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彼岸燈著我戎裝裹

夏承玄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入一處芥子空間。

他心裏知道被那道姑給坑了,便冷靜下來觀察四周。

這是一處戈壁,荒涼不見人煙。夏承玄下意識地摸出那把凡間鐵匠打造,被他無意選中後,就一直跟著他訓練的鐵劍。

因為他剛剛發現,已經無法與靈獸袋中的夏涼取得聯係了。

“臭道姑,你想要怎樣?”夏承玄知道她聽得見。

空間上方傳來阮琉蘅空曠的聲音:“如你所見,十年芥子空間,與你磨劍。此空間中所有修士都是幻化出來的,不過……如果你不認真起來的話,真的會死哦。”

“你要我困在這裏十年嗎!”夏承玄怒了。

“這可是多少劍修求之不得的機緣,十年芥子如一夢,鐵血沙場一劍通,好處你以後自會知道。我與你一次求救令,隻要高喊‘我放棄’,便能瞬間從空間內出來。彼岸之門危險,也幸好你達到了進入‘十年磨一劍’的標準,這芥子空間便是‘礪劍石’,你好好呆在裏麵與我一同上戰場吧。你的儲物袋中,為師已準備了足夠十年的丹藥配給,希望你此番磨礪,不會辜負為師一片苦心。”

好像聽到有什麽關閉的聲音,他又呼喝了幾聲,卻再也沒聽到阮琉蘅的聲音。

終於被那臭道姑給坑了!

夏承玄方才明白,為何他的師姐師兄,為何那些太和劍修,明明沒殺過幾個人,卻通身都流露出殺人如麻的氣息,出劍之後的氣勢如曆經殺戮,原來竟是在這種空間裏修煉而成的。

他小心地戒備著,眼睛觀測到不遠處有一方巨大石壁,他一點點往石壁處移動,以免接下來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麵。他的手摸向儲物袋,需要先確定自己的補給到底有多少。

而後,他摸到了十顆辟穀丹、一瓶外傷藥、一瓶解毒散——然後就,沒了?

這就是她嘴裏,所謂足夠十年的配給!

還沒等他咒罵,隻覺得後腦一陣涼風吹過,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夏承玄回頭一看。

離他不遠處的戈壁灘,那與天交接的地平線上,出現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正快速地朝他移動!

到了目力所及的地方,夏承玄才看清,那都是一個個麵無表情的修士,有持劍的、手裏端著法寶的、舉著黑幡的、拎著巨斧的、背著弓箭的……甚至還有帶著靈獸的!總之十八般兵器、各種叫不出名的法寶,真是應有盡有。

走在前麵的一個白衣人手中一柄青色長劍,淡漠的目光掃過夏承玄,便微微躬身半蹲——隨後一躍而起,瞬息間來到夏承玄麵前,一劍斬來!

夏承玄舉鐵劍擋住這一擊。

鐵劍崩斷!

夏承玄拿著半截劍,哭都哭不出,隻見那白衣人一招過後,更是綿綿不絕的劍招劈來。夏承玄也是個狠性子的人,險險避過一招,空手入白刃,腳一踹,那修士的劍便脫了手。

他奪過劍來比劃了兩下,手感還算滿意,趁那白衣人飛身反撲時,一劍刺進他心窩!

血減傷他的衣衫,那英俊的麵孔上,最後一絲稚氣也被血腥化解為無。夏承玄甩幹劍上的血,一步一步朝著那群修士走去。

阮琉蘅將那芥子石穿在一根銀鏈上,繞在左手手腕上,用靈力做了一個死結,讓它貼著自己的脈搏。

靈端峰安靜下來,劍廬祭典前後來來往往的人都已經散去,連夏承玄也被她關進礪劍石。

嬌嬌從她右手的靈獸鐲裏跳出來,用柔軟的毛皮蹭著她的袖口,說道:“蘅娘,還是嬌嬌最乖,永遠在你身邊。”

阮琉蘅笑了笑,搓了搓她的耳朵。

嬌嬌與她並不是主仆關係,阮琉蘅不是萬獸觀那種專修靈獸一道的馭獸師,也不喜歡借用靈獸的力量幫自己戰鬥,事實上對於高傲的劍修,他們鮮少有人豢養靈獸,即便養了,也是當寵物更多一些。

誰會讓寵物衝鋒在自己身前呢?隻不過互相做個伴兒罷了。

嬌嬌不滿足,蹭地竄上她的肩頭,用爪子戳她臉頰,說道:“你又戴上這勞什子了?這東西嬌嬌不喜歡,你要用好多靈力去供給它,會變弱!”

“如果連供給弟子修煉‘十年磨一劍’的靈力都拿不出,我也枉為人師了。你放心,彼岸之門雖然凶險,卻已經被修真界駐守了九萬多年,調度嚴謹,已是將危險降至最低限度。更何況,但凡修士修煉到元嬰期,可以感受到天地冥冥之力,便肩負了守護天道的責任,都是要去輪值的。”

這“十年磨一劍”的法門乃是上古流傳,承載法門的礪劍石,則需要親傳弟子的師父佩帶在身上,以心神守護,再以自身靈力供養的法寶,當年紅湄和棲遲都曾修煉過“十年磨一劍”,而在太和,也隻有親傳弟子才有這個福氣進入裏麵修煉,畢竟此法門已經過無數大能推演,礪劍石內中皆是再逼真不過的戰場,這完全是專門為了不能擅動殺孽的太和劍修而研製出的法寶。

