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東低聲罵了句死到臨頭還嘴硬, 就開始翻看最上麵的一張試卷。這時容景卻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
“怎麽?不敢了?”範東大笑, 這家夥終於怕了。
“既然是批改試卷, 還是請正式的夫子來,才更有說服力。而且——”容景拉長了語調,“事關我們雙方的賭局, 還應該將賀山長請來看個究竟吧。”
“容景,你是不是瘋了。賀山長要是知道了這件事, 不得將我們痛罵一頓。”範東怒道。
“是呀, 容景, 你是不是想賴賬!”不少人也紛紛出聲。尤其是那些賭徒,不少人覺得這個叫容景的小子之前牛吹的太大, 現在下不了台,隻好搬出賀山長來抵賴。
“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擔心你會亂批改。”容景道, “我需要一個主持公道的人。”
“我去請魏夫子,總行了吧。”範東道。魏夫子也聽說了他們賭局的事情, 還讓他幫自己投注了二兩銀子。
教室外一個學生很快去找魏夫子, 一旁的陸洋見狀也連忙跑了。
沒過多久, 魏夫子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了,他走到試卷麵前, 對容景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不行。”容景捂住試卷的手依然沒有鬆開。
“你擔心我會亂改?”魏夫子被容景氣笑了, “我是崇明社學正式的夫子, 不至於連蒙學的內容都搞錯。”
“學生不是這個意思, 魏夫子確實可以批改試卷, 判斷丁班的學生是否過關。但是,您卻不能保證這些人輸了會按賭約給錢。”容景道。
“容景,我看你就是想賴賬。”教室外,有賭徒開始吼道。
容景無所謂的聳聳肩,“你要這麽想也沒辦法。我們還是孩子,萬一我們贏了,你們不給銀子怎麽辦?”
“我可以做個見證。”忽然,教室門外的一個中年人說道,“我是千金賭場的老板,是莊家。容小公子可以放心。”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容景。在大雍王朝,與讀書人有關的賭局總是層出不窮,特別是科考。但是關於書院學生的賭局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原本以為這容景是個什麽三頭六臂的怪物呢,沒想到隻是個稍微有些俊俏過頭的小少年。
有趣!
見容景還是不為所動,他又補充道,“我們莊家並沒有參與賭注,隻是抽取盤子的費用。我要確保賭局的完成,我還要保證我們賭場的信用。所以容小公子,你可以相信我,我來監督。”
“監督?什麽時候一個賭坊老板也可以在我崇明社學做主了。”忽然,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響起。原來是陸洋正帶著賀山長和其他幾個夫子趕了過來。
做得漂亮!容景隔空對陸洋豎起大拇指。陸洋頷首微笑。
“是誰把這些人放進來的?”看著書院裏聚滿了不三不四的人,賀山長又氣又怕,要是被林霄知道了,他可就慘了。
容景帶著丁班小孩讀書的事他是知道的,容景等人和範東、魏夫子鬧得不開心他也是知道的。他覺得這些糾紛無傷大雅,也就沒有出麵管。
但沒想到,這事居然還發展出了賭局,還和外麵的賭場牽連上了!他崇明堂堂書院,還要不要臉了!
“賀山長,此事稍後再議。大家都等著一個結果呢。”容景道。
“是呀。”賭徒們紛紛起哄,“老夫子,您別擔心,我們知道結果後馬上就走,馬上就走,哈哈。”
“你們!”賀山長咬牙切齒的看了這群賭棍一眼,又恨恨的盯著和賭徒們站在一起伸長了脖子的學生們。
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居然也學起了賭博,待會兒定要好好懲戒一番。
“開始吧!”他悶聲悶氣的走到容景和魏夫子、範東麵前。
“你,你,你。”賀山長指了指跟來的幾個夫子,將試卷分給他們,“都一起來,搞快點。”
早點結束,早點將賭場那幫人趕走。
然後,他就可以收拾這些丟人現眼的學生了!
幾個夫子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八卦之情,開始翻看這些試卷。
一盞茶後,甲夫子道,“我這邊四份試卷,全部過關。”
乙夫子道,“我這裏的三份也全部通過。”
丙夫子說,“總共四份,全過!”
賀山長合上試卷,“我這裏的六份,也都回答正確。”
他深深吸了口氣,宣布道,“本次丁班升班考試,順利通過。”
賀山長的話音落地,教室內外瞬間陷入死寂。不少人要麽揉耳朵,要麽冥思苦想回憶,都在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你們沒聽錯。他們都過了。”容景走到人群麵前,歪嘴一笑,眼神淩厲。
片刻後,以陳宇為首,丁班的小蘿卜頭們歡呼出聲。
“我們通過了!”
“我們不用給吳剛他們交錢了!”
“我們順利升班了!”
……
“所以,是時候交出你們的賭金了。”容景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聲音響起。丁班的學生聞言更興奮了。
對哦,他們不僅免去債務了,還升班了,而且還贏錢了。
他們激動的將容景圍在中間,一口一個大哥的叫著。
與這些孩子相反,其他學生和賭徒們則紛紛哀嚎出聲。
“不可能,他們不可能。”
“他們才開蒙多久。”
“是不是這個山長包庇他們。”
本就一肚子怒火的賀山長聞言更是氣的發抖,“我包庇?那好,我們請官府來定奪!”
