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昨日還在想著將心緒克製,可眼下卻生出的一個念頭:他屬於她,不論是夢境還是現實,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完完整整屬於她的......

就當窈娘快要分辨清沈謙眼中那絲曖昧不明的情意時,臉上溫熱的指腹離去,對麵的人也將目光遊離到了遠處。

“你近來還會夢到我?”沈謙低聲問道。

那些夢實在荒唐,她怎能將自己暗藏的心思暴露出來,窈娘慌忙搖頭道:“沒有了。”

“唔。”他好似有一些可惜,而後將袖中素青的絲帕放在她手中道:“手上有泥。”

窈娘心裏閃過一絲失落,原來方才是因為自己手上不幹淨,他才幫自己擦拭的。

“妾不敢髒了三老爺的帕子......”她輕咬著下唇,局促不安:“三老爺,妾越矩了。”

聽得她的話,沈謙將絲帕小心疊好放在袖中,頷首道:“眼下越矩的分明是我,而並非你。”

窈娘茫然一瞬,回過神來時眼前人已往前走了幾步遠,唯留下一陣濃鬱的佛手香勾挑著她的神思。

若是三老爺知道自己在夢中覬覦於他,定然會厭惡自己吧......

感受到身後炙熱的目光,他暗暗將背脊挺了挺,心跳如擂。

林間蟲鳴陣陣,風過而枝葉婆娑,他衣袂翻飛撩得她心中洶湧。

“你若是夢著我也沒關係,大抵是我們之間有些羈絆才如此。”

窈娘這才恍然,他今日與自己說話都沒有平日的冷意,或許就是覺得他與她之間存在某種羈絆。

羈絆,她無聲念著這兩個字,覺得心裏像是吃了蜜糖般甜絲絲的。

窈娘低聲問道:“那......若是妾在夢中越矩呢?”

她不確定他是否聽到了自己的問話,過了許久才聽得他的聲音傳來:“夢中罷了,不論怎樣也是無礙的。”

不論怎樣?她不確定他的意思,想起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麵忍不住雙腿輕顫:“妾應當是冒犯三老爺了。”

“既然冒犯我,那就當罰。”沈謙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臉上變幻的神色,理了理衣袖道:“罰你陪我在山中走走。”

“是,多謝三老爺。”窈娘忙跟上他的腳步,暗惱自己方才聽他說罰時竟然想著那等可恥之事。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靜空無人的青山中,光影斑駁灑在樹蔭下,她怕曬就繞在光圈走在草地上。

卻未想走了幾步就停頓了腳步,沈謙未聽到身後的人跟上來,回頭看去,原是她的裙子被地上的雜枝勾住,窈娘見他看自己,慌忙輕輕扯了扯裙擺,卻隻聽一聲撕裂連袖袂也被勾了進去,她止了手,不敢再動。

那雙在琴弦上輕拂勾挑的長指正十分耐心幫她理開裙擺上的枝條,窈娘愧疚道:“麻煩三老爺了。”

“小心些。”他托著她的裙擺等著她走到石板路上才放下。

窈娘頷首稱是,身邊的人放緩了腳步與她並肩走著,他們靠得近連彼此時緩時急的呼吸也聽得一清二楚。

沈謙見她紅暈的臉頰問道:“累了?”

“妾不累。”她隻是被他身上的佛手香擾的心神不穩。

見窈娘紅透的耳垂,他捏著衣袖道:“我早前在前麵山路上看到過石斛。”

“三老爺為何對妾……”她話音未落,林間躥出一隻肥胖的鬆鼠,帽瓔似的尾巴高高翹起,嚇得她忙躲到沈謙身後。

軟香襲來,他看著她手上緊捏的衣角柔聲問道:“你怕鬆鼠?”

“是它忽然躥出來……”她才不怕,秀眉微蹙指著又跳到樹上的鬆鼠道。

“忘了你膽子不小,定然什麽都不怕。”沈謙意有所指的話讓窈娘杏仁似的圓眼又垂下大半。

她的手依舊捏著他的衣袖,她還未察覺他也不開口戳破。待到她平緩了心情後,才發覺自己的不妥,手上滾燙又不願放手。

白雲冉冉,唯有兩旁綠樹看得到她忐忑與竊喜,她垂眸看著他衣袖上的痕跡,隻覺身與白雲輕。

沈謙目光看著前方,唇角輕輕揚起弧度,恰到好處貼合她的步伐,而他狀似垂下的手卻不敢輕舉妄動。

他駐足在一株粗壯的香樟樹下的石堆前,用眼神示意前方道:“那可是你要找的石斛?”袖間一鬆,他反手將那截溫熱緊握掌心。

窈娘小心翼翼將石斛挖出,這才露出笑意:“多謝三老爺。”

“你好像……總是在謝我。”

“是……”她的耳根慢慢暈染成紅色。

本以為他還會說什麽,誰知沈謙隻淡淡笑了笑將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從眼睛到唇瓣,最後緩緩挪到樹間:“回去的路若害怕,仍舊牽我的衣袖。”

風吹草動,郎君玉容。她怔怔的點頭,腦海嗡嗡作響,原來他知道自己方才未鬆手。

沈謙見她櫻唇輕抿,伸出衣袖到她麵前,薄唇輕啟:“如今又怕我了?”

若是自己不牽著反倒會讓他覺得方才是故意為之,窈娘心虛勾住他天青色的衣袖道:“不是……”

沈謙淡淡“嗯”了一聲,她袖間的絲線在風裏晃,看著她發髻上的玉釵,問道:“算著日子大郎這幾日要回來了。”

“妾知道。”捏在他衣角的手不自覺的緊了些。

林間的風也沾染了梔香,他似無意道:“若是需要我幫你……”

“應當不會再受委屈。”窈娘知道柳月柔是有誌向的,她的身份不像青小娘頂天了就是妾室。她定然見不得橫在中間的自己被沈循瞧上。

沈謙聽得這話卻眉心微蹙,淡淡道:“你守規矩自然好。”

四下無話,兩人的心裏都似隔了高牆。

過了許久,窈娘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那日三老爺為何送妾纏花?”

“我那日從寶珍樓路過就給家中女眷都買了些首飾。”言罷,看到她垂下的羽睫忍住想碰觸的衝動。

原是如此,雖早已猜到他這般周全規矩的人定不會隻送她一人,可聽得他的解釋,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你的那支我是看著與你相配才選的。”

她赫然抬眸,見他眼裏笑意淡然,心裏愈發覺得自己輕浮。如此克己複禮,端莊自持的君子,她豈敢肖想。

沈謙默了默又再將話挪到方才,冷不丁道:“大郎此番回來若是長留玉京,你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