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董。”
“半個小時內，回老宅。”
傅權恩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淡。
可以說是自從他通知陳落嫁給傅遲開始，就再也沒用這種語氣跟陳落說過話。
那邊一句話說完便掛了，陳落的手心濕熱，不住地冒汗，卻一刻不敢停地開往老宅。
老宅燈火通明，陳落下了車沒有進正門，而是腳步一轉，走向主樓旁邊的一棟二層小閣樓。
閣樓的門微掩，透出昏黃的燈光，陳落推門的手發顫，進去後一路上了二樓。
小閣樓年久失修，木樓梯咯吱輕響，且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木黴味，無一不刺激著陳落的神經，讓她想起過往。
上了二樓，樓梯盡頭一點空地，除了一扇門再無其他。
陳落緩緩推門而入。
傅權恩背對著她，正在微微鞠躬。
聽到聲音，傅權恩回頭，渾濁老矣的眸微微冷冽。
而他身後是張桌案，上麵瓜果和香爐供奉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裏的女人眉眼間與陳落相似，清麗舒緩的麵容帶笑，溫和似水。
香煙嫋嫋，傅權恩拿過立在一旁的手杖，緩步走到桌旁坐下，無聲的看著陳落。
陳落眼神恍惚一瞬，走過去，一言不發的跪在了桌案前。
傅權恩垂眸看她：“我很多年沒讓你來了，沒忘照片裏是什麽人吧？”
“……沒忘。”陳落聲音艱澀喑啞。
是她的母親。
已經過世很久很久。
久到她快要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跟母親分開的。
四歲，五歲，抑或更小的時候。
傅權恩語氣冷硬：“今天的事我聽療養院的人說了。他們不知道原委，你也安頓的及時，不過我不用想都知道，傅遲是為了你，才傷了自己的。”
陳落唇瓣輕顫：“是我的錯傅董，我沒有看好二少。以後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我認罰。”
許久，傅權恩的聲音再次響起。
垂垂老矣的聲音威嚴沉重：“陳落，我並非是要問責這個。我更在乎的是，你今天去療養院見阿珩，是為什麽？”
陳落不敢猶疑：“去看望大少。自打大少回來之後我沒去好好問候過他，這兩天太忙，就隻好選了今晚。”
傅權恩語氣很淡：“你要記得，你現在是阿遲的人。”
“是，我記得。但到底，我曾經也跟過大少，如果不去，未免不恭敬。”陳落字句斟酌，垂下來長睫掩住眸中的晦暗。
傅權恩盯著她乖順的表情，好半天都沒有再吭聲。
許久，傅權恩的語氣和緩了一些，似是閑聊般：“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隻不過我總怕你這孩子糊塗，忘了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知道你跟阿珩的感情不一般，但你到底也是要跟阿遲結婚了，有些線不能越。”
陳落點頭，低聲應答：“是。”
“你是個可憐孩子，你/媽媽走得早，把你送去福利院，我惦記著她幫過我，去福利院把你接了回來。雖然這些年讓你做阿珩和阿遲的副手，但我心裏其實是很疼你的，譬如你的人生大事，我也是抉擇了很久。”
他微微躬身，伸手拍了拍陳落的腦袋，狀若慈愛：“縱然你的身份不夠配阿遲，我還是讓你做二少夫人，這是對你含了指望的，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孩子。”
陳落的聲音更低了，顫巍巍的露出一點哽咽：“是，傅董。”
傅權恩：“別的，我也不多說了。還有，過幾天我安排個人去恩權娛樂，就當給你打下手，也是我帶過的孩子，跟你一樣懂事。你可以把擔子分給她一些，把精力多放在你和阿遲的訂婚禮上。”
說完，傅權恩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
臨出門時，傅權恩頓住腳步，語氣沉沉的道：“給你/媽媽上柱香，多陪她一會兒，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關門聲響起，陳落聽著傅權恩的腳步聲一點點走遠，抬起頭，眸光平靜沒有波瀾。
更沒有哽咽。
她緩緩站起身，盯著那照片，揉了揉僵硬的膝蓋，然後伸手拿了線香和打火機，點燃之後拜了三拜，插到了香爐裏。
“媽媽……”
許久，陳落輕喚。
她凝視母親的音容，喃喃：“我也不想忘恩負義的。”
膝蓋跪了，但她的一身反骨，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