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沒拜堂成親,哪來的夫人

唐默行至一處無人的回廊拐角,再也忍不住,吐出口血來。

慘白的臉頓時變得灰暗晦澀,就好像受了重傷或者病入膏肓的人,連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靠在白‘色’的圓石柱上,眼皮疲倦地闔著,肌膚白得透明,嘴角一抹血跡‘豔’紅似冬雪中的紅梅,在白如雪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雲靈不放心唐默,忍不住偷偷尋來,待看到拐角圓柱上倚著的墨衣男子,她驚得差點尖叫出來,用手捂住嘴才壓抑住吸冷氣的聲音。

“默哥哥……”她無聲輕喚,黑葡萄似的靈動眼睛蓄滿淚水。

她心目中的默哥哥,長身‘玉’立,一襲素‘色’錦袍纖塵不染,儀態清然,如謫仙般令人瞻仰,神態冷漠,一雙不同於常人的褐眸泛著清冷光輝,好似天上明月,顏‘色’雖不如太陽鮮‘豔’,光芒也不如太陽耀眼,卻依然吸引人。

可是此刻的他,卻像沒有靈魂的木偶,安靜地倚在柱子上,看得心疼心驚。

她的呼吸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雲靈咬著下‘唇’,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她忽然撲過去,好似撲火的飛蛾。

“默哥哥,你流血了。”她靠近了,看清他微垂的臉,也發現了他嘴角的血漬,心不禁‘抽’痛了一下,她拿出手帕,想替他擦掉‘唇’邊的血。

唐默雙眉微斂,忽然抬起臉,向旁邊避讓。

雲靈的手頓在空中,維持著給他擦血的姿勢。

“默哥哥!”她兩眼淚泡,‘欲’落不落,此刻的她隻是一個為愛慕的男子而心疼的‘女’子,身上紅裙熱烈鮮活,此時化作溫柔的輕紗,似‘女’子柔軟的心湖。

“他們散了麽?”唐默啞著嗓子問。

雲靈愣了一下,隨後明白唐默的意思,心裏又酸又澀,卻依然點頭回道:“都散了。”

“嗯。”

唐默輕輕應了一聲,從表情來看,似是鬆了口氣。

雲靈心中一痛,忍不住問他:“你喜歡她?”

唐默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我想一人呆一會兒。”

雲靈蹙眉道:“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她?告訴我,我就走。”

唐默不是別人,豈會被一個少‘女’的威脅懾住,他這回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沿著回廊曲徑離開。

“默哥哥,我知道的……你喜歡她……就算你不說,你的一言一行,一個眼神,都在說你喜歡她……”雲靈揪緊手裏的錦帕,積蓄已久的淚珠一滾,跌出眼眶,瞬間沾濕了雙頰與衣襟。

……

雨漸漸變小,到了夜裏,天空放晴,烏雲退去,一輪‘玉’盤般的明月高懸夜空,經過一日雨水的洗禮,天空變得澄澈透明,像是一塊深顏‘色’的綢緞,又像一塊深藍到墨的翡翠,星羅棋布,襯著皎潔明月,煞是好看。

枝葉掛著一串串一顆顆雨珠,風一吹,便簌簌往下掉,映著月光,下了一場珍珠雨;

屋簷淅瀝地掉著雨水,滴落在地麵的積水上,發出嘀嗒嘀嗒的韻律聲。

月瀾殿,燈火通明。

寢殿內卻隻點著一盞燈,燭火偶爾晃動一下,或者發出爆裂聲,越發顯得屋內安靜。

華麗的大‘床’上趴著一個妖冶絕倫的男子,半邊臉‘露’在外麵,長眉入鬢,鼻若懸膽,‘唇’角微翹,蒼白的臉‘色’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變得柔和,也不再那麽蒼白,安安靜靜閉目趴在那兒,好似孩子睡著一般。

比‘女’子更加‘精’致的五官這一刻在溫暖燭光與朦朧月光中,更加美麗動人,幾分脆弱,幾分‘迷’離,似經曆狂風暴雨卻依然掛在枝頭的粉‘色’桃‘花’,清淺的顏‘色’藏著驚心動魄的‘豔’‘色’。

夏楚悅坐在‘床’邊,頭靠在‘床’柱上,擔驚受怕,奔跑淋雨,累了一天,不知不覺閉上雙眼睡著。

‘迷’糊中她的手指被一隻灼熱的大手抓住,夏楚悅立刻清醒過來,欣喜地低頭看他,然而他沒有醒,失血的臉頰此時紅得發‘豔’,雙眼緊閉,眉頭皺成兩個疙瘩,嘴‘唇’發白,微張,低‘吟’著,似是被高熱折磨得很痛苦,即使在昏沉中也不由自主地尋找解救自己離開深淵的繩索。

