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雪雁見這兩丫鬟受不了隔壁的聲音,隻得叫來外頭候著的店小二,對他道:“這隔壁吵的很,勞煩小二哥幫我另尋一安靜的地方,送我這兩個丫鬟過去,另擺一桌給她們用。”
小紅和書澈一愣,但互看一眼之後卻又沒說什麽。到小二另尋好了房間來叫這兩人,這兩人都一直乖乖的沒說一句話,跟著小二哥出去,直到書澈快出門口了,才回頭對雪雁說了句:“小姐自個要小心些。”
雪雁笑著衝她點了點頭,看著她最後一個離去。這兩個丫鬟想必是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如今聽話離去不出聲問,就是為了不破壞她的計劃。到底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如今不用多說就有默契了。
又在房裏等了片刻,祝淵終於借著尿遁找了過來。一進屋見隻有雪雁一人,他還愣了下,看來之前有人跟他提過,雪雁帶了兩個丫鬟來的。所以沒見著丫鬟,他很是詫異。
雪雁找祝淵本來就沒什麽事兒,隻是為了接近他的部下。如今祝淵過來赴約了,雪雁就拿出在家時想好的借口發作了一番。
“我聽說,荷蕊懷了身子,又被你灌了打胎的藥?”
祝淵聽了頭皮一陣發麻,這事兒他明明藏得好好的,也不知是誰泄露了出去。他隻得硬著頭皮道:“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你別當真。肯定是有人見不得我過的舒服,故意給我找麻煩呢。”
雪雁氣極反笑:“你當我是傻子不成?我既把那三人送了你,又怎麽會得不到消息?我早與你說過這嫡庶有別,如今這三人都隻是通房,正方奶奶都沒進門,你就弄出小子來了,這長子之位極為重要,你應當慎之再慎。更何況你如今的身份,可與平常人又不一樣。你若是大事未成之前就弄出小子來,這血脈可就雜了。
“那荷蕊荷心是什麽人?原都是賈家的小戲子,因老太妃歿了,不許家中奏樂。這才散給了各房做丫鬟用,連著我也拿到兩個。而那三姐兒更是婚前便失貞之人,我不過是不忍她死了才買了她下來。你竟這般豬油糊了心的看不清楚,還能讓那三人裏有人懷了身子?”
祝淵被雪雁質問的一陣發懵,也不知回她什麽話好,隻得訕訕的垂著頭坐在那兒,又聽雪雁繼續教訓道:“你早日與我說起計劃之時,何等耀武揚威。我也是吃錯了*藥了,否則怎麽信了你的話。如今定了親,卻不見你們有何行動。該吃著吃,該玩著玩。你若胸無大誌,趁早跟我說明了,我也不必白等你這麽多年。今兒回去就跟父親說,這門親事退了也罷。反正前途無望了。你等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根本就難成大事!”
祝淵一聽急了眼,語氣就衝了起來:“就你行,就你能耐,還沒過門呢,你就管這管那的,要是真讓你過了門。你還不天天騎我脖子上撒野了?”
雪雁氣得嗙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祝淵嚇了一跳不說,把隔壁也嚇了一跳。隔壁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這點祝淵並沒注意到。
雪雁先是“氣得發抖”了一陣子,待隔壁聲音全消下去了,這才指著祝淵罵道:“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人家好容易給你從那破廟裏救出來,指著你光宗耀祖成一番大事。而你倒好,瞧瞧你做了什麽?每日隻與小妾通房在內院廝混,如今我要管內宅之事還嫌我管的太多。
“這從古至今,向來是男主外女主內。這內宅之事本就該我管,而你就該致力於發展前途。可你非但遊手好閑無所事事,還成日裏弄的後宅不寧,妾室通房爭風吃醋。你可想清楚了,這大事事成之後,你那些小妾通房可都是平步青雲的人兒,你是想著日後文武百官衝著倆戲子喊娘娘,衝著一蕩婦喊娘娘不成?”
