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吻之物
九十九的臉色有些蒼白：“糟了,不會那個百目女妖找過來了吧？”
我聽著,心裏是既忐忑又惆悵,忐忑的是我覺得應該不是百目女妖,而是其他未知的東西;惆悵的是,為什麽我們老是會遇到這種奇怪的事,運氣挺衰的,也不知道是我衰還是九十九衰,或者兩個人都很衰。九十九伸手把我護在他身後,另一手拔出刀來,一臉的警惕。我聽到那個東西的呼吸聲很重,呼哧呼哧的,聽起來覺得應該是個塊頭很大的某種生物,頓時心裏有些寒。我看了看地上的那些散亂的白骨,說不定把這些人吃成這樣子的就是這個即將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怪物,我們說不定也會成為那個怪物的點心。這個牢籠裏麵一點血跡的沒有，就算是年代很久遠了，也不應該是一點點痕跡都看不出來的，都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麽把人吃掉的。我又忍不住看了看九十九手中那把一尺多長的短刀,突然有點風中淩亂的感覺,要是等下出現的真的是個龐然大物,這刀子應該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
果然,入口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是一個非常恐怖的人形怪物。它的身形,又高又壯碩,兩手手臂上的肌肉超級發達,堪比一個1.9米高的相撲選手;渾身的皮膚顏色和常人無異,卻又顯得有些透明的,皮膚下的血管甚至是肌肉紋理都能看到清清楚楚,全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像我之前描述過的那種味道一樣,隻是更加濃烈,我聞著直泛惡心。不知道這墓主人生前是不是特別喜歡魚類,所以死後墳墓裏出現的各種款式的東西都帶著腥臭味。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特別喜歡難聞的味道，越臭越喜歡，說不定這個墓主人就有這麽一嗜好。這個還可以勉強忍受,隻是它的臉,長得極其恐怖,臉長得雖然類似人臉,但是臉部皮膚白得像紙一樣,眼睛幾乎都是血紅的,瞳孔隻是兩條豎立在眼球中間的黑線，線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點;它的鼻子很奇怪,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是鼻子,隻是兩條深深的凹槽,上部有兩個從內眼眶旁延伸進去的洞,估計是鼻孔;嘴唇卻不見了,像是被切掉了一樣,牙齒和牙床全都翻了出來,牙齒又尖又長,牙床和應該是嘴唇位置的肉都是猩紅猩紅的,看得人的心裏發毛。而且它的嘴超大,像是裂開的一樣,左邊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垂下,右邊的卻是延伸到右眼底下,,兩指寬的裂痕,白森森的顴骨還清晰可見。它身長腳短,這讓它的身材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是它的雙腿卻長滿了大概十厘米長的紅色的東西,細得跟頭發一樣,仔細看著發現那紅色的毛竟然還會動,像無數細小的紅色鐵線蟲聚成一團在不停地翻滾;腳掌上倒是沒長那些奇怪的紅線,形狀像是大型肉食性動物的腳掌,趾甲極長,腳掌那寬度,堪比一把大蒲扇。
我覺得我的神經線都快繃到了極限,這個怪物比以往遇到的那幾個,恐怖了不知道多少倍。鼻涕蟲再多也不過是讓人覺得惡心,壺夜蛾和七鰓鰻會吸血也不過是自然界中存在的普通的動物,老鼠再大也是老鼠,水猴子也不過是長得醜了點,百目女妖隻是眼睛多了些,對有密集恐懼症的人比較有威懾力。可是這個不同,我本來以為它不過是故事裏麵存著的一個怪物,沒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小時候,同輩的孩子們都喜歡到處跑,有時候晚上都會跑到外麵去玩,很晚才會回家,家長們都擔心得不行,卻又找不著人在哪裏。就算家長們不許孩子們晚上出去玩,可是一個不留神小孩就溜出去了。村裏有個老廟祝很擔心孩子們這樣子會出什麽事,於是給小孩們講了這麽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村子裏出現過一隻怪物,它長著人的外表,卻沒有嘴唇,嘴角還是裂開的,長相非常恐怖。這個怪物,名字叫做“無吻之物”,意思是沒有嘴唇的怪物。這個怪物,本來是不會主動侵犯人類的,可是有一天,這個怪物吃了一個迷路的小孩子,於是它迷戀上了小孩子的肉味,從此一到晚上,它就會出來尋找迷路的孩子。有一次,有一個小孩子晚上跟著其他年級稍大的孩子出去玩,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要拉屎,結果一去不返,其他的孩子等了很久都不見他,以為他已經回家了。