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雷仁的逆鱗
?本意是把胡斌越界撈肉吃當成一個笑話來講，博大家一個開心。沒成想竟惹得雷仁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好似有人勾搭了他的丈母娘。譚雙輝等人，皆是一臉呆滯，茫然摸不著頭腦。
周凱此刻也是一臉嚴肅，把目光轉向他們，語氣中帶著冰冷：“6連和7連的春耕保衛報告，我們早就收到了。當時還在奇怪，一個小小的北方根據地，區區6個村子，怎麽會有兩個排的偽軍跑過來湊熱鬧。本來還分析是鬼子去掃蕩117旅騰不出手來，才加強了偽軍的力量，原來竟是胡斌自作主張造的孽。”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這個事情你們早就應該詳細上報，怎麽會直到今天，才當做笑話說出來。老譚，你們知不知道，這會壞了老雷的大事！”
譚雙輝額頭冒出冷汗，偷偷瞄了雷仁一眼，見這位已經是臉色黑成了鍋底，默不作聲一根接著一根大口抽煙。雖是不明白到底踩到了他哪根尾巴，卻也知道雷仁是真生氣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生氣。估摸著，猶在為強壓了黃道一頭而暗自得意的胡大連長，要倒血黴。
雷仁此時，可不正是把胡斌恨到了骨子裏，簡直就是恨不能生飲其血、生啖其肉！出於對曆史的了解，雷仁清楚的知道，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過早的暴露八路軍的實力，是多麽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情。
如果曆史的車輪沒有偏離原來的軌道，那麽再過一個多月，出於緩解日軍封鎖壓力的需要，加之對自己的實力膨脹過於自信，八路軍總部就將在晉察冀邊區，發起那場一直持續到1940年底、聲勢浩大的百團大戰。
此役完全打破了日軍以鐵路為柱、以公路為鏈的囚籠政策。不僅破壞了日軍以正太鐵路為脊髓、炮樓碉堡為骨肉的封鎖線，更是炸毀了大量的公路、橋梁、礦山，把國民黨指責八路軍“遊擊遊擊、遊而不擊”的謊言徹底粉碎，極大的鼓舞了根據地抗日軍民的革命熱情和全國民眾的士氣。
當然，從雷仁的角度來看，出動105個團，參戰兵力多達四十餘萬人，曆時四個月，卻隻取得了斃傷日軍2萬、偽軍5千的戰績，就跟玩小孩子過家家沒有什麽區別。但此次戰役本身，就不是以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主要目的。
雖然說，百團大戰進行得轟轟烈烈，確實打破了日軍封鎖，更是振奮了國民的精神。但凡事都有兩麵性，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同時，也埋下了一個令人悲傷的伏筆：那就是把自己的實力全部暴露，引起了日軍的高度重視。
由於在此前的正麵戰場上，從沒有與共產黨軍隊交過手，日本人本來還沒有把共產黨領導下的八路軍、新四軍當作主要作戰對象。但經此一役，好嘛，原來，你們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接下來就不用多說了，調集華北日軍主力，在1941年以拉網的方式重兵清剿，給晉察冀邊區革命根據地，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好在，中華民族，是最為堅韌不拔的民族。中國人從不計較能夠取得幾次勝利，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夠承受幾次失敗。這一點，在日軍殘酷圍剿後的快速恢複中，體現得漓淋盡致。
想到這裏，雷仁也隻得自嘲的一笑：自己是過來人，自然能從後世的曆史教科書上知曉這一切結果。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自己先知先覺的作弊技能，因此，過早暴露實力後造成的必然損失，無法避免。
在雷仁的腦補中，如果八路軍能夠韜光養晦，於默默無聞中再發展一年，夯實根基，等到1941年再發動百團大戰，那麽，結果將會截然不同。屆時，日本已經偷襲了珍珠港，把美國拖進了戰爭。而為了支持日本的全力南進計劃，日軍精銳師團被大量抽調到太平洋戰場，已是沒有足夠的力量來遏製八路軍。至少，不會讓八路軍全無還手之力，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失。
這裏，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以自己微不足道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跑到偉大領袖跟前去唧唧歪歪。即算是有這個機會闡述自己的觀點，人家又憑什麽來相信你一個毛頭小子的信口雌黃？
