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洞仙歌聚元蘊心劍
平陽林氏與北門夏氏,以及另外三大姓氏,號稱魏國五雄,在凡間勢力極大,且宗族內弟子基數龐大,每一輩都有被修道門派看中的子弟。
隻是林氏書香門第,數千年望族,獨尊儒術,對修真並不感興趣,因而,林氏送去修道的子弟是所有世家中最少的,甚至有些偏遠分支明確勒令不準族中子弟修道。
然而在魏國的一場朝堂事故中,雖屬文官,但卻不知為何派任兵部尚書的林氏族長林嵐,因瀆職被主君斬首,這之後,林氏許多族人也牽扯在內,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滿朝百官,竟無一個敢為林家說句話。
林嵐一脈也由此被下了大獄,在那動蕩的一年,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真相,而被嗜殺的主君全部處死。
平陽林氏在丹平城的勢力實則全靠林嵐一脈支撐,林嵐死後,這一支嫡係就此除根,其他分支也黯然遷出丹平城。
而這之後不久,就爆發了夏氏滿門抄斬的案子,罪名竟然是“謀逆”!從此丹平城隻剩三個姓氏,各自夾著尾巴做人,再無從前氣勢。
這其中的分明,夏承玄曾經在剛入門的時候與阮琉蘅、穆錦先說過。兩個家族的沒落都與那個在魏國高高在上,享受凡人供奉的七國聯盟唯一大乘期修士行夜脫不了幹係。林嵐縱容修士以法寶在戰場吸取兵卒生氣,行夜慫恿主君與邊界各國開戰,都在這些血染的暗淡曆史中散發著不明的邪氣。
對於林氏,夏承玄並不覺得無辜,但畢竟是因他父親夏誌允的參奏才有了滅門慘劇,即便夏家最後也沒能逃掉荼毒——可阮琉蘅的師姐林畫竟然是林氏的族人,便不容夏承玄不往其他方麵想了。
阮琉蘅問道:“你之前為何不曾提過?”
“……我回到太和才知道的。”夏承玄皺著眉頭回道。
阮琉蘅語氣倒是依舊淡然,說道:“修士家族意識很淡泊,且因果不在你身上,你不必擔心,何況師姐不是那樣的人,你去見了便知,師姐是極好的!”
夏承玄默然,看來是不太相信。
阮琉蘅也不逼迫他,更不去問他是從何得知這個消息。早在棲遲送上在太和修煉的夏氏弟子名單,她就知道夏承玄絕對不會放過這些機會,他從來就不曾放棄過複仇和振興家族的事業。
這在沒有根基的阮琉蘅看來,是一種相當不理智的行為,但她卻保持寬容和理解,因為凡人對於家的概念,也許就類似她對太和的感情,如果有一天太和有難,她當如何?
……
夏承玄回到自己的洞府收拾,問夏涼道:“這次回太和聯係上家族子弟,得了不少消息,你辛苦了。我從礪劍石出來後便覺得你身上靈力充盈,莫非你損失的修為都回來了?”
夏涼撇撇嘴道:“不曾,還差一半呢。家主在礪劍石的十年裏,我也在拚命恢複,要是我回到巔峰狀態,家主就不會步履維艱了。”
“總算築基了,比預定的目標還提前了幾年。”夏承玄沐浴之後,換了一身衣服,“隻要我到了金丹期,便可以自由下山,到時候一樣可以召集夏家族人,行複仇大計。”
夏涼點點頭,又問道:“這次晉階的太和弟子都得了大乘修士的機緣,家主可有收獲神通?”
“何來機緣之說?”夏承玄一愣。
“家主在裏麵破天劫,外麵的道姑可沒閑著,她以法訣助天劫之威,替家主增加機緣呢,最後竟引得季羽元君出手,這本就是機緣中的機緣,若能得一神通,更是錦上添花!”
“她……還真是有心了。”
“唉,說來你們銘古紀的修士的確慘淡,太和晉階有一個‘星火燎原’的傳統,一人晉階,便可以帶動其他人一同晉階,而此時如果能牽動宗門老祖的心神,往往會助護山大陣開出更威猛的天劫,屆時有緣的弟子便會得到額外的神通。從前的紀年,太和不乏渡劫期的劍修坐鎮,好處可比現在多,家主能遇上季羽元君降下機緣,也是福氣了!”
夏承玄敲敲眉心,笑道:“好像還真得了一個。”
“真的?”夏涼極是開心,跳到他懷裏撲騰著問道,“家主說來聽聽?”
