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誰動了我的奶酪
?因為計劃周詳組織嚴密，所以雷大隊與西北軍3營的物資交接工作，一直進行得順風順水。眼見最重要的槍支彈藥和藥品等都已經轉運完畢，隻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其它物資，最多再運兩趟就可以大功告成，雙方都是有些鬆懈下來。
但凡事都有萬一，這個萬一，發生在第八次轉運的時候。在張東升的安排下，警衛排白天準備好大車，夜幕降臨後偷偷出鎮往吳旗而去，卻絲毫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被人盯梢了好幾次。
這天早上，雷仁和周凱正坐在8連連部裏麵下象棋，忽然李自在風風火火跑了進來，啪的一個立正敬禮：“老板，老板……”那個“娘”字沒有說出口，趕緊給咽了回去。
周凱詫異地抬頭看著他：“你怎麽跑回來了？不是讓你們接了東西直接送回雷仙鎮嗎？”
雷仁一擺手：“他跑回土石壩，那就是昨天晚上沒有接到物資。自在，是不是這樣？”
李自在就在心底裏欽佩不已：到底是大仙啊，啥事都逃不出老板的算計。“是這樣的，我帶著2中隊在那裏等了一個晚上，到天亮也沒有看到警衛排來送東西。我估摸著，肯定是3營那邊出事了，這才跑回來向您報告。”
這時，趙長興與李大山兩個大隊副從門外匆匆趕了進來。由於前幾次都是一帆風順，所以他們隻是每人帶隊出去了一次，就任由三個中隊長自己去玩，反正在6分區的地界上，誰敢來撩雷大隊的虎須？此刻聽聞李自在帶著2中隊空手而回，自然知道是出了事。
雷仁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打火機，一邊喃喃自語：“誰這麽大膽子，敢動老子的奶酪？”
周凱一扭頭看著他：“老雷，你剛才說什麽？什麽是奶……那什麽，這批物資裏麵有這東西嗎？”
雷仁翻了一個白眼，沒有搭理他。奶酪，這種高級貨色，你們這幫土包子，當然不知道。
趙長興與李大山互視一眼，也是倍感詫異。3營送給咱的東西，他們肯定不可能監守自盜，那就隻能是鬼子和偽軍了。可鬼子從來不在晚上出來溜達，難道是偽軍？可偽軍敢在晚上出來偷東西嗎？
從春耕到秋收，再算上錦界山送菜的那兩個連，皇協軍還有兵可派？搞不懂啊，到底是誰這麽大膽，敢在6分區偷雷大隊的東西！嗯，就是偷，要說搶，誰能搶得過咱？
雷大仙淡淡一笑：“先別著急，出了這個事情，有人肯定比咱更急。等著吧，老馬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一天時間過去，交代沒有來。第二天，張東升親自來了。帶著自己的勤務兵，在一個班的衛兵護送下，風風火火趕到了土石壩。大步走進門來，也不立正敬禮，徑直竄到桌邊，拿起雷仁的杯子就往喉嚨裏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雷仁也隻得搖頭苦笑不已。
張東升把一大杯水一口氣喝完，仍然沒有說正事的意思，先走到趙黃河跟前，伸手往他胸口一摸，感覺到了那個小小的長命鎖正掛在黃河的胸口，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拍了拍黃河的肩頭。
小黃河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靦腆笑容：“東升哥，多謝了。”
張東升連連擺手，竟是笑得比趙黃河還要開心。
“喂，別打老子徒弟的主意，當心老子不客氣哦。”某人最是見不得幾個大男人在那裏摸來摸去眉目傳情，不陰不陽酸溜溜的開了口。
張營副這才轉回來，坐到了雷仁的對麵：“仁哥，不好了，出事了！”
“我當然知道是出事了。我隻是想知道，是誰狗膽包天，敢動老子的東西。”
“謝國強！一個土匪。”
“東升，別著急，慢慢說，隻要知道是誰幹的就行。敢動雷大隊的東西，剁掉他爪子都算是輕的！”周凱示意柱子給張東升倒了一杯水，說到最後一句猛然一拳砸在桌上，把張東升嚇了一哆嗦。好嘛，大學生風度早已蕩然無存，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是雷大隊的蠻橫作風。
張東升就在心裏暗自腹誹：這位政委聽說還是大學生？怎麽看都是一地道的土匪惡霸呀！到底還是咱仁哥教子、不是，帶兵有方啊……
“對這個謝國強，我們還真做過一些了解，周政委，這你可算是問對人了。”