所以，雷仁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施加自己的影響。老頭子那裏自不必多說，現如今手裏能有一個軍區直屬1營，他就已經心滿意足。自己彈壓的對象，自然還是實力暴漲、自信心也無可避免跟著爆棚的6分區一幹人等。
楊青山那幫土鱉，實在是苦日子過怕了，驟然間鹹魚翻身要人有人、要糧有糧、要槍有槍，難免就會忘乎所以。年初的春耕大會上，那個拙劣的戲子表現，就是最好的明證。
於是，雷仁在請神上身後，滿懷憂鬱的跟周凱說：我們現在步子邁得太大了，早晚要出事。而政委同誌對雷大仙的那幾位大神牌友，自是深信不疑。竟沒有追問緣由，就隨同雷大仙一起，在分區黨委會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韜光養晦、默默發展、打好根基，等待機會再驟然暴起，一鳴驚人。這是周凱這種文化人的總結，按照雷仁的說法，簡單明了：自己躲在被窩裏偷偷長肉就好。
猶記得在那次與其說是開會，不如說是閑聊的場合裏，雷仁知道無法把曆史教科書上的結果明白告知，隻能是站在6分區的角度開始胡謅，以期得到這幫土鱉的認同，達成自己的目的。
周凱記得，雷仁是這樣說的：“老楊，你個暴發戶，曉不曉得財不露白的道理？春耕大會上要你顯擺6分區的實力，那是沒有辦法，要為吞並5分區打好鋪墊。往後可不能這樣了，要多在人前哭窮，最好是讓人家都覺得你打腫臉充胖子，別人心理才會平衡，才不會把眼睛死死盯著咱們。”
“為什麽？我發了財，為何還要裝窮？”
“因為你發財了，而人家沒有，那他們就都會妒忌你。現在你手裏才有一個營，向6分區請求支援的報告就雪片般飛向了老頭子的案頭。北方分區要是再組建一個營，你想想那是什麽後果？是不是要把咱好不容易才攢起來的一點家當，全部敗光你才開心？”
“那你的意思是……”
“裝！逮著機會你就跑到老頭子跟前去哭窮，就說當時是過於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才盲目擴張隊伍，導致現在手頭拮據，入不敷出，請求軍區支援！然後嘛，咱自己悶頭發財，隻是別出去張揚就成。”
於是乎，七人團皆是對這貨的無恥境界表達了高山仰止般的欽佩，就此達成了共識：絕不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特別是在鬼子跟前。免得像117旅一樣，招來滅頂之災。盡管，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也正是因為如此，雷仁才把北上第一個目標，放在了西北軍身上。就是怕過於刺激到日軍，引起他們的關注。自己臥榻之旁，又豈容他人酣睡？如果日軍發現6分區的實力，已經能夠威脅到自己統治的根基，那麽後果不言自明。
而雷仁經過仔細拿捏，現在展現出來的實力，剛好在日軍可承受範圍之內，隻要短時間內不再去招惹日本人，他們就不會對自己產生過大的警惕。
雷仁好不容易才糊弄住了所有領導，決定低調行事。好嘛，胡斌這時候跳了出來，跑到4分區去殺人越貨，盡顯自己的威武霸氣！這可不是拂了仁哥的逆鱗？於是，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即將上演，而被殺的那隻雞，正是譚雙輝認定即將要倒血黴的胡大連長。
拿定主意後，雷仁一紙命令把6分區下屬5連、6連、7連的連長指導員全部召來安塞。趙村的警衛連自然不用操心，黃鳴本就是自己一手提拔，自是忠心耿耿。分區領導的工作，自己也已經全部做通。這次，索性就連同北方機關全體，一起洗腦，永絕後患。
悠閑呆在康莊的6連長胡斌，此刻連接十二道金牌令箭，把這貨驚得一愣一愣，全然不知分區為何如此大動幹戈。隻是直覺上認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到底會是什麽事呢？腦海中，不由浮想起同樣接到十二道催命符的嶽飛來。
心神恍惚下，磨磨蹭蹭挨到安塞，剛走到司令部門口，被哨兵抬手攔住，詫異間剛要問個究竟，趙黃河從裏麵走了出來，麵色冷若冰霜：“大人有令，著來人報名晉見！”說完轉頭就走，就像沒有看到胡斌一般。
糟糕！自己到底打哪得罪這個了煞星？隨著雷大隊不斷創造著令人不可置信的奇跡，雷仁也是在全分區聲名鵲起，積威日重。此刻見這魔頭全然不顧往日情分，一點麵子也不留，隻得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高聲唱到：“6連連長胡斌，奉命晉見……”
裏麵傳來“啪”的一聲，顯然是某人大力拍響了驚堂木，隨即趙公公滿臉倨傲地走到門口，一揚手中的拂塵拖長了聲調：“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