但他的笑容隨即又淡去,甚至最後皺起了眉頭。
“玄冰封火。”
夏涼鬆了爪子,從他身上直直滑落,嘴裏喃喃自語道:“火可融冰,冰能封火,你竟真的與那道姑相克,這並不是好兆頭啊……”
收拾妥當,師徒二人直接用了傳送陣,直接傳送到主峰,先去行事堂做報備,再去議事廳向師兄詢問林畫的安置。
路上還遇到止陽真君,他也帶著一位同樣也是新晉築基的弟子。
夏承玄記性極佳,立刻就認出這弟子,居然是曾經在朱雀廷上不打不相識的張旭。那時兩人因為木下峰的弟子趙綠芙而鬧過一番誤會,還惹得朱雀廷險些開啟一場大戰。
張旭也不複少年模樣,原本的路人臉被築基期的修為一襯托,竟然也有了一番清爽利落的氣質。
他記性也好,兩人幾乎同時認出對方,點頭一笑,彼此都是通透的人,斷了十年的友情立刻便接了上。
阮琉蘅與止陽真君行禮道:“三師兄可好,恭喜又得一名高徒。”
十年對於他們這種已活了千年的人來說,不過彈指一瞬,止陽真君觀她氣色,敏銳地發現了阮琉蘅的境界提升。
“師妹才最值得恭喜,想必你不日便可以衝元嬰後期了。”
止陽真君是元嬰後期巔峰修為,離化神也是臨門一腳,但他喜歡培養弟子,因此耽擱了許多修行的時光。
阮琉蘅晉階的苦處鮮少有人知道,除了貼心的徒弟,便也隻有師尊和大師兄,以及幾位劍閣長老才明白她不得不壓製修為,以免過早衝擊化神期的難處。
她從不在人前顯露出半點柔弱,對三師兄的恭喜也隻是淡然一笑。兩人互相辭別後,夏承玄也領到了新的宗門製式裝備和劍坯,便又向議事廳走去。
夏承玄本來興致勃勃,結果卻接到一坨被漫不經心地捆在油紙包裏的鐵磚一樣的東西,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了……
名滿天下的太和劍坯,整個修真界專供太和劍修使用的玄鐵劍坯,從中誕生出無數修真界耳熟能詳絕世名劍的劍坯,居然就如同磚瓦一般被捆成一坨?
有一種美好幻覺破滅的挫敗感。
“這真的就是玄鐵?我怎麽用它做本命劍?”他苦著臉問道。
阮琉蘅在前麵走著,頭也不回地道:“放丹田裏養著吧。”
仙姑,您當這是養花養草嗎?
“這……這東西能收到丹田?”
阮琉蘅回頭,看到一貫胸有成竹的夏承玄手忙腳亂的樣子,促狹的心一閃而過,她笑道:“收著吧,不咬人的,念個法訣就可以了。”
教給他法訣後,夏承玄果然把那塊黑漆漆的玄鐵塊收了進去,但他的表情異常精彩,大概是從來沒有把奇奇怪怪的東西放入過丹田,他看上去好像剛剛吃下一隻蒼蠅般,皺著眉頭,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問道:“我要養多久?”
阮琉蘅“噗嗤”一笑,安慰他道:“這得看你自己,若是與體內劍意融合得好,一夜之間就能修出本命元神劍也是有的,你莫做出這副樣子,難道為師還不知道,丹田容納本命物並無特殊感覺,你隻是心理在作怪罷了。”
夏承玄暗自決定回去就閉關不出,非把這本命劍煉出來不可。
一路再無話,兩人很快就到了議事廳,碰巧穆錦先和林畫都在,看到阮琉蘅進來,林畫笑著招手道:“蘅兒快過來,師兄正在幫我挑一處洞府,你來參謀參謀。”
阮琉蘅拉了林畫的手道:“師姐暫時無去處的話,可以來靈端峰,我與師姐開辟一處洞府。話說回來,師姐之前在主峰的洞府難道不能居住了?”
林畫笑道:“從前我在主峰的住所恰好在新建的劍坯廠邊上,如今便索性讓出來擴大劍坯廠規模。蘅兒不用為我擔心,總要有一處自己的洞府才好。”
穆錦先這時才問道:“你的弟子晉階了?這次機緣頗大,他的運道不錯。”
阮琉蘅道:“上次走得匆忙,忘記問師姐住所,所以才來議事廳詢問此事,如此正好,我也有一樣東西要拿給師姐。”
林畫詫異問道:“蘅兒要送我何物?”
阮琉蘅拿出玉匣,遞給林畫道:“這是壽元丹,師姐已經沉睡千年,而金丹期的壽限也不過一千五百年,所以我從立危城趕回,就是為了將這枚壽元丹交給你。”
林畫的朋友雖多,卻沒有幾個想起她的壽限問題。
隻有阮琉蘅一聽得她蘇醒,便知道第一件緊要的事,便是服下壽元丹再尋衝擊元嬰期的法門。
這壽元丹再修真界卻不易得,煉製此丹不僅材料苛刻,且失敗率是所有丹藥中最高的,即便衍丹門內煉丹數一數二的南淮,也隻開爐煉製過一次壽元丹,且隻得了這一枚,當阮琉蘅晉階元嬰成功後,便送與她做禮物。阮琉蘅收藏至今,本是為自己準備,但她離壽限尚有五百年,眼下當然是林畫更需要這枚壽元丹——她離壽限恐怕隻有幾年光景。
林畫看著這枚丹藥,她並不是扭捏的女子,走過去輕輕摟住阮琉蘅道:“蘅兒有心了,我收下這丹藥,為了你,我也會好好活下去,再次衝擊元嬰。”
阮琉蘅親昵地蹭蹭林畫的額頭,兩個人相視一笑,彼此又找回了曾經的默契。
“我還沒問師兄,師姐是怎麽醒過來的?”阮琉蘅看向穆錦先,問道。
穆錦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夏承玄,說道:“既然傳聞有修士吸取凡人生氣之事,我便派弟子去探查魏國,卻不想帶回一位逃亡的林氏散修,經過一番查證,那散修正是承玄所提起的林嵐一脈族人。他知道畫兒曾為太和弟子,便想方設法地尋找太和劍修……這之後,便央求了弟子將他帶回太和,領到波月壇見畫兒……”
“師兄,還是我來說吧。”林畫打斷了穆錦先,又看向夏承玄說道,“你不必拘束,我已知你是北門夏氏家主,這番因果皆是我平陽林氏咎由自取,你不必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