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天中午,食堂外麵兩個特種兵在洗飯盒,耿小傑在垃圾桶旁邊找易拉罐,要給蝸牛殼小花盆做個新支架。

“哎。”一個特種兵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你好啊。”耿小傑和他打了招呼,兩名特種兵收好飯盒過來,耿小傑遞了煙,那特種兵說:“你認識咱們教官?”

“別說傻話。”他的戰友是班長,笑道:“他能不認識麽?天天跟咱一起練拳。”

耿小傑笑道:“教官是我哥,認的哥哥。”

那特種兵點頭,問:“你怎麽學的,軍體拳學這麽快?”

耿小傑:“???”

“每天跟著你們一起學啊。”耿小傑道:“怎了?”

班長道:“有訣竅嗎?教官說過什麽?”

耿小傑搖頭:“什麽也沒說啊。”

那兩人心想也是,陸飛虎和他們吃住都在一起,從來沒見他給耿小傑開小灶,那特種兵道:“真奇怪了,你也忒聰明了吧。”

耿小傑嘴角抽搐,忙道:“我不太會,我說真的……第三套我還沒記全。”

戰友道:“你太謙虛了,你知道我們學軍體拳用了多長時間嗎?”

耿小傑:“啥。”

“一個多月。”那特種兵道:“隻學第一套。”

耿小傑笑了笑,那特種兵又說:“教官說我們打得不對,讓我們自己想,用心打,又不說哪裏不成,能幫咱哥們去問問不?”

耿小傑明白了,問:“要班級評優評先進嗎?他可能不會告訴我吧,我猜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班長暗道耿小傑真聰明,又道:“關鍵不知道錯在哪兒。”

耿小傑想了想,說:“我看你們跟著飛虎哥學的時候都很緊張,是這樣麽?”

特種兵道:“有點,畢竟教官得過格鬥金牌,每天學的時候都盯著,就怕學少了,來了一星期,天天軍體拳,早上打中午打晚上打,打得都想吐了。”

耿小傑道:“別緊張,放鬆點兒,就像……做數學題一樣,自發的。”

班長:“?”

耿小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隨口道:“用心打,不是說讓你認真打,而是……不靠眼睛看,手勢學,是……憑感覺,憑直覺。”

班長似乎明白了什麽,耿小傑又解釋道:“別刻意模仿他的姿勢,就算一模一樣,你也成不了他,關鍵在於……唔我不太會形容,把軍體拳融會貫通,成為你靈魂的一部分,釋放出來的時候就像……解……數學題。”

班長:“……”

耿小傑實在舉不出別的例子了,隻好說:“解方程,算等式,開積分……整個人沉浸進去,不要刻意,該怎麽做的時候,自發地,下意識地做出來,對!自發的!”

那倆人若有所思,耿小傑說:“這秘訣可以和你換個易拉罐麽。”

班長把易拉罐給耿小傑,耿小傑滿意地走了。

夜,耿小傑趴在窗前的工作台給他的小蝸牛花盆做曲卷支架,黃豆已經發了透明的嫩芽,他要把蝸牛殼花盆做成兩套風鈴一樣,可以掛在窗戶上的裝飾,給陸飛虎一套。

小黃貓經過反複的開飯條件反射訓練,已經知道自己叫陸小虎了,耿小傑還不太敢放它出去,打算觀察幾天再說。

叮咚,郵件亮了。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飛虎:

蝸牛:

“耿小傑!”陸飛虎在對麵樓宿舍窗邊吼道:“怎麽了?!說句話!”

兩棟宿舍樓都有不少窗戶打開,特種兵們好奇張望。

耿小傑大聲答道:“我在做手工!!手指被萬能膠粘在鍵盤上了!”

元旦假期前的最後一天課,冬日陽光透過大教室的玻璃窗灑了進來。技工們紛紛坐下,耿小傑心不在焉地整理資料,倏然整個教室都靜了。

耿小傑抬頭看黑板,老師沒有來。

耿小傑:“?”

怎麽這麽安靜?又沒有人?到底為什麽?原因是什麽?

耿小傑到處看了看,發現身穿迷彩服的陸飛虎大步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技工們短暫地安靜後,又開始小聲議論。

陸飛虎是來聽課的?需要講解嗎?耿小傑轉過頭,有點兒想挪到他身邊去,陸飛虎馬上微微蹙眉,示意他不要過來。

耿小傑隻得坐回位置上,老師來了,胡博士到旁聽桌前坐下,耿小傑手指間夾著鉛筆轉來轉去,心不在焉的聽,視線在陸飛虎臉上瞥來瞥去。

陸飛虎麵無表情地看著黑板,耿小傑心裏不禁好笑。

他聽得懂嗎?聽不懂來幹嘛?!耿小傑仿佛看到很滑稽的畫麵——一堆公式和函數符號從陸飛虎的左邊耳朵鑽進去,又從右邊耳朵原封不動地嘩啦啦掉出來。

陸飛虎看了一會兒黑板,手指拍了拍前排的人的肩膀,小聲說了句話,那人馬上遞給他一張紙,一支筆。

喲!!耿小傑瞠目結舌,陸飛虎還記筆記?!

