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老子餓了

對於117旅2團3營營部裏麵發生的事情,外界百姓自然是一無所知。雖然清晨時分聽到了從裏麵傳出來的幾聲槍響,可那是軍營啊,軍營裏麵哪天不打槍?因此,大家都是見怪不怪,全然不知道在裏麵發生的驚天大案,各自起床洗漱出門,開始忙活自己一天的營生。喲,看從裏麵慌慌張張抬出一個人來直奔醫院,該不會是他們自己的槍走火,把自己人給打了吧,哈哈哈哈……

此時大街上已是喧囂一片,盡管在馬得草的嚴令下,3營營部裏麵根本沒有人追出來,也沒有人敢追出來。但人山人海的鬧市,永遠是亂臣賊子們最好的掩護。雷仁等人從一條小巷裏拐入大街時,早已取下了蒙麵巾,收起了手裏的凶器,化身為普通老百姓一般,溜溜達達朝鎮外走去。

路過一處小食攤,領頭的雷仁忽然腳步一頓,趙公公趕緊湊了上來:“老板,咋了?”

雷仁猶豫了一下,回頭看著眾人:“你們,誰身上帶錢了?”

啥?大家急匆匆回家換了衣服,抄起凶器就趕來救駕,誰還有心思出門前往身上揣銀兩?幾人呀呀張了張嘴,相互看了一眼,默默搖了搖頭。

歎了一口氣,雷仁也跟著搖了搖頭,低聲嘟噥:“早知道剛才就該向老馬要幾塊大洋,現在大家夥都餓著呢,總不能為了幾個饅頭,再把臉蒙上掏槍去搶吧……”

不愧是吃貨本色啊!剛剛做下了殺人越貨的無恥勾當,居然立馬就想起來要吃早飯了。也對,這個時辰,可不正是雷大隊的飯點到了。老板的飯點生物鍾,還真不是蓋的……眾人唏噓不已,頓時對老板的景仰之情,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雷仁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了去廚房拿刀時順手牽走的兩個饅頭,往趙二柱和趙黃河一人手裏塞了一個,再次歎了一口氣:“你們幾個就別惦記了,我就拿了兩個出來,先跟老子一塊餓著吧。”

柱子跟黃河頓時就眼睛一紅,嗚咽著叫了一聲“師傅”,雷仁寵溺地笑了笑,抬手在兩個小家夥腦袋上使勁揉了揉:“行了,都這麽大了,還哭鼻子。先吃吧,回頭師傅再想辦法。”

作為周凱身邊的警衛員,對於政委的齷蹉心思,趙二柱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隻是他跟黃河畢竟還小,再加上壓根不明白狐狸精在師傅心中那無可替代的重要性,才會被小白臉三言兩語給蒙騙,默許了陳家駒的盜竊行為。

雷仁當時已被怒火燒紅了眼睛,自然是大發雷霆。此刻冷靜下來,當然明白周凱所作所為全是為了6分區、為了自己,站在全局的高度來分析,他的做法當然是沒有錯,而且可說是最為穩妥的做法。現在已經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再加上趙大等人星夜趕來溫暖人心,雷仁當然不會再怪罪兩個愛徒。

聽雷仁終於再次以師傅自居,兩個孩子知道師傅已經原諒了自己,頓時就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竟然都是把手裏的饅頭掰下一半,放到了雷仁手裏,這才把剩下的那半個往嘴裏使勁塞,想要把流出來的眼睛水給塞回去。

雷仁開心的笑了,接過柱子的半個饅頭塞進嘴裏,把黃河遞過來的那半個扔給了趙長興:“噥,你兒子孝敬的,先吃吧。”

趙長興一把接住,眼眶也是不禁有些濕潤,點了點頭,不再廢話,開心的享用起兒子的一片孝心。盡管這是兒子在拍他師傅的馬屁,可畢竟也是兒子的一番心意不是?

看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幕,趙長旺等人都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嗯,徒弟找回了師傅,兒子找回了老爸,接下來……就該是咱雷大隊找回自己的老板了。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等出了伊川再合計吧。

一行八人剛出了鎮口,回頭瞄了一眼,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立馬就撒丫子往南飛奔而去。直到在視線裏,伊川鎮已經變得漸漸模糊起來,跑在最前麵的趙長興忽然右手握拳一舉,身後眾人瞬間就同時止住身形,就地蹲伏下來,兩支盒子炮已經跳到了手中。

眾人眯起眼睛朝前方打量,隻見在前方百米開外,隱隱綽綽出現一線模糊的身影,若非是趙長興警覺,換做其他人斷然難以在這樣的距離上就發現對方。隻見他們竟是跟自己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蹲在雪地裏朝這邊警戒眺望。嗯?這裏已是我6分區的轄區,誰有這麽大膽子,敢在這裏打老子的伏擊?

