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傅遲沉默了。
高高在上的生活他過的太久。
不,可以說是,他含著金湯匙出生,生來就是人上人。
他從沒想過,有誰會讓他傅遲活不下去。
談話的天平在這一瞬倒向沈星明,她用一種近乎教育的口吻緩慢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退路,有的人生來就是孑然一身,是需要用盡全部力氣一點點朝前爬的,你坐著車趕超我們,卻還要問,為什麽不買輛車呢?
恕我直言,這不就是‘何不食肉糜’?”
“如果傅總覺得我這是敷衍的話,要不還是等落落醒了,親自問問她吧,看看落落是什麽回答,因為不管我的答案是什麽,最終決定權在傅總您的手上不是嗎?
既然您喜歡落落,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很重要嗎?”
沈星明一字一句,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她居然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怪不得有人喜歡當教育家,原來這麽解壓。
沈星明說完就站起身,拎了包朝著傅遲微微頷首,“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傅總好好照顧落落,等她好了,告訴她我來過。”
從半山灣離開,沈星明坐在自己車上,也有些茫然了。
接下來,還不知道傅遲會怎麽收場,而陳落醒來後,自己又該怎麽麵對她。
這一次是她把陳落受罰的事情禿嚕出去的,暗示傅遲去找人,戳破了傅權恩的懲罰遊戲,讓陳落被迫站到傅權恩的對立麵。
可沈星明不太後悔。
她已經有一點等不及了。
從恩權離開,勢必要加快腳步了。
思緒被手機鈴聲喚回,沈星明看向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瞳眸暗了幾分。
接通後,她沉默片刻,淡淡開口,“杜辰闌,什麽事?”
——
陳落是淩晨醒來的。
腦袋像是被人用鈍物重擊了十幾下,她看周遭的環境都是微微扭曲的,腦後勺一點悶悶的疼痛讓她清醒一點,看清了自己身處何處。
她在半山灣。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有人給她注射了鎮定劑麽?
陳落用幾秒想清楚了形勢,而後就回憶起先前的事情來。
片刻後,陳落有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回算是鬧大了。
該如何收場?
腦子裏轉過了十幾個想法,沒有一個是可用的。
忽的,房門輕輕響了一下,傅遲開門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愣了片刻,而後疾步上前,卻又頓步在陳落床邊,眸色深而濃的望著她。
“……醒了。”傅遲的聲音低啞,語氣說不出是問還是什麽。
陳落扯了扯有些幹裂的唇瓣,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傅遲不忍再看她的眼。
往日裏那雙清冷卻澄澈的眸子此時隻剩下幹枯和程式化的笑,像一層濃重的霧遮在陳落的雙眼上,刺不破,撥不開。
安靜像凝結的琥珀,把傅遲和陳落都禁錮在其中,兩人都久久沒有出聲。
直到傅遲坐到陳落床邊,試探似的握住了她的手。
陳落沒有躲閃,隻是睫毛顫了顫,默然的注視著傅遲,等待他的下文。
“我……我跟老爺子說過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傅遲的舌/頭像打了結,差點坑坑巴巴,他懊惱又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陳落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居然有些想笑。
不是帶有什麽特別意味,隻是想笑。
她極少從傅遲身上看到這麽手足無措的樣子,實在太有意思,有意思到陳落快忘了她的腦袋有多疼,也忘了她這會兒該思索之後要怎麽應付傅權恩。
“我沒事。”陳落唇瓣微微揚起一點弧度,幾乎安慰傅遲一般的,“已經,已經習慣了,這是傅董對我的一種……”
話沒能說完。
陳落被傅遲摟進了懷裏。
她感覺到傅遲輕微的顫抖,幾秒後,肩頭一陣濕熱。
陳落的腦子一片空白。
傅遲,他在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