結果第二天家人出來找的時候,發現那個孩子已經死了,渾身被吃得隻剩下一個骨架子,腸子全都掛在了旁邊的樹上,一個沒有嘴唇的妖怪站在那副肚腸邊上,用手戳這那個小孩的心髒玩。這一幕把跟著大人前來一同尋找的孩子們嚇壞了,嚇得哇哇大哭,從此晚上都不敢再出門了。其實我想這不過是老廟祝編出來的,隻是想嚇唬一下我們這些孩子,好讓我們晚上不要到處跑。其實長在農村的小孩子,就算是年紀隻有五六歲,也不一定就會害怕長相醜陋恐怖的怪物,因為獵奇心重,遇到這樣的怪物反而會更加興奮。老廟祝也知道這個方法也許不管用,然後有一次,他自己扮成那個怪物,結果孩子們被嚇得晚上真的都不敢出門了。
可是,眼前這個怪物,真的很像是那個故事裏麵的“無唇之物”。它看到了我們,卻沒有馬上就進攻我們,隻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我一看到它的臉,腦海裏就會浮現出它把一個小孩吃得隻剩下骨頭,還把他的腸子掏出來玩的場景,頓時就覺得雙腿發軟。它這種眼神,讓我覺得它是在審視我們,在比較一下哪一個比較好吃。雖然故事裏麵的它是吃小孩的,可是這年頭是絕對不可能會有小孩子來這種地方的,所以現在站在它麵前的是一個已經沒什麽水分的老頭,它估計也是不會挑食的。一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抱住九十九的手,戰戰兢兢地說道：“九十九,鬼......有鬼!”
九十九有些哭笑不得,安慰我道：“你怎麽看見了都是鬼啊？別怕,它肯定不是鬼,你看,它是有血有肉的,還有影子呢,不過是一個長得比較恐怖的怪物。既然是個實實在在的東西,就一定有辦法對付得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你看它多大的噸位啊,我們這兩個瘦巴巴的人加一把那麽一丁點的小刀,怎麽對付它？你看它的腳,占地麵積多大啊,跑過來一腳一個,我們很可能就會被踩成了印度飛餅。說不定它一手抓住我們的腦袋,一手抓著我們的腳,然後兩手一擰,我們就會被扭成一團麻花。”我害怕得不行,隻好胡亂說些話來鎮定一下自己的情緒。
九十九聽到我這麽說,似乎輕笑了一下,說道：“和你一起被扭成一團麻花,似乎也不錯嘛!”
我臉一紅,推了他一把：“說......說什麽呢,你傻呀,還不快想辦法怎麽脫險？”
正說著,怪物突然發出一陣很奇怪的聲音,很像是嬰兒尖聲哭泣的聲音,又尖又刺耳,在這麽牢獄裏回蕩著,說不出的瘮人。它叫了一會,又停了下來,威風凜凜地站在牢籠外,蔑視著我們。我們這處境也的確是挺淒涼的,最搞笑的是還是我們自己鑽進來的,我們要鑽出去,那怪物可是一口一個,等它鑽進來了,也是一口一個。不過看著那入口,我心裏覺得有些慶幸,這個洞那麽矮,它不一定可以鑽進來。所以我們現在,應該隻是在比拚耐力而已,看哪一方比較能死撐,我隻希望它能失去耐心,自動離開。
可是我明顯是猜錯,怪物估計是餓得受不了了,竟然四肢著地,像隻狗一樣開始往牢籠裏鑽。
我頓時被嚇得不知所措,九十九猛地衝過去,在它的頭伸進來的一瞬間,狠狠地一刀紮在它的腦袋上。沒想到它那層皮看著雖然覺得很薄,其實非常的有韌性,還滑溜得很,刀尖刺到它的腦袋上,瞬間從一旁滑下來,隻有一道淺淺的劃痕。不過這也讓怪物吃疼了,它挨了那麽一下,一下子把頭縮了回去。
看情況這個怪物完全是可以鑽到牢籠裏來的,就算我們現在暫時還安全,可是它鑽進來也隻是個時間問題。火光又暗下了許多,要是等到火全滅的時候我們還沒有打倒這個怪物,它鑽進來刷刷的幾下,我和九十九短暫的分別之後,那不久的將來我們很有可能就會重逢在怪物的胃袋裏。我四處看了一下這個牢籠,這個牢籠雖然很高,而且築成牢籠的鐵根根都有我的小臂粗,不過全都已經鏽跡斑斑的了,就算外麵有氧化層保護著裏麵的鐵不被氧化,應該也不是很牢固了。而且,就算我們可以在怪物鑽進來之前爬到最高處去躲避,說不定它在牢籠裏隨便撞幾下,牢籠就散架了,到時候還是一口一個。
怪物惡狠狠地盯著我們,嘴巴張著,嘴角邊還不停地往下淌著涎液,那表情就好像恨不得馬上就把我們吞到肚子了。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把,腳下踩到一根肋骨,嗑啪一聲斷了。不用說了,這個牢籠裏麵鎖著的人,肯定都是用來飼養這個怪物的。話說回來,我覺得這個變態的墓主人真的是好生強大,這樣的怪物,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了的,還養在自己的墳墓裏。
那嗑啪的一聲刺激到了那個怪物,不知道是不是對這個地方和牢籠裏麵的人骨有印象,竟然變得異常興奮起來。它吼叫了幾聲,馬上又往牢籠裏鑽,九十九忙一刀刀刺在它身上,卻完全不管用。九十九看刀沒辦法,就改成用腳拚命地去踹它,怪物不停左右躲閃著,竟一時爬不進來。九十九回頭朝我吼了一聲：“快!爬到牢籠的最高處!”
