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夕修仙路

陳諾根本不知道自己年輕的新手父親，剛剛為了保留住自己的撫養權，寧可在族人麵前帶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當然作為剛剛榮升為父親的少年同樣不知道自己妻子給他生出了，一個怎麽妖異的孩子，就孩子那張幾乎同他相似的眼鼻，自己的委曲求全也定然無人能信。

而此時剛剛送走巫師的少族長，有些苦惱的在產房麵前徘徊了好一會兒，看著緊閉的大門，聽著裏麵不時傳出的笑聲，而他卻根本進不去看望自己的妻子，連新生兒都沒能見上一麵。隻好在這門前徘徊苦惱了，想來也是非常憋屈的。

他對自己媳婦的脾氣比較了解，也不知之前的‘表演’她是不是聽了去，真聽到了或是奶娘私下告知她，以她的脾氣今兒也別想談出個什麽子醜寅卯出來，於是想了想朝屋裏喊出了奶娘，把自己的打算和難處一一告訴了奶娘，讓奶娘轉告她。並通知奶娘明兒中午來抱孩子給叔公瞧瞧。

奶娘存了個心眼，一點沒告訴自己姑爺，其實小姐根本不知道之前院子裏的爭執，現下正在快樂的逗弄小小姐，更是沒告訴他，他的計劃估計是行不通，實在是這孩子和父親某些特征性長相太過相像，比如眼睛。

接下來少族長四下活動，走這家串那家的，和幾個親近的叔伯兄弟私下商量一番，直到月亮高掛，感覺沒什麽遺漏後，才踏進自家屋室。

第二天是個晴天，初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孤島上的天氣一年四季其實都不算冷，隻不過愛下雨，特別是這春季，經常小雨一下好多天，難得碰上個晴天。

在這個晴天，李華明終於見到了自己出生了已經一天的女兒，第一次做父親的喜悅滿足，在看到軟軟小小的小不點時，充斥著心裏，感動的無措的，不知道如果接過奶娘抱過來的孩子，像個傻瓜。

奶娘抿嘴笑了笑，輕輕的做了幾次示範動作，又囑咐了兩句才進了裏屋。

李華明花了幾分鍾終於學會了怎樣抱嬰兒，這才有了空閑時間細細看自己的女兒，這一細看李華明的心情猶如過山車大起大落。如果父女一起，別人一眼看過來笑嘻嘻的說，這父女倆長的真像，估計是個父親心裏都是即驕傲又高興的吧，但如今對於抱有某些小陰謀的某個父親來說，這心情，唉！不說也罷……

“雲叔”李華明抱著孩子，在柵欄外朝院子裏巫師李光雲打了招呼。

原本正在曬著藥材的李光雲，抬頭望向李華明笑著道：“華明來了，快進來，你叔公在書屋等你。”

李華明快走幾步，走到巫師李光雲身邊，有些無奈又喊了一聲“雲叔”。

“這是怎麽了？侄媳沒同意？”李光雲看他樣子揶揄道。

李華明臉一紅：“雲叔你看過你孫女就明白了。”李華明把孩子挪向李光雲跟前，孩子的小臉看的清清楚楚。

“哈哈哈，長的真像你。”李光雲看著繈褓裏睡的香甜的娃，小臉軟軟嫩嫩的讓人想摸一摸捏一捏。心裏忍不住升起一絲喜愛來。

“雲叔，現在的問題是隻要大家看到孩子，我原本的計劃指定不成。”

“少族長可有別的打算？”李光雲眼眸一轉問道。

李華明稍一猶豫欲言又止，接著還是說道：“在來的路上華明想過了，眼看也瞞不住，不如直說了，大不了這族長的位置換人坐。”

李光雲頗有深意的看其一眼，笑道：“你這族長的位置傳了二十幾代人了，不是誰想做就做，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去吧，別讓叔公等久了。”

李華明麵上沒什麽變化，心思一動朝李光雲一額首，轉身走向書屋。

書屋其實算的上是個小型的圖書館，當初帶來的書籍，以及幾百年來這個島上以海盜為生的人們，所得來的任何一本書都無條件的貢獻出來，擺放在這個書屋裏，於是這個書屋也是越建越大，甚至引伸出另外一個作用——學堂，隻不過這個學堂很隨意，巫師偶爾會教孩子們認識幾個字而已，大多數情況下算是孩子們的習武和遊樂的場所。

老巫師李申也就是族長的叔公，今天與往常沒什麽不同，在這不算暖和的初春，卻穿著他那件灰色的書生長袍單衣，躺在院中東南角的搖椅上閉著眼曬著太陽，或偶爾眯著眼睛看一眼右手中的書籍，左手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有規律的輕輕敲著扶手。單看他的神態像個慈祥垂暮的老人，懶洋洋且漫不經心，但如果加上他那張不過四十來說的中年人麵孔，和那單薄的灰色單衣，就顯得特別起來，讓人打心裏感到詭異。

李華明抱著孩子有些拘謹的站著叔公的左手邊，微彎著腰等待著。在他心裏對這個叔公一直存在本能的尊敬害怕，打從他很小很小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十來年過去了，這樣的害怕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消失而消失，反而與日俱增，而叔公那一張十來年沒有任何衰老的臉，讓他更是小心膽怯，輕易他不會來書屋。

