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再次微服私訪
在雷仁率領全大隊去伊川分贓時，雷仙鎮卻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個中年人邊走邊看神態悠閑，仿似踏雪尋梅。一個青年人緊跟其後，警惕的目光時刻掃視著四方。兩人皆是一身八路軍裝扮，可不正是第二次微服私訪的劉得誌和警衛員小李。
站在鎮口，看著眼前新鎮的磅礴氣象，劉得誌還隻是微微點頭，小李卻已驚得目瞪口呆。我們沒有來錯地方吧！這是一年前來過的那個趙村？猶記得那時候村口雖然在建房子，卻是土磚土瓦，而現在放眼望去，全鎮都是青磚瓦房。
“雷仙鎮？有點意思。看來小雷子在群眾心目當中的份量，要遠超小山子呀。也難怪，小山子還隻是後來戶，算得上是鳩占鵲巢，而雷仁卻是在這裏發家的呀……”
到底是革命幾十年的老領導，一眼就看破了這裏麵包含的玄機，不由在心底暗自點頭。一年時間就把不到五十戶人家的趙村發展到建鎮，看來這裏的確已經成為了百姓心中的人間樂土。否則，其餘的地方都在人口流失，這裏又何如能夠成為吸鐵石一般，讓周邊流民紛紛來投？
剛想邁步進鎮，鎮口旁的一間小屋裏走出兩名戰士。一身簇新的八路軍灰色棉襖，肩頭各自背著一把中正式步槍。喲，去年站崗放哨的小蘿卜頭，現在換成正規軍了？連哨兵都背的是中正步槍，好個財大氣粗的6分區！
兩名戰士走上前來，一眼就能看出打頭的這位身份非凡，立正敬禮，姿勢標準。
“請兩位出示證件。”
啥？要證件？老子自打參加革命起，從來就沒有過證件，就算有證件，也是警衛員收著，自己的證件長啥樣還真不知道。
“呃，這個，兩位小同誌，我們沒有證件。”
“沒證件？那路條有沒有？”
“路條？也沒有。”
“那兩位請回吧。”竟是把肩頭的步槍卸了下來，端在了手裏。
小李頓時就毛了。上次來，被幾把紅纓槍威脅。這次來，又被兩個愣頭青給擋了駕，這個趙村、不，這個雷仙鎮好大的架子！沒見我們也穿著八路軍軍裝嗎？
剛想發作，劉得誌笑著攔住了他：“小同誌，我隻是來找人。”
“哦？找誰？”
“這裏是6分區機關所在地吧。”
“對不起，這是軍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劉得誌笑得更是開心：“那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身份？”
小夥把頭揚得老高，自豪之情溢於言表：“我們是6分區警衛連。”
劉得誌點了點頭：“那去把你們連長叫來，記住，不許告訴別人。”
兩名戰士相互看了一眼，有心拒絕這個無理的要求，但又被劉得誌身上那淡淡散發的上位者威嚴所震懾，隻得留下一人繼續監視，另一人撒腿朝鎮裏跑去。
片刻後，黃鳴跟著送信的戰士跑了過來，也是一臉詫異。也不怪他們不認識，6分區土生土長的土包子，怎麽可能有機會認識這尊大神。
黃鳴愣了一下，還是向這位貌似首長的中年男子立正敬禮：“請問，是你找我？我們認識嗎？”
小李上前一步：“你不需要認識我們，我隻能告訴你，這位是從軍區下來視察工作的首長。報上你的姓名職務。”
黃鳴就再次朝劉得誌敬禮，神色比剛才還要嚴肅幾分。開玩笑，不說這位軍區首長身上那股威壓，就連這個明顯是貼身警衛員的隨從身上，也有淡淡的殺氣升騰。這位，絕對是沾染過血腥的主，這種味道自己絕不會感覺錯，經常跟雷大隊呆在一起，這種味道自己太熟悉了。
“首長好！我叫黃鳴，6分區警衛連連長，請指示！”
劉得誌隨手回禮，暗暗點了點頭。好標準的軍姿，不用說，一準就是雷仁的傑作。隻有在6分區的部隊身上，自己才能感受到這種純正的軍人氣息。別的部隊……算了，抗戰時期，也隻有雷仁才有這閑工夫來訓練他們立正敬禮吧。
“小黃你好，這次我來趙、來雷仙鎮……算了，你先告訴我，這裏什麽時候建鎮的，為什麽沒有上報軍區？”
“報告首長！11月1號建鎮。至於沒有上報軍區？這個我不知道，不歸我管，那是雷司令的事。”
“雷司令？你們的司令員不是姓楊嗎？”小李很是詫異，雷仁啥時候成司令了？這還真不怪他，關於雷仁統管6分區的軍事工作，就連整個軍區也隻有劉得誌和張繼來知道，其餘幾位常委也是一知半解，更別說他一個小警衛員了。
黃鳴就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劉得誌笑了笑，避開眾人走到一邊，示意他跟上來。
“我知道楊司令管地方，雷司令管軍事。可這建鎮，不就是地方上的事嗎？怎麽會歸雷司令管。”
黃鳴若有所悟，看來這位還真是軍區下來的大首長，連6分區的領導分工都這麽清楚。嗯，看這老頭麵相和善人還不錯，索性告訴他吧，反正這在咱分區也不是什麽秘密。
偷偷湊到劉得誌耳邊：“您說的是沒錯。可咱雷司令的事情，楊司令管不到；而楊司令的事情呢，雷司令都能管。這次建鎮雷司令本來就不同意，他又怎麽會同意再往上麵報？”
抬手一指頭頂上那塊牌匾，神秘的一笑：“您懂了？”
劉得誌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來小雷子還是比較懂事，不像小山子那麽喜歡張揚。雷仙鎮雷仙鎮……他這是怕傳出去自己名聲不好啊。卻是壓根沒有想到，雷仁不同意上報軍區，完全就是懷著錦衣夜行的心思，壓根就不想暴露實力引起別人注意。