我聽著馬上就轉身往上爬,因為太緊張了,竟滑下了好幾次。牢籠上麵的鐵鏽非常紮手,痛得我齜牙裂齒的,而且一碰就簌簌地往下落,落得我滿頭滿臉,眼睛都無法睜開。因為身上的衣服很寬鬆,有些鐵鏽還從領口掉到胸口上,又癢又難受,好想用手去撓。可是我也不敢停下來。好不容易爬上去,九十九一轉身,嗖嗖幾下就爬到了我身邊。怪物也同時鑽了進來,它看見我們爬得那麽高,怒吼一聲,竟然直立起來跳著伸手要抓我們。有好幾次我的腳差點就被碰到了,嚇得我又趕緊往上爬,已經沒地方爬了,我就抓著牢籠頂上的鐵枝,腳盡量往上,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九十九也是我這麽個狀態,要不是因為眼前這個情況,看到我們這個滑稽的姿勢,我一定會大笑出聲來。
怪物一直在下麵跳著伸手抓我們,也不知它是哪來的精力,連續跳了兩三分鍾也不見它疲憊,可是我們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真的是非常的累,漸漸的我開始覺得有些吃不消了。我扭頭看了看九十九,他正蹙眉看著下麵的怪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怪物估計是有些智商的,雖然不高並且好像還很遲鈍,可是它見跳著抓不到我們,就改成了用身體去撞這個牢籠。
不知道是它的力氣太大了了,還是這個牢籠果然不牢靠,被撞了這麽幾下居然有些搖晃了,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吱聲。我拚命用手抓緊頭頂的鐵柵,防止自己掉下去,腳下卻一滑,整個人懸空掛在牢籠的頂上。我想用腳去踩牢籠邊上的鐵柵,可是太害怕了,竟怎麽也踩不著。九十九看著著急,可是掛在這種地方,他想幫也幫不了我。怪物一看我整個人懸空著,馬上又興奮著跳躍起來要抓我的腳,在它跳起來的時候,我急忙把腳縮起來,這樣重複了幾遍,我覺得我都快要虛脫了,手已經快抓不緊了。
我實在是支撐不住了,扭頭對九十九說：“我覺得我撐不住了,等下我要是不小心被那怪物抓住了的話,你就找個機會趕緊溜吧。”
九十九一聽有點生氣,說道：“別說這種傻話,不管怎樣你都得給我死撐著。”
我也想死撐著,可是我現在已經連回應他的話的力氣都擠不出來了。下麵的怪物精力甚是充沛,張嘴吼吼了幾下,身體往下縮了一下,看樣子是又準備開跳了。我看到它滿口的獠牙,張大那血盆大口的時候,上下的牙齒間還連著一些可疑的粘液,又惡心又可怕。可是在它再次往上跳的時候,我竟覺得內心一片寧靜,我眼前的場景,似乎全都成了慢鏡頭。我腦海裏浮現出我奶奶的臉,還有老爸和老媽的音容笑貌,還有一路陪伴我成長的阿逸和喻夕,甚至還有路明和九十九,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死掉。九十九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看到那怪物已經起跳了,趕緊用盡全身的力氣,雙腳一縮往邊上的鐵柵一踩,居然踩到了一道橫柵。幾乎是同時的,九十九開槍把最後的一顆子彈打出去,正打在怪物的右眼上。
怪物的眼裏流出一股紅紅黃黃的血水,頓時痛得怒吼起來,在牢籠裏瘋狂的到處亂撞。這個牢籠原來就鏽得差不多,脆弱得很的了,被它這麽一撞,鐵鏽嘩啦啦地落下來,砸到**的皮膚上,又癢又疼。我們打算拚命死撐著的,可是這個牢籠不給力,也不知道牢籠的幾個麵是怎麽連起來的,吱吱呀呀地響了幾聲,竟然哐的一下,整個牢籠都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