時間好像過了很長，事實上很短，隻不過一會兒而已，叔公睜開眼微笑的望著李華明，慈祥欣慰的說道：“小華明都有孩子拉，叔公還記得你父親出身那會兒的事，你爺爺那個激動高興啊。”說完眯著眼望向不遠處嬉笑玩樂的孩子，神情中帶了絲懷念帶了絲感傷。

李華明非常識趣的沒有出聲打擾，他保持原本的站姿，輕輕搖晃著手臂哄著孩子，心裏卻想著在何時如何說出新生兒是個女兒，能達到最理想的效果，這需要有一定的技巧，而這個時機並沒有讓他自己把握。很快叔公短暫失神後，直接說道：“聽說你正在為生了個女娃為難，是嗎？”

李華明一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孫兒知錯，但孫兒不想放棄她。”

“嗯，既然你願意給自己戴頂綠帽子，旁人也無話可說，起來吧。”叔公有些笑意的說。

李華明沒有站起來，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叔公，這孩子長的太像我了。”

“哦？抱給我看看。”這麽小的孩子就能看出長相來，引起叔公的興趣。

作為新生兒的陳諾，一直閉著眼裝睡，從昨天的談話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心裏都清楚，現如今的自己太弱小，小小的身體還沒能翻身，更不要說爬行了，她非常非常希望自己這世的父親能保住自己，哪怕給別人領養，最怕的情況就是遺棄，一旦遺棄，她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所以從出生到現在她幾乎都在裝睡，她害怕原本就渺茫的希望，在被自己的眼睛出賣，一雙太過相像的眼睛，一雙心靈的窗戶，哪個都對自己害大過利。

於是她錯過了，李申第一次看她的眼神，那雙細長眼睛閃爍的不可置信、激動、甚至是懷念的眼神。

叔公看了很久，拿掉了孩子的繈褓，看了孩子的手、腳，甚至輕柔摸了骨。李華明欲言又止，咬著牙等著，他明白叔公的話是關緊，但他不明白叔公為何要摸骨，他偷瞧了叔公的神情，那樣的神情讓他期待又害怕，同時有著深深的懷疑，但他隻能把這樣的懷疑藏在心裏。

過了好一會兒，叔公包好孩子遞還給李華明，原本慈祥溫和的眼神，變的銳利起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知道你媳婦為你生了怎樣的女兒，可知道你夫妻二人已經為這孩子付出的代價？”

李華明一驚，篤定地說：“我不知道，但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叔公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好，跟我來吧。”

二人進了書屋，關上門，門外院子裏玩耍的小朋友們，連個好奇的眼神都沒舍得甩給他們，一直玩著他們自己的小遊戲。

叔公帶著李華明七拐八拐的進了一間單獨房間，這房間不大，布置的倒是不錯，有榻有桌椅，書桌上散落著幾本古書籍，牆上掛著幾幅畫。這裏應該是叔公休息的屋室。

“其實華明你的代價已經付了，隻不過你自己不知道。”叔公聲音有些傷感。稍一停頓後帶著不確定的感歎道：“也許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吧。”

李華明的疑惑越來越大，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族長之位我可以傳給同族的。”

叔公瞥其一眼笑了笑說道：“這些都是小事，不足為慮。”

“啊？”李華明驚訝了，對於一個從出生起就被教育成族長的人來說，族長的傳承絕對是件大事，而且是一件天大的事。如今被人說成不過是件小事，他的驚訝裏帶了些憤怒。

這就是人生的高度，不在同個高度，李申懶得解說，但畢竟是自己的後輩，他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回去後一切照常，也不用在給自己帶綠帽子了，該有的儀式也照舊，至於下代族長也照舊吧，傳長不傳幼，沒說傳男不傳女，其它的事情交給叔公了，等你安排好，確定日子了，過來通知一聲好了。”

李華明暈暈乎乎的聽完離開了，沒想到這事就這麽解決了，雖說心裏疑惑多多，但保住了女兒，那心裏高興的，也就不把那些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人家是海盜頭子，可不是陰謀家或者政治家什麽的，腦容量實在不容樂觀。

李申看著李華明高興激動的離開，嘴角帶了絲笑，又有些無奈遺憾，用隻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唉，可惜了，也許華明這孩子也就這麽一個女兒了，能生出這個先天之體的孩子，估計母體的消耗巨大啊。過天看看他媳婦去，看看能不能調養調養吧。”

新生兒陳諾終於放下心來，睜開眼睛望著自己這世的父親，心裏慢慢有了暖意，過了會兒打了哈欠，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李華明高興啊，光顧著回去告訴自己媳婦，一點沒留意到自己手臂裏女兒曾睜過眼。

過了兩天，島上中午飯時多加了二個菜，慶祝了一下少族長添女之喜，大家的反應不一，等島上最尊敬的老巫師叔公說了兩句話後，立馬讓這些海盜們興奮激動的接受了島上幾百年來第一個女娃的誕生，取名為李彥夕，並鄭重其事的舉行了少少族長拜祖儀式。

而叔公的兩句話是：“上天說，此女將帶領我族走出島嶼，走向無限榮耀之路。”

對於逃亡的後人，二十幾代以海盜為生的人們，還有什麽比這兩句話更有誘惑力呢，別說是個女娃，也許就算是惡魔，他們也會無條件的跟隨吧，何況此預言出自從沒出錯偉大而聖神的叔公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