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雪棺影

夜裏氣溫驟降,缸裏的水被凍結了,砸開後燒了水洗漱,大家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開門,院子裏一片銀白,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上已經落了半尺厚。

“好大的雪呀!”珈藍說著,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融化在了掌心裏。

“咿咿呀,下雪啦,下雪啦,美美噠,雪人噠!”肉靈芝蛋蛋終於睡醒了,這家夥一直待在我的衣兜裏,此刻冒出頭拍著小手。

“小鬼頭,進去吧!”我一下將其暗入了口袋,扣上了扣子。

“咿咿呀,壞人噠,打開噠,好好噠。”蛋蛋可愛的聲音說著,勾起了珈藍的好奇心。

“放出來嘛,多心疼的小人兒呀!”珈藍抓住了我的手,打開扣子抓出了肉靈芝。

“乖,叫姐姐!”珈藍看著蛋蛋,笑嘻嘻地說。

“咿咿呀,小胡子,醜死噠,大壞人,放開噠。”蛋蛋手腳亂舞著,發出了生氣的咆哮。

珈藍冷哼一聲,這才記起了自己現在是胡狗子的外形,一把將蛋蛋塞到了我懷裏。

“蛋蛋乖,餓不餓呀?”我捧著蛋蛋,笑著問道。

“咿咿呀,飽飽噠,不餓呀!”蛋蛋說著,跳入了衣兜,隻露出了頭來。

爺爺披著棉襖,背著手走出來,看著大雪說道:“一年就要到頭了啊!”說完,抄起掃帚嚓嚓掃著雪。

“爺爺,不要掃了,下這麽厚的雪,那掃的動呀,就算掃了一會兒又落上了。”

爺爺手裏不停掃著,說道:“掃除一年的舊塵土,迎來新年的氣息嘛。”

我手腳凍得發涼,到房裏翻出兩個狗皮帽和莫雨塵戴上,二人來到院子裏堆雪人。

大雪飛揚著,很快兩人肩膀上帽子上落滿了雪花,眉毛上結了一層霜花。

“這個是胳膊,不是腿呀,不對,這是左耳朵。哎呀,怎麽沒脖子,對,這是右耳朵,還缺一個帽子,眼睛用什麽呢?對了,快找兩個煤球,咦,恰好,哈哈哈……”

不一會兒,一個大雪人堆好了,不過有些醜,好像雪怪一般。

“哎喲,你倆堆的這是什麽呀,簡直就是一個大雪球,在加兩個煤球。”珈藍站在門口剝蔥,看著地上的雪人如是說道。

“誰說這是雪人了,我們老師說了,堆雪人太簡單,能堆出雪怪才厲害呢,我們堆的這就是雪怪,是吧?雨塵!”我說著,對莫雨塵擠擠眼睛。

莫雨塵看著雪人,並不回答,而是走在了雪人麵前,一拳砸在了雪人的頭上,雪人的臉扭曲了,頭骨碌一下掉在了地上,滾了幾下碎裂了。

“莫雨塵你幹嘛?”

我一陣難過,好不容易堆起來的,就這樣一下被破壞掉了,心裏莫名的生氣。

珈藍搖搖頭,吹掉手上的蔥皮說:“這孩子真是的,說一下都不行,唉!”說完無奈地往屋內走去。

莫雨塵轉身回了屋,隻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大雪中,看著白茫茫的大地,眼睛濕潤了。

大雪依然下個不停,掃過的地方又落了厚厚一層,爺爺掃著出了門,留下了一道暗淡的腳印。

“恨水,叫你爺爺回來吃飯了。”黃香在門口喊了一聲。

“知道了!”我回應著往門外走去,茫茫白雪看不清前途,隻能隱隱看到爺爺的背影。

“爺爺,吃飯了!”我隔著老遠吆喝了一嗓子。

“知道嘍!”爺爺回道。

爺爺走了回來,銀白的發絲上掛滿了雪片,衣服上也落著厚厚一層,胡子眉毛分不清,簡直就是一個大雪人,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兔崽子,笑什麽呢!走,快回家吃飯。”爺爺拉著我的小手,往屋裏走去。

火盆裏炭火燒的正旺,幾人圍著火盆,扒拉著碗裏的飯。

吃罷飯,爺爺帶著我去了老支書家,門口貼著白對聯,搭著竹棚,孝子姑娘們哭聲不斷。

正屋裏布置著靈堂,棺材擺在凳子上,案桌上擺著靈牌,前麵是燒紙用的瓦盆,屋子裏籠罩著一層煙氣。

“釘棺嘍!”爺爺站在木棺旁喊了一句,幾個孝子揮舞著榔頭,將釘子釘入了棺蓋中。

“起靈嘍!”爺爺的聲音落下,吹鼓手開始放哀樂,姑娘們又哭了起來。

在當時的農村,哭的越傷心,說明越孝順,因此無論長幼都是哭的死去活來,小孩子不哭,大人則在屁股上掐一把,瞬間吱哇哇嚎叫了起來。

棺材被抬了起來,大孝子壓頭,大姑娘壓後,小瓜子舉著倚魂幡,親人們撒著之前,在嗩呐聲中,爺爺喊道:“開道嘍!”

燒冥幣紙錢的瓦盆摔碎,哭聲更加猛烈了。

“上路嘍,走靈嘍,避開嘍,繞棺!”眾人抬著棺木小跑著出了大門,繞著村子繞了一圈。

繞棺,這是出殯的最後一道坎兒,讓老人看一看生活多年的老地方,不在留戀這裏,也就不會再找活人麻煩了。

一般死嬰,年輕男女,都不會舉行葬禮。

隻有上了歲數的人,才舉行法事,也才能享受的起這大禮。

看著簡單,卻延續了數百上千年,其中的道道誰也說不清,反正老祖宗都是那麽幹的。

壯年漢子們肩扛著木杠子,呼哧呼哧抬著棺木回到了老支書家門前。

“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奠,孝男孝女哭三聲嘍……”爺爺拖著悠長的調子吆喝著。

哭爸的也有,哭哥的也有,哭爺的也有,一時間悲戚聲此起彼伏。

“塵歸塵嘍,土歸土嘍,開喜棺嘍,上大路嘍……”有節奏的號子聲響起,棺木被抬了起來。

路口燒的灰將雪融化了一大片,有些泥濘,鄰居們提前掃開道,但大雪飛揚根本掃不及。

咯吱咯吱……

雪被踩的響著,棺木還沒走出幾步,抬棺的號子聲戛然而止。

為什麽出殯要喊號子,就是因為怕出現意外,一旦號子聲變了調,十有**出殯不吉利。

漢子們雖然不喊號子了,但是腳下卻並沒停住,抬著棺材腳下生風,一溜煙跑的不見影兒了。

老支書的大兒子趔趄著,驚慌失措地問爺爺:“這是咋回事兒,他們怎麽抬著我爹的棺木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