道。
“對,就這麽幹!”
張毅力符合道,狠狠地熄滅了手中的煙頭,兩眼放光,仿佛看到了無數的鈔票擺到他的眼前,這賭車要是能賭贏,比他幹一年貪汙得到的錢還要多很多,但要是輸了,賠上的,說不定是全部家當。
風險越大,獲得的收獲也就越大。有人說危機是危險與機遇並存,國際貿易上出現的金融危機也是一種機遇,能夠從其中獲利的人,算是順應了經濟改革。賭博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要麽輸、要麽贏。有人說十賭九輸,這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道理被無限擴大,甚至采取了誇張的手法。準確來說,十賭中,贏占五成,輸也占五成。因為不輸就是贏。
當然,出老千不算在內。
疾馳而去的摩托車引起的動靜,讓之前的那輛摩托車的主人有所動靜,從摩托車的反光鏡,他可以看見後麵追來的人,看了一眼口袋中的call機,第一次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把他叫過去,以前從未讓他出動過一次,所以他安安靜靜地待在工廠兩年,而今天卻破例了。能把姓葉的小子逼到讓他出動的地步,對方也差不了多少。看來自己的出現,又會平息一場風波。騎車的男人將反光鏡扳倒,不去看身後追來的人。緊握油門,摩托車的速度再次提升。
一前一後,兩輛摩托車保持適當的距離,前麵被跟蹤的人不介意,後麵跟蹤的人也不在意,保持飛速,向著目的地駛去。沿途的風景早已成為一道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