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噬心草之毒

夜幕中,馬車轔轔,一馬一車朝城外疾速奔去。

趕車的是位中年車婦,婦人相貌極其普通,粗衣粗褲,與普通車夫無異,隻是,那樸素的容顏上,卻有著一雙鐵血般堅毅而敏銳的眼睛。

她鷹眸直視前方夜路,不偏不移,揮動馬鞭,疾速狂奔。

馬車內,儼然坐著兩人。

兩人皆是普通布衣,隻是,那一旁的紅衣小公子卻是雙眸紅腫,儼然是哭過了,此時,他眼底憂色重重,雙手不安的絞動著,不由得顯了幾分坐臥不安之感。

良久,那小公子,終是耐之不住,沙啞開口,“彭侍衛,您說,這會子王爺如何了?”

這小公子儼然正是那被秘送出府的紅蔻,臉上稍微施了易容之術,原本漂亮精致的小臉,此刻看起來有些臘黃暗黑,隻是,那眼底的淚意與不舍卻是如何都掩之不去。

那一直穩坐不語的另一人,正是彭雁,看了眼紅蔻,道,“公子,出了府,便再沒有了王爺,你忘了小姐的吩咐了嗎?”

紅蔻微微一愣,道,“是,是紅蔻不好,紅蔻記下了,不會再犯這等錯了,隻是,彭侍衛,小姐她……”

彭雁斂去眼中憂絲,歎息一聲,道,“公子,小姐她十年都過來了,會挺過來的,隻是,要受些苦罷了,這會兒,應該好了吧。”

昱日。

太陽暖洋洋的,屋子裏也是明亮而暖融融的,耳邊斷斷續續的傳來淺淺的低泣,鳳堯天微微蹙了蹙眉,有些疲憊的睜開了眼睛。

微動了動身體,感到渾身酸痛無力,鳳堯天哂笑般地咧了咧唇角,昨天毒發體力耗損太大。

視線看向那聲源處,床邊赫然守著一個人兒。

“蓮兒……”

鳳堯天低喚,這一喚,才發現聲音沙啞的破碎,如同老嫗,昨晚的痛,似乎給她留下了太深的陰影,此刻總是覺得折磨還餘韻未消,仍猶如身臨其境般地不安。

青蓮一張小臉蒼白了不少,一夜之間似乎瘦了許多,見鳳堯天醒來不禁喜極而泣,“王、王爺,您、您醒了,嗬嗬,王爺醒了……”

狂喜之下,青蓮有些手足無措,自語了一陣兒,才猛得反應過來,道,“王爺,您等等,蓮兒去給您倒茶!”

鳳堯天沒有說話,喉嚨裏痛的厲害,默默等待青蓮把茶水送進口腔。

慢慢撐起身子,看著青蓮慌張的忙碌,“王爺,您喝水,潤潤喉嚨吧!”青蓮小心將水喂過來,抬臂間,鳳堯天看到他臂上的一層紗白,果然還是受傷了。

“青蓮公子,王爺醒了沒有?”孟籬在殿外道。

聽到這個聲音,鳳堯天眼中倏然聚起一陰霾,閉了閉眼,緩緩睜開,平複了情緒,過去沒有鳳堯天的記憶她不知,可是,現在,她可是心如明鏡,鳳堯天十年的隱忍不是一日之功,有些事情,她是了若指掌,隻是苦於無力發作。

可是,她不是過去的鳳堯天,有事些事情,他日,她必會加倍的討回來。

青蓮下意識看向鳳堯天,鳳堯天微點了點頭,。

“王爺剛醒,孟管家請進吧!”

孟籬跨入內殿,微微斂衽,道,“王爺感覺可好些了?”

鳳堯天心底一陣冷笑,虛脫的點了點頭,“還……好……”聲音沙啞異,說話間,聲帶微痛。

孟籬憂道,“王爺嗓子不好,盡量少開口講話,隻是,王爺,紅蔻公子他……去了,屬下是來請示王爺,公子的後事……”

“紅蔻……死了?”鳳堯天倏地瞠大眼睛,眸中有些懊惱後悔,最後有些傷感的垂眸。

孟籬斂眸,應道,“是,王爺節哀。”

鳳堯天沉默。

氣氛異常寂靜,還有些沉悶,鳳堯天不語,顯然心情極度不佳,孟籬也不語,良久,隻見鳳堯天重重歎了口氣,道,“本王的確對紅蔻甚是喜愛,他跟了本王這陣子,也是有了些情義,孟管家,厚葬吧,按侍君禮儀,厚葬!”

