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掘地三尺
???30發子彈打完,外麵沒了聲響。隨著槍口青煙徐徐飄散,小林君往遠處極目眺望。黑漆漆的夜幕下,除了遊蕩的孤魂野鬼,啥也沒有。待機槍爆響造成的耳鳴漸漸平複,長噓了一口氣,終於清靜了。剛才難道是幻覺?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一通發泄後,消化完從泔水桶裏撈出來的殘羹,**的腸胃又開始不爭氣的蠕動起來。苦歎一聲,扔下機槍準備下樓睡覺。嗯,睡著了,就不會有餓的感覺了吧。
2裏外的掩體裏,李焦抽完一袋煙,嘿嘿低笑一聲,再次舉起嗩呐把銅嘴銜進嘴裏,腮幫子一鼓,頓時尖銳到能刺穿耳膜的噪音響徹夜空,好似鬼哭狼嚎一般。身邊眾人也是跟著賤笑一聲,紛紛祭起手裏的家夥什,玩命附合起來。
剛走到樓梯口的小林少尉驀然一呆: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人在給老子奏哀樂!天殺的土八路,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抄起機槍就開始合奏,一時間方圓5裏,雞犬不寧。
這一晚,連深埋地底冬眠的無辜小動物也是分外淒慘,徹夜未眠。竟連淩晨出發去據點東麵埋伏,路過此地的趙長樂,也是聽得汗毛倒豎。眼見東邊天際灰蒙蒙開始發白,李焦帶領眾人湊完最後一曲盼郎歸,得意洋洋回家睡覺,無情的扔下了被他們拙劣演出折磨了整個通宵的日軍。
小林少尉臉色蒼白憔悴,眼珠爬滿血絲,仿似陰間回陽的厲鬼。
是誰?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王八蛋,如此心腸歹毒!不給飯吃,還不讓睡覺,憲兵隊的大牢,怕也是有所不及。肉體上的痛苦尚能忍受,可精神上的折磨,才真正是魔鬼的手段。
頹然爬到行軍床上一頭栽倒,奈何肚子裏沒有東西,感覺把棉被緊緊裹在軍大衣上,也是冷得瑟瑟發抖。昨夜的喜曲混雜哀樂,此刻還在耳邊回響,卻又如何睡得著?不由哀歎自己命似黃蓮,不自覺中,最後一絲突圍的想法也都煙消雲散。
似被吸腦蟲啃光了顱腔,大腦一片空白中,夜色降臨了。不出所料,惡魔的呢喃如約在耳邊響起。自己是動都懶得動彈一下,揮手安排手下輪流出去用一挺歪把子機槍還擊,震懾八路不敢來偷營。
頭晚現成的掩體裏,趙長庚嘖嘖乍舌。李焦這小子夠狠的呀,看他們直睡到吃晚飯才起來,昨夜定是折騰了一宿。聽鬼子隻能用一挺機槍合唱,怕此刻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吧。得,便宜趙二那小子了,他們明天過來就能收屍。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夜,讓你們痛快無眠。於是,睡足了一整天的3小隊眾人,賣力的開始吹拉彈唱,12個人發出的噪音,竟是比頭天晚上16人發出的都大。
“咚咚鏘鏘。。。。。。”“噠噠噠噠噠。。。。。。”
“嗚嗚哇哇。。。。。。”“噠噠噠。。。。。。”
“咚咚鏘鏘嗚嗚哇哇。。。。。。。”“噠。。。”
“嗚嗚哇哇咚咚鏘鏘。。。。。。。”“。。。”
第三天傍晚,1小隊沒有出發,因為2小隊回來了。
“什麽!這幫狗日的!竟然把所有的武器都炸毀了?”雷仁頓感心如刀割,暴跳如雷:“你奶奶個腿!早知道昨天就該強攻進去,哎喲。。。可惜了老子的重機槍!”
“我們在據點東邊3裏的一個窪地埋伏,中午的時候聽見炮樓裏傳來巨大的爆炸,接著黑煙咕咚咕咚往外冒,就連忙趕去。”趙長樂知道魔頭此刻心疼他的重機槍,處於暴走狀態,趕忙撇清責任:
“都怪長庚,許是昨天晚上把鬼子折磨的太過頭,我們到的時候,連個囫圇屍首都沒找到。據點院子裏炸出個20多米的大坑,鬼子定是把所有武器彈藥連同自己綁在一塊拉響了火繩。”
“好好好!臨死也不便宜老子。好嘛,你不仁我不義,自己做了初一,就別怪人家做十五!”跑到院子中間仰天咆哮:“趙大!給老子死過來,合集隊伍!”
趙長興聽到惡魔的呼喚,慌不迭從外麵跑了進來,一個立正:“得令!”