張東升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就想去拿雷仁的打火機把煙點上，卻被仁哥猛地一下把爪子給拍開，隻得是訕訕的笑了笑。
“他原來是東北軍的一個營長，九一八事變後接到命令不許抵抗，就自己帶著隊伍退回了關內。參加過長城抗戰，聽說打得很慘烈，一個營幾乎全部打光了，這才收攏了一些殘兵敗將，跑來這裏落草為寇。”
雷仁輕輕點了點頭，隻要是打鬼子的，都能得到他的認同：“那這次是他幹的了？”
“是的。都怪我們太大意了，作為土匪流寇，伊川本來就有他們布下的眼線，我一直都是在提防著軍統那幫兔崽子，就沒有多留心他。”
周凱嗅著鼻子底下的香煙，接過了話頭：“是不是你們被吊了尾線？”
張東升點了點頭：“是的。估計他監視我們不是一次兩次了，完全摸清了我們出來的時間和所走的路線。昨天晚上警衛排剛走出來五裏地，就給他們包圍了，隻得是放下東西撤了回來。”
“他們有多少人？”
“聽回來的警衛排說，差不多一個加強連的樣子，不到兩百人吧，具體多少沒有看清楚。”
“傷人了沒有？”雷仁問到了這個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3營是為了給自己送東西，要是傷了人，那麽自己就要背起這個責任，幫他們討回公道。現如今這兩家正是如膠似漆，隻要馬得草不幹那些中國人打中國人的齷蹉事情，雷仁心下裏還是挺喜歡老馬的仗義。
“那倒沒有，謝國強隻是留下了十輛大車，就放所有人回來了，連槍也沒有強留一條。”
“唔……沒有傷人就好，要是傷了你的兄弟，老子就平了他的老窩，雞犬不留！”
看著周凱眼裏那一閃而逝的凶光，張東升沒由來的一哆嗦，但隨即又是感覺心頭一片溫暖。這二位，現在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想想也是，姨夫派傳令兵跑到土石壩送了一個口信，雷仁就立馬帶隊去解錦界山之圍，八路軍還真當得起是有情有義。
“那後來呢？你們沒去找他？”
“去了！怎麽可能不去，昨天剛接到消息，我就讓得意帶著3連去黃頭嶺找謝國強算賬。據得意回來說，他很明確的告訴了謝國強誰是這批物資的主人，但謝大胡子壓根就不買賬，說土八路還不如西北軍，不配用這麽好的東西。”
這段話就是半真半假了。後麵那半段根本就是馬得意自己捏造的，想起自己在土石壩的悲慘遭遇，他總想著能扯過雷大隊這張虎皮來給自己做一麵大旗。對於雷仁的護短，馬得意可是深有體會的，憑著自己和仁哥的關係，他也會替自己出頭的吧。
不管這是馬得意的小心思還是張東升的小心思，雷仁自然是心裏有數，微笑著搖了搖頭：“好吧。你讓得意明天早上去吳旗等我，我親自去把自己的東西要回來。對了，明天晚上最後一批物資交接繼續。”
張東升連連點頭，有了雷仁這句話，謝大胡子小命休矣……不過也沒著急走，跟趙黃河在那嘮了半天嗑，直到看見趙長興從遠處朝連部走來，才慌慌張張奪門而去。“幹爹？二叔？我去你馬勒戈壁！”
等張東升回去後，雷仁一個電話搖去了安塞，向譚雙輝了解這個謝國強的詳細情況。別人說的畢竟隻能聽一半，要了解一個人，還是自己的同誌比較可信。沒想到譚雙輝對這個謝胡子竟也是早有耳聞，於是，明天即將被嚴厲打擊的對象，一張清晰的輪廓慢慢浮現出來。
原本是東北軍中校營長，參加長城抗戰的時候把隊伍打光了，隨後收攏了一百多被打散的戰友，脫離了國軍一路來到吳堡地區，在吳旗北邊的黃頭嶺就此落草為寇。
在伊川以南還屬國統區的時候，他就經常帶領手下，在這片區域伏擊小股的日軍和皇協軍的掃蕩隊，倒是從來沒聽說他禍害過老百姓，嗯，光憑這一點，此人死罪可免。
直到此地被八路軍接收後，與康民青的8連有過兩次接觸，後來發現整個根據地出來掃蕩的日軍和皇協軍，都在被數個連的八路玩弄於股掌之中，才徹底斷絕了渾水摸魚的心思，縮回了皇協軍獨立混成旅的敵占區打秋風。
此人從來也沒有跟八路軍和國軍產生過摩擦，看來也算是擁有著一顆鮮紅的中國心。既然一門心思就是打鬼子。可見是在東北家鄉被日本人禍害得夠慘。這次劫了3營送出來的物資，可能也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吧。
想想也是，在6分區所轄地域內，他連喝湯的機會都沒有，就更別說吃肉了。想要以戰養戰是沒錯，可壓根就沒有仗給他打，拿什麽來養活自己？沒有3營背後那樣的大靠山，又沒有自己這樣的根據地，日子也是挺難的。
得，明天去會會這位名人吧，說起來，他比自己成名還要早，也算得上是江湖前輩了。要真是一心抗日又處境艱難，咱能幫也就順手幫他一把，畢竟，都是抗日同胞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