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不一定真實,你可以和命運開一個玩笑。
保持樂觀態度生活,一直是葉河圖的信條,恰如現在。
不一定要數到最後的“一”,這麽愚蠢的做法無非是讓對方有機會逃跑,既然葉河圖說好數到第三聲,但剛數一個“三”便出動,為什麽會多此一舉,原因便是迷惑對方,使其放鬆警惕。
這條胡同的一個院子裏麵,拉二胡的人已經將二胡放在一邊,沒有興致繼續拉下去,有緣人來了,他的目的算是達到。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睜開眼睛,二十年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的雙眼,在二十年前,瞎了。
門被一下子推開,葉河圖邁步走近來,當他看見院中的男人緊閉雙眼,二胡擺放在一邊,躺在椅子上休息,不由得頓了一下。沉思片刻,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輕聲道:“進來了也不打個招呼,讓我這個主人有失遠迎了。”
葉河圖走近他的身旁,腳步看似隨意,實際上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的,假如這個男人發出突然襲擊,葉河圖會毫不猶豫在瞬間將他製服,這一點,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不聲不響地發現外麵的情況,這個男人的聽覺異常靈敏。葉河圖當即可以判斷出他絕對不是普通人。
“你不放心我?”
躺在椅子上緊閉雙眼的男人背對葉河圖,在另外一個方向出聲問道。
葉河圖慢慢走近,聽到這句話,笑而反問道:“你認為每一個人我都很放心麽,除了,別人都不敢放心。”
“你怕什麽?”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又問道。
葉河圖聳肩,陳述道:“怕失望。”
“很好。”
躺在椅子上的男人雙手擊掌,不知道是為葉河圖的回答喝彩還是為葉河圖的為人喝彩,緩緩站起身來,走近葉河圖,說道:“你看下我這一招。”
不容葉河圖回答,這個男人驟然出手。
迅猛無比。
一隻手撲閃而至葉河圖的麵門,葉河圖瞥了一眼,轉過頭輕鬆躲開。
這種速度,還是慢了些。
這個男人顯然不止這一招,原本他就沒有抱有任何希望在第一招之內擊敗葉河圖。另一隻手攻向葉河圖胸膛,兩個套路,跟葉河圖對上楊洛時,用出來那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葉河圖眼中出現一抹訝色。雙手卸下這個男人的進攻,果斷選擇了一條單一的進攻方式,兩個人手中展現出同樣的太極推手!
推來推去,看似切磋比劃,暗中卻蘊含一道又一道的凶猛勁道,這個時候,門口的楊洛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院子中交手的兩人。
這是太極,和楊家太極迥然不同的太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胡同內為什麽會隱藏著一位太極高手,但是葉河圖既然和他已經開始交手,楊洛就隻能作為一個旁觀的身份在旁觀觀摩。楊洛不經意間發現了旁邊的二胡,明白現在拉奏二胡人就是麵前這個男人。
眼光掠過那個男人的臉麵,楊洛不由得一愣,他現在才發現對方的眼睛竟然是一直緊閉著的!在看他有條不絮的腳步和出招方式,分毫不差,每一式都精確地朝著葉河圖進攻。
“他到底是什麽人?”楊洛在旁邊緊密注視這個男人,從出手水準來說,這個男人接近了太極宗師標準,每一個動作完美地體現出了太極的特征,這種人楊洛從未遇見過,除了楊家素未謀麵的楊商河,他算是楊洛看見的太極第一人。
“不錯,有點太極的味道。”
葉河圖適當地抵抗這個男人的進攻,然後反擊,不溫不火,拚的是技巧上麵的造詣,葉河圖不輸於麵前這個男人。
“楊氏太極。”
閉上雙眼的男人口中念道。果然是楊氏太極,傳聞失傳三十年的楊氏太極,如今卻又重新浮現,大有考究啊。
“既然知道,你還讓我來這裏幹什麽。”
葉河圖聽見男人口中的話,停下攻勢,跳到一邊麵對男人說道。
“你們剛剛在外麵我就感受到了太極特有的波動,如今的小娃娃,比起當年那一批人,強得不是一星半點。”雙目失明的男人將手背負於身後,深有感觸道。
“強中自有強中手,拿我們跟別人比,你就沒有想到這一點?”葉河圖懶洋洋地笑道,這個男人的太極應該是出自於吳家或者孫家,風格和步伐和另外兩家很相似,孫家太極和吳家太極也勉強算是太極較大的分支,雖然比不起三十年前聲勢浩大的楊家,在中國,還是能夠獨擋一幟的。
“好一個強中自有強中手!年輕人,自大可不是一件好事。”緊閉雙眸的男人轉過頭,麵向葉河圖說道,葉河圖能和他過招,不排除他下手有分寸的可能。
“多管閑事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葉河圖笑容不減道,兩個人就像是討價還價,重現菜市口買菜大媽每天都要經曆無數次的情節。