一聽說要見官,賭徒們都嚇了一跳。他們看向此刻正在瘋狂翻看試卷,拚命挑錯的吳剛、範東、魏夫子幾人,咬緊牙關等待著。
這是他們最後的倔強。
吳剛等人將試卷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一份不過關的試卷,特別是他們覺得必掛無疑的陳宇、肖琳等人。
都過了,這些笨蛋和他們一樣,都過了……
賭徒們看到這一幕,隻覺得自己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們輸了,輸的很慘!
賭坊老板連忙拱手道,“老先生,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這就離開。”
他又走到容景身邊,道,“容小公子,因為這次賠率比較大,銀票我事先沒來得及準備,以後再給你補上。”
容景忽然靠近他,從他衣袖裏拽出一方印章和一盒朱泥。
“這些是什麽?”容景拿起印章和朱泥,朝在場的人揚了揚。
還不等賭坊老板回話,她就繼續說道,“你以為我們必敗無疑,所以帶來這些東西,想讓我們寫下欠條,按上手印,再蓋上你們賭坊的章吧。”
賭坊老板一愣,沒有反駁,因為容景說的是實話。他沒想到容景他們還真的贏了,這些東西也就用不上了。不過,他卻沒有帶上容景贏了之後應該準備的東西——按容景等人下注金額乘以賠率的巨額銀票。
於是他賠笑道,“容小公子放心,我這就去拿銀票,請你稍等片刻。”
說罷,他就離開了,其他的賭徒們見狀,也白著一張臉走了。
見他們浩浩****的出現,烏泱泱的去。賀山長氣的快要升天了,他一連捋了好幾把山羊胡子才稍微平複了些。
“學生、夫子,都到正院集合。”他咬牙切齒道。
*
很快,除了天字班的學生,地字班甲乙丙丁四個班級的所有學生、夫子都來到了正院。
“說吧。這個賭局是怎麽開始的?那些人又是誰放進來的?”賀山長道。今日崇明社學結結實實鬧了個大笑話,他非得把挑事的人抓出來,好好的懲罰一番。
“賭局,賭局是吳剛發起的。”一個學生立刻說道,他也參與了投注,現在輸的血本無歸,故格外氣憤。“學生,學生本來不想參加這個無聊的賭局的,是吳剛說容景太囂張了,一定要他好看。”
有了這個學生指認,不少學生也紛紛站出來,說吳剛是怎麽勸他們下注的。
“吳剛說了,容景他們必輸。”
“我們也隻是想掙點零花錢。”
“對啊,賀山長,我們都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
見眾人都對自己指指點點,吳剛辯解道,“是,我確實來找你們了,可我沒逼你們,沒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是你們自己同意的。”
“夠了!”賀山長一聲怒吼,吳剛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賭場那些人怎麽回事?”他又問。
這次學生們都沉默了。他們也是看到這些人忽然出現,但並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這時,一個人影走進正院,指著吳剛和趙光道,“是這兩個學生請門房吃粥,門房離開了一會兒,他們把門打開,把人放進來的。”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徐良。
自從容景安頓下來之後,他一直沒怎麽再和容景說過話。不過,他們雜役住的院子緊鄰射圃花園,最近他經常見到容景帶著一群小孩在裏麵讀書,於是找容景問了個究竟。
這一問,他又氣又敬。氣的是崇明社學的狗屁改.革製度,他原本打算,以後也送自家兒子去讀書。以前咬咬牙,辛苦一些是可以實現的。但若是崇明社學的改.革成功,巴府的所有學堂都效仿,那他家是無論如何都讀不起天價書的。
敬的是,容景小小年紀卻頗有風骨,為了這些孩子免遭巨額補考費,不惜耽誤自己的時間教導他們。
“容小公子,若是有什麽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徐良道。
他想,幫助容景,一來是因為欣賞,二來說不定也是在幫助以後的自己。
容景點點頭,讓他有空多盯著吳剛、範東、魏夫子、趙光等人。徐良自然同意,崇明社學到現在都還沒招到護衛,他依然兼職巡邏,在崇明社學內部走來走去並不會引人注目。
今天一大早,他剛起床,就見趙光和吳剛鬼鬼祟祟的從各自的宿舍離開,走到崇明門外,然後,吳剛和門房一頓寒暄之後,帶著門房去遠處的一個攤子吃粥。趙光則留在原地左顧右盼。
沒多久,一群不務正業的人仿佛約好了一般,忽然出現崇明社學門口。趙光連忙給這些人開門,讓他們進去,然後在書院內隱蔽的角落裏躲了起來。
那時,容景還帶著丁班的學生在射圃花園複習。徐良連忙趕過去,將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容景。
“容小公子,此事是否該稟明賀山長?”徐良問。
容景想了想,道,“暫時不必。”
她大概能猜到這些人都是參與賭局的。想過來親眼見證自己失敗的。而且多半和趙光那個壞痞有關。
若是現在就將這些人趕出去,待會兒固然會少些麻煩,但也少了很多精彩。
不如讓子彈多飛一陣。
果然,賀山長聞言氣的渾身直抖。
“好哇!趙光!吳剛!你們怎麽敢!”
作者有話說:
預告一下,不會再升乙班了,接下來主要收拾極品,然後就是科考,小三元,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