陸飛虎在紙上寫寫畫畫,套回筆帽,交還筆,左手將紙一揉,撒手,紙團咻一聲飛出去,準確無比的掉進耿小傑衣領裏。

後排開始小規模**,笑出聲來。

耿小傑摸出衣服裏的紙團,展開一看:

認真聽課,否則現在就辦了你。

“同學們都懂了嗎?”專家道。

下麵沒有人吭聲,專家苦笑搖頭,把粉筆扔回盒裏。

“耿小傑。”前排傳來胡博士聲音。

耿小傑愕然,從陸飛虎的素描畫上抬頭。

胡博士頭也不回,沉聲道:“上來把這道題演算一下。”

耿小傑:“……”

慘了!耿小傑心裏抓狂地咆哮,完全沒在聽啊!走神了!

專家教的公式實在太難了,耿小傑看著那滿黑板的化學公式,力學公式與交互作用力圖示,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耿小傑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腦袋上滿是糾結的亂線。

胡博士道:“連你也聽不懂?”

教室裏全是等著看耿小傑笑話的人,各自小聲議論,一臉幸災樂禍。

耿小傑支支吾吾地拿起一支粉筆,杵在黑板上,開始演算,粉筆在光滑的黑板上使力,發出“嘰”的一聲,刹那整個教室裏的人全部牙酸筋軟,倒下一大片。

“嘰——嘰——嘰——”粉筆拖動的聲音。

“咳!”陸飛虎咳嗽一聲。

耿小傑:“?”

陸飛虎的聲音冷酷,在教室裏回響:“粉筆。”

陸飛虎解救了包括胡博士和專家在內的所有人,耿小傑一頭亂麻,把粉筆掰斷了繼續寫,寫了改,改了寫,下麵又開始小聲嘲笑。

“不會就下去吧。”專家道。

胡博士示意無妨。

耿小傑專注地看著那外星語言般的公式,問:“這個是什麽,K嗎?”

專家道:“波爾茲曼常量,你沒聽課?”

耿小傑點了點頭,歪著腦袋看,發了一會兒呆,粉筆朝黑板上一杵,專家道:“算了。”

耿小傑充耳不聞,開始演算,他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算式,轉過身翻專家的教案,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繼而用黑板擦把先前專家寫的初始公式末尾擦掉。

“不是那樣!”專家道。

下麵的人集體哄笑,就連陸飛虎也笑了起來,然而他和其他人嘲諷的笑意不一樣,目光中帶著讚歎與欣賞的神采,他看不懂耿小傑寫的,也對這些一竅不通,然而眼中情意蕩漾,似乎憑直覺就知道耿小傑算對了。

耿小傑改寫了專家的小半個公式,添加了兩個算式,一路化簡,最後寫出一個長長的算式,記為A。

“代入這裏。”耿小傑拖著粉筆在黑板上一劃,猶如舞台上優雅的魔術師,一道弧線飛向化學結構解析圖,打好箭頭。繼而在分子式旁邊寫下另一個算式,隨手一圈,搞定。

“你怎麽知道這是對的?”專家說。

耿小傑坐回位置上,撓了撓頭,沒有回答,試探地偷看胡博士,胡博士也沒有說話。耿小傑不敢胡亂吭聲,事實上他剛才擦掉的一部分原始公式,簡化後就是胡博士教過的結果。耿小傑隻是死記硬背下來,突然發現函數兩兄弟長得有點兒像,直接替換了。

專家點頭道:“這個簡化算式不是我們的常用算法,不過……好吧,這樣也行。”

所有人鴉雀無聲。

“很好。”胡博士說:“回去認真複習,元旦過後我們的工作計劃會涉及到這幾門課程的深化研究,下課。”

技工們散了,胡博士走向陸飛虎,陸飛虎起身。

耿小傑扒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朝裏看,胡博士和陸飛虎開始交談,陸飛虎說話的時候眉毛偶爾會動,很可愛。

陸飛虎的神色有點兒凝重,事實上從認識陸飛虎到現在,他的表情幾乎就沒有不嚴肅的時候。

最後胡博士道:“知道了。”

陸飛虎道:“麻煩您了。”

胡博士有點兒不太樂意,雙方都像碰上了一個難題。

“怎麽了?”耿小傑遠遠地問。

“沒你事。”陸飛虎冷冷道。

胡博士道:“怎麽不元旦後來。”

陸飛虎:“沒辦法,今天下午就到了,我要帶兵去山區拉練,這邊還沒選好負責人,看老師你的意思。”

胡博士朝耿小傑招手道:“你過來。”

陸飛虎馬上道:“他不行。”

耿小傑:“怎麽了?”

胡博士道:“我心裏有數。”

“不行。”陸飛虎認真道:“耿小傑不行。”

耿小傑站在教室門口說:“對啊,飛虎哥說得對,我不行。”

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