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隨侍的女官識眼色的將雲舒遙麵前桌案上的茶盞蓄滿,然後繼續盡責的立在一旁,卻時不時眼角偷偷打量著神色肅穆的女皇,剛玩的像個孩子一般,現今端坐在桌案上批閱奏折,眉頭凝重緊鎖的模樣當真與以前的女皇有幾分相像。
這兩年雖是風調雨順盛世太平,但一些事情還要女皇酌量定奪,細細思量,所以這每日的奏折自是不老少,盡管這樣每日她都是抽出時間盡量多陪陪夫君和孩子,畢竟她想要的生活並不是這種皇族權貴也不是俯覽天下的霸氣張揚。
不知遇到何種難題,但見她娥眉微擰眉頭緊鎖,手中的筆執起又放下終是不曾在那奏折上落筆。
原來這幾年雲月國的發展飛之迅猛,本就三國鼎立之勢,一方勢力擴張另一國自是心生懼意橫加提防,有了和月如煙的聯姻這風月國自是關係親近,可另一國星月國卻是再也不似原先的泰然自若,反倒漸漸感到了危機之勢。
先前兩國未聯姻之時,兩國關係很是交惡,星月每每都挑起戰端,倒是見著雲月和風月聯姻以來,倒是按捺下來,不敢妄加動作。現今這兩年雲月國馬肥彪壯國力強盛,他們倒是心裏漸漸忌憚起來,生怕兩國聯手,到時自己必是寡不敵眾,所以許是思前想後,便是想到了一個絕好的主意,那便是派來信使上召請求聯姻事宜,這件事著實讓雲舒遙頭疼的緊。
其實也是星月國多此一舉,雲舒遙隻想讓自己國家的子民吃飽穿暖,至於這些擴張版圖之事她從未思及,現在她的心願就是孩子們能快些長大,自己也好將這副擔子交托給她們,自己也樂得與夫君們各處走走逍遙山水綠林間。
今兒這星月國使臣又遞上了折子,可能怕她再是推卻,竟還隨著折子一並呈上了據說是他們三皇子的畫像前來。
單看這畫像著實是上了心,下了工夫的,畫像上的男子白皙的膚脂自帶芳華,冠之為翩翩美男決計不顯突兀,最為特別的是明明畫像上略顯沉靜的男子,那微微上揚的唇角卻是笑的有絲痞痞的意味來。
正思量著這次怎樣將這星月使臣打發走才好,如意卻是小跑著進來,氣喘籲籲的說著:“娘親,娘親,小海,小海……”
“小海怎得了?”一聽小海雲舒遙便心急的問道,捏在手裏的畫像一抖也掉落在地上。
如意小眼珠一轉邊說著教小海樂曲的樂師說是有事相請,便蹲在地上小心的撿起了畫像,眼睛瞥了眼娘親已然抬腳便跨出了殿門,眼珠更是溜圓亂轉,嗤嗤的笑了幾聲便將這畫像收進了懷裏。
人未到,卻是聽到婉轉空靈的古箏音韻彌散於耳際,本就沉悶的曲子卻是被演繹的靈動起來,但卻是別有一番意韻來。步子越行越近,那調子也似是越發的歡快,讓人的心境也不免受了感染般的愉悅起來。
涼亭石桌邊,就見一個男子背對著她的方向,手指輕柔的撥拉在弦上,抬手間的雲袖上下起伏都帶著空靈如塵的意蘊。
雲舒遙在涼亭幾步遠的距離止住了腳步,靜靜的聆聽著,望著那背對著的身影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剛穿越而來的那日,也是這樣一襲白衣,她見到了那般俊逸的男子,想及此臉上的表情愈加柔和許多,輕抿的唇也上揚起了一抹柔美的弧度。
男子像是察覺到了來人,最後一個音符從指間滑落,緩緩起身轉過身來。
墨黑的發束於發頂,白皙的膚質配上那極為精致的口鼻,薄厚適中的唇瓣輕輕抿起,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俊美少年。這般略帶熟悉的麵孔到底在哪兒見過,雲舒遙搜腸刮肚的滿腦子想著,卻是腦中精光一閃,這人,不是……剛才那副畫中人嘛?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男子看著眼前女人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搖頭滿臉疑惑的樣子,唇角更是翹起一絲笑意來,對,就是這種笑容,一側的嘴角微微提起,被雲舒遙看成是痞痞的笑意和那畫上的一摸一樣。
雲舒遙剛想相問,男子卻是先著跪地行了禮。“臣太學院樂師莫問,見過陛下。”
抬眸看著一臉自若的男子依舊掛著那絲笑意淡看著她,絲毫也沒有見到女皇的敬畏懼意,嗬嗬……倒是有趣的一個男子,既然這般那就且看他來這兒到底是所謂何事。
“你就是教習皇子樂理的太傅?”雲舒遙換上了一副如常的表情,不急不緩的坐到了石凳上。
“正是。”男子淡淡的答道,一絲不懼的看著盡在咫尺的女皇,竟是沒有想到,這女皇生就的這般柔美好看。
“那你請我來所謂何事?”手指撥動著一根琴弦,發出了愸的響聲,雲舒遙沉聲問著。
聽了這句莫問倒是那抹笑意明顯一滯,眼角卻是注意到廊柱旁一枝月桂花枝遮擋住的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不是的向這張望著,心裏便也一派了然。一直就聽說這兩個皇女頑劣的很,不曾想倒在這時為他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輕撩起錦袍秀擺從容自若的落座在雲舒遙一側的石凳上,一隻手自自然然的放在了桌案上。“哦,是的,皇子對樂理很有天賦,所以想與陛下商討這皇子的學習之事。”臨時也不知尋個什麽借口,便生拉硬扯的將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借口搬了出來。