當然,其所消耗的靈力,也是隻有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禁得起損耗,更何況師父還要承擔弟子的安全,分出一縷神識去守護弟子。所以便是在太和,也隻有少之又少的人才能有這機緣。她當年大多數授業都是穆錦先傳授,但這礪劍石,卻是由滄海神君來守護的。

能得“十年磨一劍”法門修煉的弟子,之後無不是門派中流砥柱。

嬌嬌卻是不在意這些小事,她扭扭身子,羞澀問道:“咪,那我能見到南淮神君嗎?”嬌嬌的小心思又開始蕩漾了。

阮琉蘅點了點它的小鼻頭說道:“很有可能哦,每一次輪值都有幾位化神期修士駐守,算來衍丹門也好久沒有派出化神期的修士了,這次很可能會輪到南淮道友。”

嬌嬌瞬間心情大好,毛茸茸的尾巴繞到她肩膀另一邊,甩來甩去,蹭著她的臉頰。

臨行前,阮琉蘅還去主峰找了一次穆錦先,可師兄忙得很,隻過來摸摸她的頭,塞給她一個儲物袋。

阮琉蘅急忙推卻道:“師兄,我自己的夠用。”

穆錦先道:“師尊已閉關,我這邊脫不開身,不然此次太和也該我來領隊。你照顧好自己,這比什麽都重要……沒有什麽事是不能解決的,你要相信師兄。”

“我一直最信師兄,你放心,莫要擔憂我。”

穆錦先突然大手一伸,柔和地托著她後腦,俯身在她耳邊低低說道:“要小心九重天外天的人,他們最近行事頗可疑。此番領隊乃是廣聞峰長寧神君,如有不妥,立刻稟報!”

阮琉蘅點點頭,穆錦先再無多言,立刻返回議事廳,那裏等待他的,是留守在太和的劍閣長老們,是為了接管九重天外天資源不停連軸轉的行事堂弟子們,是大乘老祖真寶元君。

她目送師兄之後,祭出焰方劍,向著集合地點飛去。

廣聞峰,朝霞台。

此次太和派出十一名元嬰期修士,比上次的五人小隊多出一倍。於是這次輪換的領隊也從本來預定好的羲和神君換為資曆更深的長寧神君。

長寧神君化神巔峰修為,水土雙靈根,一身通天徹地的結界術,此番太和派他去,也是打算想辦法再加固彼岸之門的結界。

人陸續到齊,除了阮琉蘅貴為一峰之主,還有三位副峰主,其他都是各峰弟子。

太和十八峰,有大有小,小的山峰如靈端峰,有一峰主足已;規模中等的如木下峰、真午峰等,會有一名峰主和一名副峰主;而規模稍大的山峰,如廣聞峰、齋無峰、子問峰、青弭峰等,都是一名峰主,其下還有二到四名副峰主不等。

真午峰副峰主清平真君是三師兄止陽的副手,與她也是極親和的;青弭峰副峰主衝離真君剛上任不久,不多見阮琉蘅,見到她隻是禮貌頷首;天門峰副峰主玉文真君是個老成的人,與阮琉蘅和月澤也是一輩從朱雀廷曆練上來的,算是半個熟人。

北極峰的羲和神君改派了自己的親傳弟子鴻未,以示對彼岸之門的支持;廣聞峰也派出一名弟子芩鬆,雖然說修士都是青年樣貌,但這名弟子明顯是真的年紀不大,看上去不超過千歲,應當是廣聞峰親傳弟子中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他此時一雙好奇的眼睛溫和善意地看著大家。

子問峰弟子聶三郎抱著劍依在朝霞台的一棵大樹邊,似乎在假寐;邏迦峰弟子何思鳴與一元峰弟子米還之聊得很投機,齋無峰弟子單不我有著一頭標誌性的火紅色頭發,正有些不耐煩地跺著腳……因為逐日峰弟子古逍還沒到。

阮琉蘅與清平真君寒暄過後,來到長寧神君身邊。

這位神君容貌俊美,身材高瘦,隻穿了一件樸實的月白道袍,與朝霞台上大部分以白色太和戰袍為主的弟子們格格不入,倒不似個劍修,而是像普通道修多一些。

他時不時的咳上一聲,低頭時,背骨起伏,蒼白的手指蜷在嘴邊,散著的長發遮住臉龐——真不愧是太和頭號“病美人”。

就連阮琉蘅這樣的女子都情不自禁的升起憐惜之心。

長寧神君身後的芩鬆遞過一張新帕子,換過他手中的,輕聲問道:“師祖,出發時間將到,古逍還未至,讓弟子去尋一下吧。”

長寧神君拭了下唇角道:“不必,按時不到,誤了出發,自有宗門處罰,不可姑息!”他又想起什麽似的,看著阮琉蘅道:“此番輪換本為十人,幾日前掌門才將你加了進來,本座道去彼岸之門駐守也不是什麽好差事,居然還有求著來的。各峰上報名單是幾個月前就擬定好的,你莫非是臨時起意?”

阮琉蘅斷然不敢在長寧神君麵前做峰主姿態,恭敬回道:“弟子願以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

“心裏話?”長寧神君嗤笑一聲,“當年你與月澤同期,比他隻多長幾歲,如今月澤還沒愁個壽限,你慌什麽?就算有艱難,比起那些晉階突破無望的人又如何?你打起架來不似個姑娘家,在這一點上卻十足十小家子氣,沒得讓你師父師兄擔心!難道天下人就你最苦?要來彼岸之門便來,如今你也算一峰之主,但行事再不可如此兒戲!”

長寧神君是她師尊滄海神君的師叔,訓起阮琉蘅來毫不講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