旁邊,趙長旺家,正在跟劉萍萍探討人生與生命起源的政委同誌猛地打了個寒顫:這丫的又抽什麽風?慌忙從打通了圍牆的院門往隔壁跑。
“既然鬼子喜歡掃蕩,今天哥就讓你們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掃蕩!”猶如被刨了祖墳的某人衝進屋裏,把帽子往頭上一扣,招呼黃河,帶著大黑就往外麵走。許是氣急敗壞,出門檻時一個踉蹌,不留神踩在了黑哥蹄子上,汪星人一聲慘嚎,連蹦帶跳遠離煞星,惹得跟著周凱跑過來的劉萍萍心疼不已,一把摟住黑哥的脖子輕聲安慰起來。
聽到魔王咆哮的眾人心知不妙,還不待趙長興傳令,就早已匆匆整隊,就連玩命瘋鬧了一宿的3小隊眾人,也是以緊急集合的效率從床上一躍而起。
臉色鐵青飽含殺氣的魔頭走到隊伍麵前,呆呆站了一會,忽然回過頭衝劉萍萍呲牙一笑,差點把小丫頭嚇暈過去。
“萍萍呀,你馬上通知婦救會,把村裏所有勞力都召集起來,還有分區警衛排,收集一切運載工具,大車、籮筐等等,然後來清水據點,快去。”
劉萍萍就茫然點了點頭,撒丫子跑了出去。
雷仁把手一揮:“目標清水據點,出發!”
一路急行軍,眾人趕到清水炮樓,吊橋早被2小隊放了下來。雷仁進去一看,好家夥,院子中間一個近乎5米深,寬達20多米的大坑,雜七雜八的槍支零件散落一地。
“把所有碎肉都收集起來扔進去,別嚇著老鄉,有血跡的地方都用雪擦擦。”隨即冷眼站在坑邊,一言不發。
開玩笑,有大魔頭盯著,誰敢不賣力,不想活了?以趙長興李大嘴為首,眾人皆是手腳飛快,效率奇高。不大一會,清理得幹幹淨淨,就連炮樓圍牆上沾染的碎肉末,也都用笤帚掃了下來,通通埋進坑裏。
“這次是我失誤了。沒想到鬼子還有這一手,居然來個玉石俱焚。白白損失這麽多武器彈藥,是我的責任,我向大家檢討。”說罷,雷仁一個立正,朝眾人敬禮。
包括周凱在內,所有人都是愕然一呆,隨即反應過來,集體立正還禮。
周凱走過來拍了拍雷仁的肩膀:“老雷呀,別這麽說,能夠不費一槍一彈逼死鬼子,總好過為了幾挺機槍就強攻炮樓,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如果真要說有責任,也是我來負,你已經做好你該做的全部了。”
所有人都在點頭,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其中趙大尤為賣力:“隊長,沒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挺九二式麽,您放心,石寨那挺,我一定給您扛回來!”
雷仁默然半晌,突然把牙一咬:“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現在,你們給我挖地三尺,把所有能搬走的東西,都先集中到院子裏。”說完領頭往炮樓裏走去。
隨即,在沒吃著肉也要喝飽湯的心態下,眾人開始了史無前例的大搜刮。整個炮樓裏麵,從桌椅板凳到行軍床,從鍋碗瓢盆到衣物被褥,但凡不是長在地上的東西,盡皆搬走。
此時已經調整好心態的雷仁,看著2層掛在牆上的一排排日軍軍服,手指端著下巴,偏頭看向周凱,隨即兩個無恥的下作坯子就都嘿嘿低笑起來,那笑聲,竟是無比猥瑣。
雷仁一把摟住政委的肩膀,哈喇子都淌了出來:“老周,咱隊裏,好像家駒懂日語吧。”
“不錯,他在東京大學讀過3年書,淞滬抗戰爆發才回來的。老雷,有了這些東西,石寨。。。。。。”
兩人就相互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肩頭,咪笑著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神情中滿是曖昧。這一幕,讓剛剛搜刮完1層上來的趙大等人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滿心疑惑:頭兒和政委這是。。。可政委,不是有劉萍萍了嗎?
有了這些軍服,雷仁心情大好,連失去一挺九二式的惋惜也不翼而飛:“長興,這些衣服全部帶走,輕著點,別弄壞了。”說完摟著周凱繼續往上走去。
三層四層,除了滿地的彈殼,什麽也沒有,倒也沒有過於影響仁哥的心情,站在瞭望口,愜意的點起煙,眯著眼打量外麵。隻見西邊過來的道路上,二十多輛大車蜿蜒排成一條長龍,直奔據點而來。發動過來的鄉親,竟有三百多人,皆是挑著空筐,談笑風生的一路走來。
來到據點裏,有條不紊的把集中在院子當中的各種物資盡皆裝車,一派喜氣洋洋。裝完所有東西後,發現隻用了不到一半的運載工具,劉萍萍詫異的跑了過來:“雷大哥,就這麽點東西,用得著這麽多人嗎?”
“不夠,每人至少還要再跑兩趟。”隨即在大眼鴨不解的注視下,指使手下和分區警衛排一起,化身為拆遷辦的土匪,在所有鄉親一片目瞪口呆中,開始拆據點圍牆,然後把磚往車上裝。
“趙村要發展,可建築材料已經跟不上節奏了。光靠我們自己燒土磚,太慢。噥,這麽多現成的上好材料,不搬回去多可惜,你說是吧。人呢,就是要會過日子,老周這人平時大手大腳慣了,你以後多管著他。”也不理會劉萍萍俏臉羞得通紅,自顧自在那說教。
“老雷,你!。。。我什麽時候大手大腳了!”被當作了反麵教材的某人頓時大呼冤枉。
也不管政委同誌在那裏鳴冤訴苦,回頭大聲嗬斥:“手腳都麻溜點!拆完圍牆拆炮樓,掘地三尺,一磚一瓦都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