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虛無感這一刻席卷了傅遲的全部心神。

他搖著頭,失神的看向虛無的遠方,語氣喃喃,“太荒唐了,你們……太荒唐了。”

傅遲一直以為,他才是那個對陳落最不好的人。

兜兜轉轉他才發現,原來陳落不光是忍受著自己,還忍受著很多人,忍受著所有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平等和精神控製。

她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

陳落沒有恨他,已經是他/媽/的萬幸。

傅遲掛了電話,忽然聽到身後細微的動靜。

他轉頭望去,微微僵在了原地。

陳落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天台,此時裹著件單薄的外套,立在寒宵裏靜靜地注視著他。

傅遲的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走上前,將她擁進了懷裏。

兩個人都寂靜無聲許久,傅遲聽到陳落低低的話語聲,“回去吧,這裏冷。”

“好,好。”

傅遲連聲答應著,鬆了手臂,牽住陳落的手,帶著她回了二樓臥房。

兩個人的身上都沾著初秋的微寒氣息,脫了外衣,傅遲和陳落一道上了/床,緊緊地抱著陳落,陷進柔軟的被褥裏。

傅遲的心跳聲很快,緊張和愧疚將他裹挾著,連環著陳落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陳落像是沒有察覺,她頭一次這樣安然的躺在一個人的懷裏,已經不想計較那麽多。

“落落……”

傅遲終於忍不住開口,然而輕喚了一聲過後,他卻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自己的下文。

陳落輕輕的應了一聲,耐心的等待。

“我該……”

落落,我該怎麽辦?

安靜而冗長的一夜,談話戛然而止在傅遲那沒能問出的疑惑。

陳落像是絲毫不關心傅遲跟傅權恩的電話內容,也不關心傅遲是如何知道她在老宅的,安然的在半山灣躺了三天。

一直到周末,顧景說她的身體沒了大礙,陳落才出了一趟門。

傅遲本想問她要去哪裏,但話到了嘴邊就又咽了回去,隻等陳落出門後,獨自開車悄然跟上。

陳落準備去找沈星明。

她坐在出租車上,很快就掃到了後頭那輛黑色的輝騰,縱然那已經是傅遲車庫裏最不起眼的車,但陳落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但陳落沒有理會,徑直前往沈星明家。

敲開了沈星明家門,陳落頂著一張大病初愈般的臉,淡淡然跟瞠目結舌的沈星明打招呼,徑自進了房門。

沈星明在原地僵了一會兒,然後木然又無措的關了門,亦步亦趨的跟著陳落,坐到了沙發上。

“落落……”沈星明打著道歉的腹稿,心想萬一陳落發火,自己要怎麽平息她的怒意。

但陳落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如常的問,“這幾天沒去公司,都還穩定嗎?”

沈星明下意識的點頭,“一切都好……不是,落落……你就來問這個?”

陳落瞥她一眼,“我還該問什麽?”

兩個人都對彼此太熟悉,陳落這個眼神已經能說明一切,沈星明說不出什麽滋味。

她寧可陳落罵她一頓。

“落落,我實在是……我不想再看著你被傅權恩折磨了,我承認,這一次的確是我暗示傅遲去找你,我就是想讓傅遲發現這一切。”

沈星明一股腦的把話都說了,反而好受了一些。

她眼眶微紅的看著陳落,“你要是生氣——”

“我不生氣。”陳落放下水杯,語氣輕緩,“事實上,現在生氣也沒有任何的用處了。與其生氣,不如想想該怎麽料理之後的事情。”

沈星明對陳落的冷靜有些咋舌,以至於擔心她的精神狀態。

她摸了摸陳落的額頭,“你還好吧?”

想起前兩天去半山灣看陳落那次,沈星明就鼻酸。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那麽虛弱的陳落了。

“我很好,身體也在恢複。不過傅權恩那邊就不太好了。”陳落笑了笑,眸子裏露出一點譏諷,這是她鮮少的鮮明情緒,“他最喜歡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的感覺,出事的當天就派他的兩個心腹去找傅遲,還在電話裏對傅遲威逼利誘。雖然我沒聽到兩場談話的具體內容,但我基本上能猜到。”

沈星明好奇起來,“是什麽?”

陳落淡淡:“不外乎是要傅遲斬了我的羽翼,然後嫁給他,好讓我孑然一身毫無退路的為傅家賣命;傅遲一定是不肯,傅權恩也一定會‘要挾’他。而傅權恩能拿來要挾傅遲的東西,不外乎是兩樣。”

沈星明越發疑惑,不解的看著陳落,“他們倆是爺孫,怎麽就說到要挾上去了?”

“因為……”

陳落說著,沒有說完,隻是自嘲似的笑了笑。

因為傅遲喜歡她,也因為傅遲有傅家人都沒有的東西——

良心。

“總之我猜想,傅權恩一定會警醒傅遲,如果不按照他說的做,他爸傅正先的總集團總裁職位不會恢複,而傅權恩也會把我,嫁給傅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