祝淵聽到最後一句,剛想說什麽“人人平等”之類的話,就被雪雁又打斷了:“你別跟我說什麽眾生平等之類的屁話,若是眾生平等,怎麽不見他們去找別人來做這事兒,非要找你這朽木不可雕的廢物?還不是衝著你的血脈去的?你自個可想清楚了,若是想你日後子孫血脈不純導致後亂,你隻管可勁的造吧!打今兒起我也不管了,你愛咋咋地。”
說完這話,雪雁氣得一屁股坐下,拿背對著祝淵,臉朝著窗戶方向生悶氣。過了一會兒,突然這房外就響起了細微的敲門聲。雪雁假裝聽不著,祝淵隻得起身去開門,見那門外站著自個的部下,嚇得一身冷汗都下來了。
來人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雪雁這會子還背對著門口坐著呢,所以看不著樣子。倒是那人隔著門縫瞧見雪雁的背影,見她雖生著氣,仍挺直著背坐在那兒,坐有坐姿,紋絲不動。想來也是極有氣質,教養極好的姑娘。
來者在祝淵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祝淵不情不願的進來對雪雁道:“你別氣了,我有叔父想見見未來侄兒媳婦,你可願意見一麵?”
雪雁聞言這才重新站起來,轉過身來朝門口看了一眼,然後對祝淵點點頭道:“那就請進來吧。”
門外一個聲音問道:“姑娘可要設置屏風?”
雪雁微微一笑,大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您也算是長輩,不必這般拘禮,況且這兒也沒外人。”
這話說的不但門外的部下很是滿意,就是隔壁房裏的那些人,都覺得這個未來的奶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能說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話,都可見這個未來奶奶是個於常人不同的擔當者。
他們現在的身份可與別人不同,這都是在各行各業裏混雜進去潛伏著的細作。他們的目的就是“光複大業”,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小事。什麽規矩道理,什麽禮儀廉恥,必要時一切都可拋開。所以對雪雁這樣“聰明上道”的人,他們是打心眼裏喜歡的。
山羊胡子進了屋,雪雁便先衝著山羊胡子行了一禮,口中稱道:“見過叔父大人。”山羊胡子笑眯眯的點點頭,他身後跟進來的掌櫃們轉身把門關上,雪雁這才不亢不卑坐了下來,等著山羊胡子行禮。
果然山羊胡子一關了房門,便上來兩步衝雪雁行禮:“給主子請安。在下山東煤商王哺歸,管各地消息匯總來回一事兒。”
雪雁正襟危坐,衝他和藹的點了點頭:“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名字倒是極好的,隻是我見你好似有些臉熟,你我二人之前見過不曾?”
王哺歸趕緊拱手道:“主子好記性,前兒在南門大街上,主子的車經過,正巧前頭有車堵路,主子打簾子瞧時,在下就在一旁的車上,曾有過一麵之緣。”
雪雁聽了心裏一驚,那是她們家帶著吳均瑜回來的那天,有沒有那麽巧?但吳均瑜不在他車上,隻怕這些人也隻是懷疑,所以才跟蹤看看,不然就該去林如海那車探聽了。
雖是一瞬息間,雪雁心中已轉了幾百道彎兒,於是在旁人看來,她是聽了王哺歸的話立刻就回了話:“原來是這樣,我就說若是正經見過怎麽會不記得。您老快請起來,日後你我主仆之間不必行跪禮。雖說是主仆,但你們卻是勞苦功高之人,大可不必這般客氣。我心中敬你們,你們能從祁雲寺裏救出大爺,實屬不易。若沒有你們出手相助,我與大爺也成不了這段姻緣。”
這話說的,像是已經過了門似的,可雪雁知道,這會子她要了臉麵,這事兒就難辦了。所以隻得拉下臉來,把自己跟祝淵的關係拉近一點兒。
祝淵平時在這些人跟前,不是仗著自己是“主子”的身份,對他們極不耐煩,就是沒按著祝淵的性子來,惹的祝淵大發雷霆。所以這些人原是做好了準備,被雪雁指手畫腳一番,可沒想到雪雁竟這般識大體。
這男主子不靠譜,他們早也想過換個人選,可如今女主子極為靠譜,這換人選的事兒就可以緩緩了。畢竟換人了,還要磨合,還要名正言順,如今哪裏還找得到第二個皇室血脈,前朝的皇室血脈都死的差不多了,就是唯獨救下來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如今也一個早就死了,隻剩了祝淵這個爛泥。
王哺歸這才站起身子,又對雪雁做了個揖:“主子寬厚仁義,實在非常人。”
雪雁微微一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能有“母儀天下”的大度感,這才柔聲問道:“今兒是我請大爺來商量事兒,怎麽這麽趕巧遇到了你?”
王哺歸忙拱手道:“回主子話,今兒正巧是在下生日,請了各路的親朋好友來此宴席。沒請主子還望見諒,主子如今還沒過門,隻怕給府上抹黑。”
雪雁笑道:“多謝你費心替我著想,隻是如今你我初次見麵,我一沒備下見麵禮,二沒備下賀禮,倒叫我心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