夏楚悅想要‘抽’回被他抓著的手,他眉擰得更深,無意識地呢喃著:“不……不要離開……”

夏楚悅頓住,不再試圖收回手。

她動了下身體,微微側身,抬起另一隻手,貼在他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像要灼了她的心似的,夏楚悅眼眸一沉,發燒了,南嶺氣溫偏高,現在又是夏天,沒有冰塊或冰水,她立刻吩咐速雲去拿烈酒和冷水。

這裏沒有酒‘精’,隻能用烈酒來代替,擦在身體上,蒸發散熱,可以快速降溫。

好在事先考慮會發燒,早備好了這些東西。

速雲把夏楚悅要的東西拿來。

鳳斐身上沒有蓋被,隻罩了一件薄薄的衣衫。

夏楚悅示意速雲將鳳斐衣衫拿開,便看到綁著繃帶的後背,整片後背都白‘色’的布蓋著,然而此刻,白布上已不是白布,血液在白布上布下朵朵血梅,叫人心驚‘肉’跳。

現在還算好的,之前替鳳斐換‘藥’,夏楚悅堅持自己來,將唐默包紮的繃帶解下時,她呼吸一窒,眼睛瞪圓,狠狠吸了一口氣。

單看鳳斐其他地方的肌膚,說似‘玉’如雪,膚如凝脂亦不為過,然如今他整片後背表麵被燒得血‘肉’模糊。

什麽‘玉’肌雪膚,光滑如稠,細膩似珠,都用不上,坑坑窪窪、血‘肉’猙獰、還有凝結的綠‘色’‘藥’膏,慘不忍睹方能形容。

唐默和速雲很仔細,將他後背每處被燒焦了的壞死的皮膚全都剔除,以免感染傷口,然而也正因如此,剔除表皮的後背便‘露’出了裏麵的血‘肉’,看得人心中悚然。

在現代,這樣的傷多進行皮膚移植手術,唐默身為現代人,如今又有一身高明醫術,若要動植皮手術,應該也有辦法,但他沒有那樣做,他隻在傷口上塗了一種綠‘色’的‘藥’膏,然後用繃帶綁住,以免受外界感染。

知道唐默就是沈默,夏楚悅百分百信任他,不管這樣的做法是多麽的不科學,可夏楚悅相信,唐默不會害鳳斐,即便不喜他,也依然會全力搶救。

速雲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壺烈酒和一塊布巾。

將鳳斐上半身都剝光後,夏楚悅這才將烈酒倒入掌心,接著擦在鳳斐的身上。

擔心烈酒碰到傷口,她動作格外小心。

但是他趴著,好多地方都擦不到。

她和速雲想將他扶坐起來,他卻一點兒不配合,手緊緊抓著她,似擔心一鬆手,她就會消失,她扶他坐起,他便將‘胸’前緊貼上她柔軟的身體,要把他掰開,他突然抱住她,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好涼……好舒服……”

他身上沒有穿衣服,而她也隻穿著兩件薄衫,兩要緊貼在一起,她的感覺比任何一次相擁都要清楚,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每一塊肌理的形狀,甚至‘胸’前的……

夏楚悅神思一晃,瞬間回過神來,滾燙的‘胸’膛告訴自己,他此刻是高燒傷患,必須趕緊讓他的溫度降下去,否則,沒死也可能變傻子。

但他扒得好緊,昏‘迷’了還使勁兒折騰人,甚至比清醒的時候更加難纏。

好像有意識一樣,死活不願意離開夏楚悅身體,就那樣貼著她,不時地發出滿足的歎息。

“先塗烈酒,塗好再抱行嗎?”夏楚悅隻得無奈勸道。

昏‘迷’中的鳳斐皺了皺眉,低聲回道:“不要。”

“為什麽?”夏楚悅都要懷疑鳳斐是不是裝昏‘迷’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可他這次傷得那麽重,怎麽可能有‘精’力玩。

鳳斐沒有回答,隻是將‘唇’抿了緊緊的,雙眉糾結。

夏楚悅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

“你再任‘性’,我不管你了。”

也不管他是否真能聽到,夏楚悅開始威脅。

“別……”鳳斐抱緊她。

“不想我離開,就乖乖聽話。”

在夏楚悅的威‘逼’利‘誘’下,鳳斐終於配合著被擦了烈酒,擦完之後,速雲退出。

夏楚悅看著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的鳳斐,不敢再睡著,一會兒就用手貼貼他的額頭,看他退燒了沒有。