趙大等人正在納悶時,對麵顯然早就發現了他們,不用說,他們肯定是帶了望遠鏡。隻聽對麵隱隱傳來一陣寒鴉的鳴叫,雷仁笑了,小兔崽子,想嚇死你爹麽?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是把槍收好笑著站了起來。一年多時間朝夕相處,大家全都明白,全大隊能把鳥叫學成這副德行的,除了那個天生五音不全的2中隊長李自在,還能有誰?

果然,一見這邊立起了身子,對麵噌地一下竄出數十條身影,帶起漫天雪花,皆是嗷嗷怪叫著衝他們狂奔而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粗略一看人數,可不正是一個中隊?果然,李自在這家夥還算有點良心,竟是帶著自己的中隊接應到伊川門口來了,可見咱大隊,當真就是姓雷!

雷仁也是頗感滿意,卻沒有迎上前去,帶著微笑背起雙手站在那裏,帶頭大哥的架子端得十足。百米距離,雖是在雪地裏,以雷大隊官兵的身手也是片刻即到了眼前。

2中隊眾人跑到跟前,立刻集合,整隊完畢後集體立正敬禮,皆是眼神火熱地看著自己的大隊長。厲害啊……單人匹馬殺進國統區,又全須全尾的帶著所有人回歸,隻看此刻大隊長臉上那愉悅的笑容,此行的目的定然已經達成!在雷大隊官兵心目當中,雷仁早已經走上神壇,也唯有他,才能讓這幫驕兵悍將徹底心服口服,緊緊凝聚在他周圍,形成那天下無雙的強大戰力!

李自在比起手下的戰士來,更是興奮難耐,果然,大山叔說對了,頭兒放不下我們,辦完自己的事情,必定就會回來,領著我們繼續幹革命。大步跑到雷仁跟前立正敬禮:“報告大隊長同誌,6分區獨立大隊2中隊奉命在此等候大隊長得勝歸來。現在任務已經完成,全體集合完畢,請指示!2中隊中隊長,李自在!”

雷仁隨手回禮,衝李自在淡淡一笑:“奉命?奉誰的命,我已經不是你們大隊長了,大家不必如此。”

啊?剛剛還滿懷興奮的所有人,包括趙長興等,都是驀然一呆。這是咋的了,老板的事情不是辦好了嗎?該栽的贓也栽了,該嫁的禍也嫁了,咋還不回家哩?

李自在張口結舌,艱難地扭頭看向了身後的2中隊。此時從隊列最後麵走出一個人來,猶猶豫豫躲躲閃閃,好似做賊被當場抓住般心虛得要死的模樣。磨磨蹭蹭走到雷仁跟前,終於是抬起了羞得通紅的一張俊臉,朝他立正敬禮,可不正是大隊參謀陳家駒?

“報告大隊長,我們來這裏接您,是6分區機關黨委下達的命令。同時分區黨委委托我,向您宣布分區的命令。”

雷仁沒有回禮,也沒有說話,隻是背著雙手站在那裏,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家駒,把這小夥盯得頭皮發麻,好似在色狼跟前被剝去了全身衣衫的小娘子,從頭到腳都不自在。可周政委的命令又不可違背,隻得是麻起膽子,從腰間的挎包裏掏出一頁紅頭文件。

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陳家駒打開文件念了起來:“經6分區機關黨委慎重研究決定:第一,駁回分區獨立大隊大隊長雷仁同誌,辭去獨立大隊黨組書記並退黨的請求,原擔任職務不變。”

偷眼瞄了雷仁一下,發現魔頭仍是無悲無喜,一臉淡然地站在那裏,一顆小心肝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裏,接下來的話,竟是不覺微微發顫起來:“第二,駁回分區獨立大隊大隊長雷仁同誌,辭去獨立大隊大隊長職務的請求,原擔任職務不變。”

宣讀完蓋著6分區機關大紅印章的正式命令,陳家駒把命令折好,想要遞給雷仁,卻又不敢,隻得滿頭大汗站在那裏,手足無措且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說完了?”

“啊……”陳家駒愕然抬頭,看著雷仁:“說完了。”

雷仁把手伸到陳家駒跟前,手掌一攤。這個動作,頓時就讓陳家駒想起來數個小時以前,雷仁同樣對他做出的這個動作,嚇得手腳都開始發抖。當時,自己可是差點就被槍斃了呀!兩把手槍頂在腦袋上,那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讓陳家駒記憶猶新,此刻再次見到這個同樣的動作,立時就是肝膽俱寒。

陳家駒一邊聲音打著顫的呐呐開口:“大隊長,我知錯了,我……”一邊哆哆嗦嗦就想把命令交到雷仁那隻魔掌上。

誰知道雷仁卻把那紙命令往旁邊猛地一撥,接著大吼起來:“蠢貨!這玩意能吃麽!拿幹糧來,老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