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不假思索:“當然要去。”
這個回答,讓電話那頭傅遲的呼吸一瞬沉重。
陳落聽得分明,但她沒有任何遲疑的起身往外走,語氣平靜淡然:“我三十分鍾到,如果大哥醒了,還請您幫我代為問好。”
“好。”傅遲冷笑了一聲,笑聲砸在陳落心上,“好。”
斷線聲傳來,傅遲已然掛了電話。
陳落不準備思索傅遲的兩個‘好’究竟是什麽心情,什麽意思,跟王青交代了行程,她下樓開車,一氣嗬成。
抵達錦山療養院的時候,剛過午飯。
中午一點半,錦山療養院門口的保安都昏昏欲睡,陳落做了登記,停車上樓,惴惴不安的姍姍來遲。
或許,今天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陳落八歲到傅家,學的第一個道理,就是做事前縱觀大局,然後判斷得失。
雖然那時是傅老爺子親自將她帶在身邊,但這個道理,她是從傅珩那裏學來的。
她的第一個老師,第一個朋友,第一個,喜歡過的人。
而如今——
“來了。”
空曠而冰冷的樓梯走廊,身材欣長的男人緩步下樓,在滿是消毒水味的療養院,突兀而霸道的香煙氣息裹挾著壓迫,朝著陳落襲來。
陳落頓住腳步,抬眸望向站在樓梯盡頭的人,手微微收緊:“傅總。”
她見傅遲身後沒人,下意識問:“陸離呢?”
“這兒沒他的事。”
傅遲夾著香煙的手搭在樓梯扶手上,輕輕晃動,煙灰簌簌而落:“三十分鍾,很準時啊。見傅珩連一分鍾都不想晚麽?”
那語氣淡淡,陳落很不想聽出別的味道,但她還是品出了一點陰陽怪氣。
“您說的,我是您未來的妻子,我應該過來問候的。”陳落直麵他的注視,“所以不敢晚。”
傅遲寥落碎發下的黑眸冰冷:“如果你在別的場合承認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或許會更高興。”
陳落從善如流:“讓您高興,也是我的職責。”
柔軟,但處處透著冷淡的聲音,傅遲在這一瞬厭倦到了極致。
不是厭倦陳落,是厭倦自己。
他後悔了,他不該為了這一點半點的試探,讓陳落到錦山來;他不該讓傅珩跟陳落見麵,隻為了確信自己心中疑雲。
他寧可像前幾年一樣粉飾太平,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對陳落動心,不去想陳落是不是從來沒喜歡過他。
煙蒂燃盡,傅遲指尖輕微顫抖,他反手將燃著火星的煙蒂掐滅在掌心,麵無表情。
陳落眸光微微顫動,幾乎沒有遲疑,就從包裏取出濕巾,上前去給傅遲擦手,然後包起煙蒂,握到了自己手中。
這樣的事情陳落做了千百次,傅遲在外貴氣矜持,沒有人知道他這個幾乎自虐的習慣。
傅遲垂著眸子,看著陳落嫻熟的將煙蒂層層包好收到自己那裏,眼神微微柔軟,在陳落沒有抬眸的時候,肆意打量她冷白的臉頰,秀挺的鼻梁。
過去的很多個時刻,傅遲感覺自己與她好像都是遊離的,唯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感覺陳落隻屬於自己。
傅遲握了握手,喉結滾動,詢問的話到了嘴邊,卻變得再次冷硬:“既然是你的職責,那你最好就貫徹到底。”
對話間隔的太長,但陳落仍是心領神會。
她拾級而上,走到傅遲身側:“我記住了,該走了傅總。”
傅遲一言不發,目視前方,卻一把攥住了陳落的手,大步朝著傅珩的病房走去。
他掌心微涼,還有方才被火星燎噬的餘痛,與陳落的手緊握的這一刻才有所緩解。
感覺到那不易察覺的掙紮,傅遲反而攥的更緊,臨進病房前,側目遞給陳落一個眼神。
冰冷,不容置疑。
推門的前一秒,傅遲語氣低沉警醒:“陳落,記住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