一直折騰到下半夜,確認鳳斐的燒退了,她才放下心,閉上眼沉睡。

嘶……嘶……

天光微亮,一條碧綠小蛇從月瀾殿外爬進殿內,一直爬進寢殿,搖擺著蛇尾靠近唯一的一張‘床’。

許是太累,夏楚悅沒有察覺到蛇的靠近,速雲與影衛也沒注意到潛入的蛇。

碧綠小蛇不到兩寸,輕輕的來,本就不易察覺。而終人見鳳斐度過危險期,心下鬆懈,也就出現了這個漏‘洞’。

小蛇沿著‘床’腳爬到‘床’上。

夏楚悅隱隱覺得危險‘逼’近,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

碧青小蛇停在鳳斐的腳邊,忽然張開蛇嘴,‘露’出鋒利的尖牙,一口咬住鳳斐的腳板。

鳳斐眼睛猛的一睜,下一秒,又沉沉閉上。

……

‘花’廳內,夏楚悅望著錦盒出神。

三樣解‘藥’,曆經千辛萬苦、犧牲了那麽多人的生命終於找到。

最後一樣得到的冰蟬翼,卻是最容易得到的一樣,隻是中途‘陰’差陽錯,叫她被人坑了一次,還害得鳳斐受重傷,險些喪命。

目光停留在錦盒中的一個角落,那裏正是盛放冰蟬翼的地方。

昨天她因冰蟬而被引去後山禁地,而唐默卻把冰蟬翼送了過來,如果她不是太心急,現在一定高高興興拿著三樣解‘藥’返程。

“小姐。”影七從外麵進來,朝她抱拳行禮。

夏楚悅轉眸看著他,囑托道:“影七,你帶上十個影衛還有十個魔教教徒先護送三樣解‘藥’回天山。”她將血滴子、冰蟬翼和龍槐放在錦盒中,‘交’給影他。

影七雙手接過錦盒,鄭重地道:“影七定幸不辱命。”

夏楚悅點點頭:“路上小心,等你們主子醒了,我們會盡快回去。”

她知道,鳳斐這些手下都很關心他的安危,這一趟離開,恐怕並不會走得安心。如果不是怕拖得越久意外越多,她更樂意親自護送解‘藥’離開南嶺,回到天山。

隻是,鳳斐傷得那麽重,又是為了救她,她不可能拋下他不管,等他醒了,還不能馬上離開,得等他傷養得好些以後,才能長途跋涉,受那周車勞頓之苦。

看著影七離開,夏楚悅正要起身去看看鳳斐的狀況,影九忽然闖進來,急道:“小姐,爺醒了!”

夏楚悅聞言大喜,大步流星,甚至是跑著衝出‘花’廳大‘門’,卻忽略了影九不對的神‘色’和焦急的語氣。

“可是……”影九話還沒說完,她就不見了,影九頓時一臉糾結,幾秒過後,影九忙轉身追了過去。

夏楚悅算是被軟禁在月瀾殿,所以接見影七也是在月瀾殿,‘花’廳和寢室離得不遠,沒過多久,夏楚悅便到了寢室外。

隻是外麵站了不少人,比她離開的時候要多,關鍵這些人不是鳳斐的人,全身上下一片白,那是雲族慣用的服飾和顏‘色’。

看到夏楚悅,那些白衣人眼裏不約而同‘露’出憤怒之‘色’,夏楚悅眉‘毛’一挑,從他們中間走進‘門’內。

待看清房中的景象,夏楚悅的腳一頓,然後仿若無覺般繼續向前走,隻是她尚未靠近,坐在‘床’上的男子忽然怒聲斥道:“速雲,把閑雜人等趕出去。”

‘床’邊放著一張圓凳,雲依雙‘腿’並攏坐在圓凳上。

速雲聞言立刻對雲依道:“聖‘女’,請出去。”

雲依麵‘色’不改,‘唇’角掛著淡雅溫柔的笑,眸子微轉,看向鳳斐:“風公子希望我離開?”

“聖‘女’高貴出塵,我怎麽可能趕你出去?”鳳斐勾‘唇’一笑,眼‘波’流轉,雖然臉‘色’蒼白,但仍然美得令人‘迷’醉。

夏楚悅更是詫異地眨眨眼,怎麽回事?鳳斐失憶了?

“還杵在那裏作甚?把這個‘女’人給我轟出去。”他抬起一隻手,指向剛剛進來的夏楚悅。

速雲的表情大變:“爺,她是夫人!”

“什麽夫人?沒拜堂沒成親,哪來的夫人,莫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小心我割了你們的舌頭。”鳳斐冷笑一聲,看向夏楚悅的目光冰冷無情,甚至透著一絲厭惡。

夏楚悅震驚,卻沒有憤怒,她現在就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覺醒來,鳳斐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