這一段話,鳳堯天說的極緩,極慢,極沉。

說罷,便不再多語。

孟籬心中大驚,按侍君之禮?張了張嘴,卻又沒有多辯,最後隻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孟籬離開後,冥夜才現身。

鳳堯天向冥夜投以一個詢問的眼神,‘紅蔻的事,辦妥了?’

冥夜微一挑眉,回道,‘當然,你當鳳凰軍是吃閑飯的嗎?’

鳳堯天眼中微有了些笑意。

“青蓮公子,王爺如何了?秋兒熬了藥給王爺。”秋兒站在殿外,青蓮忙道,“秋兒哥哥,快把藥端來吧,王爺剛醒。”

青蓮從秋兒接過藥,秋兒才轉向鳳堯天,“王爺,您現在身子虛,吃了藥會好些的。”

鳳堯天笑了笑,道,“秋兒,這些日子,冰兒如何了?”

秋兒倏然一僵,臉色微微發白。

鳳堯天道,“本王失了蔻兒,心中懷戀,到是覺得冰兒與蔻兒有些相似之處,秋兒,讓冰兒收拾收拾,今晚,就過來吧!”

轟!

秋兒直覺得眼前一黑,身形踉了踉。

秋兒尚誌未回過神來,便聽鳳堯天又道,“好了,秋兒,你退下吧,這兒,有蓮兒呢!”

“……是,王爺,秋兒告退!”

望著秋兒踉蹌的背影,鳳堯天冷冷勾起唇角,綻現出一抹殘忍的弧度。

低頭瞥了一眼那藥,鳳堯天眼神一冷,道,“蓮兒,倒掉,莫讓人看到!”

“啊?王、王爺?”

青蓮一時愣住,愣是沒反應過來,他的心,在聽到王爺要讓冰兒過來的時候,不由得黯了黯。

“罷了吧!”

見青蓮發呆,鳳堯天又道,徑直取下了腕上小蛇。

青蓮失神的看著那小蛇竄向那黑乎乎的藥汁,盡情饕餮吸食,一時間,到是忘了對那小蛇的懼意。

“赤靈以毒為食!”寂靜中,鳳堯天的聲音輕輕響起。

冥夜臉色驟變,看向鳳堯天,最後又看向赤靈,眼底漸漸聚起絲絲冷意,腦海裏木然的回旋著鳳堯天那一句:‘赤靈以毒為食。’

鳳堯天微微一笑,竟是雲淡風輕,道,“昨晚那麽一鬧,本王突然想通透了一些事。”

頓了頓,又道,“冥夜,你可記得母親?”

“文王殿下?”冥夜眉宇間不由得的流露出一絲崇敬之意,道,“文王殿下乃風光霽月之人,風華絕代。”

鳳堯天又道,“母親當年因何而死?”

冥夜道,“文王殿下乃心疾之症突發而死。”

鳳堯天冷冷一笑,“心疾之症乃先天之症,母親卻十五歲才初次發作,冥夜,你可曾想過,這是為何?”

“這……”冥夜一滯。

鳳堯天拿起床內黑匣,將其中畫卷打開,緩緩道,“噬心草,雨林族絕種了百年之久的無毒之毒,之所以說是無毒之毒,是因為,毒性為慢性,毒入肌肉,再入腸胃,然後入侵骨髓,心髒,中毒之人卻不至死,而是,心誌漸失,狂性大發,大發之時,耗損身體肌能,身體在無形中漸漸衰退,自然而死。中毒之人,最多活不過三年。”

這些信息,全都來自於鳳堯天的記憶。而,鳳堯天服毒十年,毒素又何止是入了骨髓、心髒,那毒早已是溶入了血液之中,可以說,鳳堯天,是個毒人!

冥夜失神道,“王爺,你是說文王殿下她是……”

鳳堯天點頭,又道,“母親身中噬心草之毒,恰好用太玄心經壓製,將毒逼到每月十五月圓夜大發一次,這已是極限所為。奇跡的是,她十五歲中毒,一直拖到二十五歲。”

“難道,這才是文王殿下暴斃的內幕?”冥夜驟然無力倒地,沉痛哀傷,沉痛之後,冥夜倏然大驚,“如此說來,王爺也非心疾之症,而是,而……是……”

“是,本王與母親一樣,中了噬心草之毒,卻偏偏又習了太玄心經,又慣用內力壓製……十年,母親拖了十年,而本王如今,也已經是十年之限了……”

“啪!”

青蓮手中瓷碗倏然落地,驚醒一室沉悶。

鳳堯天見青蓮小臉發白,眸中沉痛,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本王絕不會步了母親後塵。”一手探上心口,鳳堯天眼中厲光一閃,又道,“本王,必要某些人,血、債、血、償!”

其實,鳳堯天心中最清楚不過,她這幅身子,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可是,她不願屈服,她就不信,她當真克服不了這噬心草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