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休息好之後,雪雁和吳均瑜來到前院,終於從林如海這裏聽到了事情的經過。原來東平王見這段時間皇上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世家的身上,便想著把自己的人手集中一下,換個地方。

可誰知兵馬糧草剛一集中,就被突襲了。東平王得知事情敗落,報著自己好不了也要惡心別人的想法,居然指揮人馬直襲皇城。

可他那些人馬,說白了,能進京都是皇帝故意放水,好來個甕中捉鱉的。不然在城門口就已經被亂箭射死了。

東平王這一起兵,祝淵那邊當然也得配合著,不然東平王失敗,他這裏隻有死的份。可這些前朝的舊部還沒出家門呢,就被兵司馬帶人圍了個天衣無縫。

整個鎮壓過程其實很順利,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其實是東平王自己人弄出來的,就是想弄得人心惶惶,惹來趁亂為非作歹的歹徒,好給皇帝小兒添點麻煩。

隻是一切都沒趁了他的心意,昨夜雖然很混亂,但城裏的次序還算有條不紊。而這次黛玉的丈夫張啟聲又立了大功,在城南抓到了企圖放棄部下偷偷逃走的祝淵。皇上龍心大悅,將張啟聲又提了一品的官階。

當然這些也是今天下朝以後來林府探望的張啟聲告訴林如海的,林如海昨天作為謀臣,一直在宮裏和皇上待在一起。今天一早被放回來,就睡到下午才起來,沒去上朝呢。

這次謀反,本來是林如海的大功,可不知皇帝為何一字都沒提過這件事兒。林家雖然都很高興,這件事過去了,終於可以過上安生日子了。可大家臉上又都不大好看。

雖然算不上過河拆橋,可也算是鳥盡弓藏了。這個皇帝還真心不厚道,林如海這麽大的功勞。若是封賞,至少也是得封個超品的爵位。可就這麽偃旗息鼓的壓下去了,怎麽能叫人甘心?

“箐兒,均瑜,明日為父即公開你倆的婚事,我在附近早買下了一處宅子。安排了下人進去,你們明日之後就可以搬去新家居住,不必在藏在家裏了。”

林如海這話,不得不說把雪雁和吳均瑜都聽的懵了。這事兒孟茶芳倒是知道的,笑眯眯的繼續補充道:“隻外院一應管事小廝。內院粗使婆子丫鬟備好了,但伺候你們的人,還得你們自個來挑。我這另備了三十多個,你們搬之前挑了一並帶去。我可是調教了好一段日子了,必是得心應手的。可不要跟我推脫,不然我可生氣了。”

雪雁和吳均瑜對看一眼,兩人都站了起來,走到兩老跟前鄭重的跪下,行了一個磕頭禮。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是吳均瑜第一次給人下跪行禮。這一禮,行的是兒女請安禮,也是吳均瑜的謝禮。他已經把林家的長輩真的當做嶽父嶽母來看待,而一想到要帶著雪雁遠走他鄉。他這心裏就有點不安了。

“求父親母親原諒,有一事,我一直沒說。其實,我上回出海就是去印第安人那兒買了一塊地。準備在那兒落地安家的。那裏雖蠻荒還未開化,但好在天高皇帝遠,能夠天高雲闊任鳥飛。我生來不喜拘束。來了京城覺得這裏並不適合我。而箐兒也是個有高謀遠慮的女子,任她在這居多束縛的環境裏,她也不得開心顏。所以我才尋思著,帶她一起去那無拘無束的地方,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兒,我們能無憂無慮的過完一生。”

林如海聽了這話,一時愣住,不知說什麽才好,過了半晌突然生起氣來,拍了一下桌子,叫了聲:“胡鬧!”

雪雁心裏一驚,忙又磕了個頭求情道:“父親莫惱,女兒知道這事兒沒跟父親商量,是為不孝。可表哥也是位女兒著想,才冒著生命危險遠走他鄉的。女兒心中也渴望能去一個女子也能無拘無束的地方,女兒也盼著能做一番大事業。可是父親,若留在京城裏頭,女兒終究是個上不了台麵的身份。這身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幾回夢裏驚醒,都潸然淚下。各府的貴人們雖口裏不說,但心裏也沒有真的尊重過女兒一次。去了其他的地方,才能真正的拋開女兒的身份,再無往日身份之煩憂。”

林如海隻是不停的歎氣,搖著頭不看那二人。孟茶芳在一旁一直抹眼淚,想說什麽幾次說不出來。

吳均瑜心裏也急,可他知道這會兒如果再不停的解釋,兩個長輩都會聽不見去。他幹脆拉了拉雪雁的手,衝她搖了搖頭:“別說了。”