如意躲在花枝後不時的看看涼亭石凳上坐著了兩人,一會兒那腦袋瓜又向後望去,心裏一陣焦急,讓這小靈兒喊自己的父妃過來怎得這般長的時間。
終於算是望穿秋水的看到自己的爹爹被靈兒的小手牽著向這邊前來,身後竟還跟著莫兒爹爹,腦筋一轉,便是知道了小靈兒為何去了這麽久才來,原來是又尋來莫兒爹爹了,嘿嘿嘿的差點笑出聲來,誰人不知這莫兒爹爹是最為拈酸吃醋的,被他看見娘親大人和這新來的太傅侃侃聊天,嘿嘿……定會有好戲看。
其實兩人並沒有什麽好聊的,雲舒遙象征性的問了問小海的學習,便是再也無話而談,剛想起身便是看見靈兒拽著如煙和雷莫直奔這兒而來。
雷莫雖是懷了身子,但腳下並不沉重,反而輕巧的比著月如煙都輕快。待到了涼亭看到雲舒遙,又杵著眉望了眼站在女人旁邊的俊美少年,心裏更是一陣搓火。
“妻主不是用完膳便去禦書房了嗎?怎的有了這般好的閑情逸致,在此聊天。”說著那眼睛越看眼前的男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更是窩火,反而轉眼間狠狠的瞪了雲舒遙一眼。
雲舒遙自是知道雷莫的脾氣,急忙上前將他攙到凳子上,像是解釋著說道:“是剛巧路過,聽著莫問太傅奏的霎是好聽,禁不住便多聽了一會兒。”
像是怕雷莫不相信便轉臉又對向莫問,晶亮的眼睛向著他眨了眨,說道:“不信,你問莫樂師,可是?”
莫問越發覺得這個女皇當真有趣,剛和自己一本正經一派肅穆的神情絲毫不在,像是極怕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過他還不想這時就橫生出事端,也便應承著正是如此。
雷莫看了看雲舒遙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又盯著莫問看了幾眼,也是沒被他瞧出什麽端倪,正想就此便罷,怎奈這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點著的火焰,豈能容得這麽快便澆熄。
如意向著小靈兒遞了個眼色,她倆便妄作追打嬉戲,如意似是一下收不住腳撞進了月如煙的懷裏,剛巧不巧的是被她收進懷裏的那副畫像一下愀然落了地。
還好巧不巧的落在雷莫的眼皮子底,這幅畫像太過熟悉,熟悉的……對,就是眼前的男子。
“如意,這畫是哪兒來的?”雷莫沉聲問向正拍打著起身的如意。
如意一見便接著將畫撿起,遞到了雲舒遙手裏,還似是乖巧無比的對雲舒遙說著。“娘親,剛才在禦膳房你不是正看著這畫嗎?後來兒臣見掉在地上便拾起,現在交給娘親,兒臣見娘親看的這般仔細定是對這畫喜歡的緊,怕被粗心的侍人丟了去,便想著親手交給娘親才好。”
我的小祖宗哎,一聽這話雲舒遙心裏便是一咯噔,眼瞅著雷莫的臉色霎時黑下幾分,而雲舒遙其實心裏並沒有什麽,可被一個孩子添油加醋的說著盯著一個男人的畫像看的仔細,也很是丟臉的樣子,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變幻的像是調色板。
反觀莫問卻是一副如常的表情,始終望著眼前的小家夥那滴流亂轉的眼神和月如煙牽著的另一個小家夥用眼神交流著,嘴角不時還浮現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哦,剛巧路過,這畫想必也是剛巧看的仔細吧,真的很巧哈。”雷莫說完這句右手扶著桌案起身,不願再搭理雲舒遙便甩袖離去。
“哎,莫兒,你聽我說啊。”見雷莫氣的不輕的樣子,雲舒遙緊忙了追了過去,臨走不忘狠狠的瞪了兩個倒黴孩子一眼,那倆孩子倒是聳了聳肩膀很是可愛無敵的樣子。
自始至終月如煙都未曾開口,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沒有插嘴倒是更將這出戲看的清,這事決計脫不了這兩個孩子的主意,不過他也有疑惑之處,那就是雲舒遙怎會有這樂師的畫像,難道真的是遙遙對這男子有了什麽心思,想及此不免的又多看了這樂師幾眼。
眉目如畫,自帶芳華,但看五官就生的那般極致,決計是一個美男子,單看年紀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當真是青春年少的花樣年紀。
像他們幾人都已過了雙十年紀,這也便像深秋的花朵堪立枝頭隻待一陣風兒拂過便是凋落的年齡,又豈是能與青春正年少的男子所能比,想到這兒心裏也漸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