“那好吧，我這次在雷仙鎮考察，由你負責陪同，記住，不許通知楊青山。你先帶我去獨立大隊吧。”
啊？不許告訴楊司令，想要先見雷司令，這位到底是個啥意思？黃鳴琢磨歸琢磨，但還是點頭表示明白。隨即再次往劉得誌耳朵跟前湊，一副要打小報告的神情。
老頭頓時把眉頭一皺，這個6分區的人怎麽都這個樣子，從上到下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他們到底有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但也並沒有避開黃鳴，想聽聽這個本該是堂堂正正的警衛連長，到底又能爆出多少猛料來。
“雷司令不在鎮裏，大清早就出去了。”
“不在？去哪了？”
“不知道。雷大隊的事情，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楊司令也不知道？”
黃鳴深深點了點頭：“從來不知道，也從來不敢問。哦，問了也白問，雷大隊口風最緊，啥也問不出來。”
劉得誌頓時就腦袋上滑下數條黑線。這個6分區，到底是姓楊還是姓雷？看這個黃鳴的意思，好像對雷司令是敬畏有加，但對楊司令嘛……總感覺有那麽點鄙視的意思在裏麵啊。
“那好吧，你就帶我去他大隊部看看。”
去年來時雷仁的遊擊隊還是都住在老百姓家裏，就連他自己也在趙長興家寄人籬下。此時看到那邊數排新砌的軍營，劉得誌當然就想去看看。身為全軍區軍事一把手，不用看人，看布局看場地看物品，不管從哪方麵都能看出些端倪。
這次黃鳴沒有絲毫猶豫，啪的一個立正：“對不起首長，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嗯？他們不是不在嗎？空房子為什麽不能看？”
“警衛連的職責就是保衛分區機關駐地的安全。獨立大隊的兵營是軍事重地，更是保衛的重點。沒有雷司令點頭，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劉得誌被氣樂了。哦，按你的說法，雷仁的軍營竟是比分區機關還要緊？笑眯眯的看著黃鳴：“如果我非要進去呢？”
“那您隻有先下命令撤了我，然後把警衛連全部槍斃。雷司令早有交代，雷仙鎮是整個分區的根，也是他的家。警衛連隻要還有一個人活著，你們就別想進去！”
一掃之前那副小人嘴臉，竟是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當然了，隨便放外人進去參觀，先不說趁雷大哥不在家，偷偷躲在他被窩裏做春夢的五千隻鴨子被人看到後，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光是武器庫裏存放的那些東西，隔著門縫都能晃瞎人的眼睛！
劉得誌愣了，小李也呆了。這個雷仁，在普通戰士心目當中的地位，竟是高到了如此程度？光為了替他看家護院，就寧可全部被槍斃？你逗爺開心吧！可看眼前一臉嚴肅的黃鳴，哪裏又有半分說笑的樣子？
劉得誌隻得搖了搖頭嘟噥了一句：“帶兵帶成這樣，老子也算服了你！”
“好吧，既然不能進軍營，那你帶我去你們分區機關指揮部吧。”
“這個也不行。領導們都很忙，要是隨便來個人我都帶進去，那領導們還用工作嗎？所以呢，首長，我建議您下次來的時候，還是帶好證件，最好是有軍區正式的介紹信。否則，我不能放你們進鎮。”
看樣子，這位一定是軍區首長，但正因為他是大首長，才更加不能讓他進去！別人不知道，黃鳴可是一清二楚的明白，機關裏麵的大領導們，都在忙於進行從雷大隊那裏學來的腦力鍛煉活動。據說，現在王政委和周主任都已經學會麻將，馬上就能湊齊一桌了。
這要是讓首長進去一眼看到……哦，大白天的你們都不工作，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竟連麻將都擺上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如果真是那樣，不用楊司令下命令槍斃，自己就能被那幾個黨委常委用板磚活活乎死！
自己可是親眼見過他們是咋樣收拾楊司令的。連一把手都照乎，更別說乎自己了。可是能怪他們嗎？剛剛忙完秋收，現在成天到晚沒有活幹，按王政委的說法，不打牌，難道出去打架？哦，這話好像是周政委說的。管他那個政委說的，反正槍斃了自己，也不能放這位進去。
劉得誌這次是真的苦笑了，不僅是苦笑，簡直就是想要嚎啕大哭！想自己堂堂軍區司令員，到下麵的分區來視察工作，別的地方莫不是倒履相迎，那是極大的榮幸！
可到了這裏，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要知道，這裏可是自己兩個兒子的地盤，可不就是老子自己的家一樣？
不孝子！白眼狼！養不親的畜生！算了，最後一句當我沒說，那是把老子自己也罵進去了！
無奈下，劉得誌隻得帶著同樣滿心委屈的小李，打道回府，隻是在暗暗想著，哪天別讓老子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