雪雁抬起身來,臉上已滿是淚痕。若不是經過祝淵這件事,她是不會體會到製度的可怕,女子的悲哀的。特別是林如海說過皇上對她很是有心的那件事,更是讓她害怕的好幾個晚上睡不著。就是從那時起,她才會如此渴望自由,渴望一個平等的社會。雖然現在的西方社會也沒能完全平等,但至少女人是可以正常上街,正常做事,正常玩樂的。

吳均瑜看著雪雁滿是心疼,親情雖是他和雪雁都渴望的東西的,但也成了他們最大的枷鎖,最沉重的負擔。若是沒有情,他們可以說走就走,可現在大家真心付出後,再想毫無顧忌的離開,那真是天方夜譚了。

吳均瑜忍不住突然抬手,拿袖子給雪雁擦了擦眼淚,嘴裏輕輕說了句:“別哭。”

林如海真覺得自己一顆老心都碎成渣了,吳均瑜這個臭小子,不聲不響就拐走了自己最欣賞的女兒,而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早就被另一個臭小子拐到盛京去了。如果這個女兒也走了,那他以後豈不是一個都見不著了?絕對不能讓這臭小子如願!

而孟茶芳在一旁,心中卻是另一番感慨。方才聽雪雁說的那番話,已是讓孟茶芳心痛不已了。她雖然身份很高,世家嫡女,但因嫁不出去,也飽受過別人的白眼和嘲笑。她深知夜半驚醒獨自垂淚的感受,明白在人前挺直腰杆,而人後驚慌無措的感覺。

加上方才吳均瑜的無意之舉,讓孟茶芳心中更為感動。一邊又欣慰雪雁能找著真正為自己著想,真真疼愛自己的丈夫。看到吳均瑜對雪雁的體貼和溫柔,孟茶芳決定幫他們一把,一定要勸老爺答應他們的要求。若是老爺不答應,那她就——她就幫助雪雁他們偷偷離開。

“先起來吧,地上涼的很,莫跪壞了腿。”還是孟茶芳心細,開口讓兩人起來了,這兩人其實早就跪的膝蓋痛得不行了。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吳均瑜還好能挺住,可雪雁就有些站不住了。書澈忙從下麵上來扶住了她。

“你們先回去,我還得安排明日的宴席,這會子沒工夫說你們的事兒。等明日過了,這事再從長計議。”孟茶芳趁著林如海還在生悶氣,趕緊對兩人說道。

吳均瑜和雪雁應了一聲,慢慢退了出來。走到門口,兩人相視一眼,都苦笑了起來。

回月梅苑的路上,兩人牽著手,默默無語。書澈在後頭遠遠的跟著,看著前麵的背影,心裏也大不是滋味。

今天她才知道,小姐還有這麽大的計劃,她感覺自己被排除在計劃之外,莫名有點吃醋。為什麽,明明小姐最看重自己,卻從沒想過把這事兒告訴自己,難道小姐從沒想過帶她一起走?

雪雁走了一半,突然開口了:“我們,還去嗎?”

吳均瑜牽著雪雁的手突然緊了一下,接著毅然道:“去!你不是會醫藥嗎?去了那裏,你能開個診所。而我想開個學校。到時我們早上一起出門,手牽手去上班,我先送你去診所,我再回學校。誰下班早,誰就去接另一個,我們再一起手牽手回家。你給我做好吃的,飯後我來洗碗。晚上我彈鋼琴給你聽,休假時我為你畫畫像,你為我做衣裳。我們還要一起去郊遊,去騎馬……”

雪雁突然哽咽著打斷他:“別說了!”

吳均瑜愣了愣,就聽雪雁繼續說道:“如果真的能這樣,那是我最向往的生活。可是,我們走了,父親母親會很傷心吧?”

吳均瑜心中一痛,緊緊捏住雪雁的手:“他們……還有妹妹一家,還有墨玉,所以我們去找自己的幸福吧,好不好?”

雪雁突然放開手,看著吳均瑜的眼睛道:“其實是你想走對不對?在這裏商人不受尊敬,所以你很不開心,你買了爵位,在殖民地會很有身份。”

吳均瑜臉上慢慢冷了下來,鬆開了手盯著雪雁問道:“你是這麽想我的?”

雪雁一怔,咬牙道:“一開始說到外頭買塊地生活,不都是你自己在說,從沒問過我的意見。不是嗎?”

吳均瑜看著雪雁半天沒有言語,半晌後突然詭異的笑了起來:“原來你不想走啊,那你怎麽不早說呢?看來你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那我還費那麽大的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