“說句實話,那邊的小子我不清楚底細,但你和我交手過,對你比較了解。”依舊還是閉上雙眼的男人沉默片刻,繼續對葉河圖說道:“太極需要的是心性,要是你把固氣的功夫練好,不出五年,以你的成就絕對可以成就一方宗師。”
這段話發自這個男人的肺腑,很多年沒有看見這麽有靈氣的苗子,在他使出五分實力的攻擊下還能夠從容應對,十分清楚自身實力的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麽。盡管這些年眼睛看不見什麽,但是在太極這方麵沒有絲毫鬆懈。
那邊的小子。自然指的是楊洛。
堂堂楊家的嫡係傳人。
要是這個雙目失明的太極高手知道楊洛正是三十年前龍榜探花級傳奇人物楊東籬的兒子,不知會如何作想。不經意間,常常會出現很多巧合,有緣即見,無緣便是擦肩而過。
若無緣,數次的擦肩而過,為何唯你回眸一笑。
“我不知宗師是什麽玩意,但我想我對那個沒什麽興趣。”
葉河圖淡淡說道,就準備離開這個院子,剛剛被這個男人打攪,心情有些不爽,聽了男人拉的二胡,來到這裏。還以為是何方神聖,不過就是一個孤苦伶仃雙目失明的男人罷了。不知道這個男人有怎樣輝煌的過去,葉河圖不會關心,每個人心中都有那麽一段難以忘卻的回憶,留在心底回想也好,告訴別人也罷,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葉河圖對這些事向來不感興趣。
楊洛退出院子,葉河圖向門口走去。沒有回頭看一眼,男人默默地聽著葉河圖的腳步聲,沒有開口說什麽,似乎心中在醞釀什麽。
葉河圖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檻。
“你不後悔?”
失明的男人忍不住說道,這個聽聲音應該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他習慣於將葉河圖的形象和認識的人長相代入,這種方法一直很實用,有些人,性格是大致相同的。
要是葉河圖現在留下,他會在太極上指點一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自然不可能大白天掉餡餅。
一切源於他了解到葉河圖用的是楊家的太極。
楊家和他的家族,曾經在三十年前,達成一個協定。
“我為什麽要後悔?”
背對這個男人的葉河圖輕聲反問道。
“給你一個決定,留下來或者離開,留下來,我讓你在太極上再次突破。離開,也許下一次見麵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你應該明白,一個盲人不太喜歡到處走動。”失明的男人緩緩說道,這段話中有著兩層意思,葉河圖可以現在留下,以後也可以來這裏找他。
葉河圖終於轉過身來,麵對這個失明男人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我留下?”
“緣分。”
“就這麽簡單?”
“對。”
“很抱歉,我這人從來不信什麽緣分。”
葉河圖邁開腳步,不再回頭,既然對方不肯告訴他原因,留下來不見得會發生什麽事。現在很忙,待會還要回店裏工作,遲到了會扣工資,沒什麽時間在這裏瞎磨嘰。有這點功夫打啞謎,還不如好好打一場。
“你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後悔。”
院子裏麵的聲音傳來,葉河圖微微一笑,沒有去管。
伸手夾住一片飄落的梧桐樹葉,葉河圖放在眼睛麵前看了一眼,信手向身後扔去。
他的回答,不如讓這片樹葉來說話。
樹葉輕飄飄地離開葉河圖的兩指之間,順著扔出去的軌跡慢慢向著院子裏麵飄去,看上去速度不快,可是眨眼間便飄進了院子中。
眼睛看不見,但不代表耳朵聽不見,站在院子中間的男人耳朵微動,聽見了動靜。
這小子倒還有趣。
閉著雙眼的男人口中自言自語,探手向那片樹葉夾去。
樹葉打著旋,在男人的前方徘徊。
當他的手觸及到樹葉邊緣的時候,樹葉中突然爆發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
“這是?”
失明的男人失聲道。
雖然夾住了樹葉,但是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後好幾步,這是他被樹葉中傳來的力量所影響,小小的一片樹葉竟然能夠讓他站立不穩!
“千斤如四兩!一定是這個!”
這個男人激動道,他從這片樹葉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太極的另一層含義。四兩拔千斤,千斤如四兩,兩個極端的太極感悟。
“原來他早已踏入了宗師之境,倒是我有些自大了,就算是在我全盛時期,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楊家什麽人!他恐怕能夠超越當年的楊東籬!”男人的無比震驚道。
葉河圖的城府,深不見底。要不是最後這一手,他一直都是蒙在鼓裏。
和楊洛遠去的葉河圖,有意無意地向身後的方向掃了一眼。
嘴角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