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就當是我還你的,我們都忘了吧。

既然我們是因為那個人相遇到了一起,是一種緣分。又要因為那個人離開,也是一種緣分,不是這種緣分是孽緣。那個人既然失去了他原本的意義,我們再在一起就變得沒有意思了。

你說我那麽聰明會明白,可是你比我還要聰明,不會不明白吧。

“baby,我想我是喜歡了你。”他在我身後低聲喃喃,那一刻我相信了他說的是真的。

謝謝你喜歡我,可是又能怎麽樣了?

就算你不喜歡我還是喜歡黎落,那又能怎麽樣呢?什麽的什麽,一切的一切,又能怎麽樣呢?

既然不能死,那就好好生活吧。

不要去自殘不要去自殺不要去夜店喝酒抽煙折磨自己,作個健康快樂幸福的人不好麽?

我還赤著雙腳走在草坪上,腳板底下軟軟的觸感讓我感覺到有些癢不是很適應,走了一會兒我看到一個木質的長椅,長椅上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病服的老奶奶,眯著陽光仰望太陽的角度讓我心生敬畏,因為我看到了她的世界一片陽光。我提著長褲走了過去,坐在了她旁邊。

可是她沒有任何反應,我悄悄的去靠近她的臉頰去窺探她的雙眼,發現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焦距,難道是......

盲人?

“奶奶......”我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聲,不知道她的耳朵還能否聽見。

既然是盲人,為什麽她還能那麽準確的找到陽光的角度。難道這就是所謂向日葵的人生的,我是該羨慕還是該嫉妒呢?

“噓......”老奶奶把食指放到了唇邊示意我噤聲,我看到她的手指完全被年輪的印記覆蓋,皺褶出歲月的痕跡,卻也瓦解了時間匆匆流逝的速度,短暫停留,則是永恒。

噓,別吵。

感受這一刻的寧靜,閉上眼睛,你可以再次感覺到年華的停留。

奶奶,其實我想說你有什麽故事要對我講麽?我是一個十九歲的失足美少女戰士,我把我自己關在我自己的黑匣子裏終日不見陽光,今天終於釋懷可還是高興不起來。我喜歡的男生不知死活,關鍵是我還沒有弄清楚他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剛剛說喜歡我的那個男生,很糾結是不是?奶奶,我也感覺很糾結。我本來想向你傾訴,可是剛剛叫了您一聲你就讓我閉嘴,那好吧我閉嘴,你是要和我講你的故事嗎?

我想你故事裏的所有人都是幹淨的,那個年代的愛單純到底,不存在我們經曆過的所有。

所以奶奶你是否也有一段難以忘記的愛情,讓你到現在都還陷在那段隔世經年的夢中,和衣睡去不肯醒來。

“我已經九十二歲了,你看得出來嗎?”老奶奶嘴角彎起的幅度如同朝曦一樣美麗,我看到的是那依然旺盛的生命力,真的,你看到她你會覺得時間不是萬能的,有些東西它也難以洗滌,特別是對那種心存執著信念的人們唯一的保留。

九十二歲對十九歲是什麽概念呢,原諒我沒有親身經曆過,我不知道怎麽來敘述這種感覺。

我能十九歲,但是我不一定能九十二歲。

懂嗎?

抱歉我也不懂。

老奶奶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但是還沒有被碾去她情緒中對過去的憧憬,是的,不是未來,是對過去的憧憬。

“我十七歲的時候,愛上了民國時期的一個花旦。他叫花曇。”

她閉上了眼睛,應該是明白所處的位置是和往年的時光不同了。陽光也不一樣,九十二歲到十七歲,這七十五年的時光到底是經曆了些什麽,一個甲子,一個輪回了。

所以我在想些什麽,十九年在七十五年的時光河流裏又算什麽,也什麽都算不了。

“我那個時候還是官家的大小姐,姐姐出嫁的時候請他到家裏來唱過戲。我一直學著西洋文化,上的是洋學堂。五歲的時候到了美國,十六歲的時候才回國,對中國戲劇不是很精通,也沒有什麽興趣。當時看到他在台子上化著濃妝依依呀呀的唱著什麽也聽不懂,後來才知道《霸王別姬》他是虞姬。我坐在離戲台最近的地方看他,他也看著我,我對他笑了笑,豎起大拇指,還碰了碰身邊的姐姐誇獎道,‘這個姑娘還真是漂亮,歌也唱得這麽好。’我是在國外長大,隨了國外那些開放的習性,不知道在中國女孩子要小聲講話掩嘴而笑,所以說話的聲音自然而然的很大,所有人都聽到我的話,所有人都笑了,他在台子上也聽到了,剛剛一曲唱罷,也笑。我納悶,他們到底在笑我什麽?後來我姐姐告訴我,那個不是姑娘,是個男人,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花旦,叫做花曇。”

花曇......

是曇花嗎?瞬間綻放然後又瞬間閉花,所以是曇花嗎?

“我已經他的時候他才十六歲,比我還要小一歲。我瞧瞧躲到後台去看他卸妝,一點一點的洗去臉上多餘的色彩,還原了他最初本來的模樣。我看到了一個清秀的少年,眉宇間開闊,輪廓精致俊朗,不帶一絲女人氣息,完完全全男人的陽剛,跟在台子上麵演著虞姬的那個他完全是兩個人,後來我也一直在想,他到底對著我哪一麵才是真實的。想到最後我也不去想了,因為不管他的哪一麵,我都還是會愛。我覺得我是一個對自己還算奢侈的人,知道有的東西要霧裏看花才是最美,沒有必要去弄清楚他到底是那種模樣,強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安安祥祥的活到了現在。也算是對別人的一種保留,對別人正如對自己,所以我用了奢侈。”

“那時的他還是個小小的少年,穿著灰色的長袍短頭發站在那裏衣服弱不禁風的樣子,你根本不能想象他最後長成成熟男人那個時候的模樣,簡直天壤之別。我愛上他的時候他是少年,當他成為成熟男人的時候我覺得我對他的感情已經不能用愛字來形容了。我不知道該用什麽形容詞,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

“他知道我在偷看他,所以轉過頭來看我的那一下視線觸不及防的撞進了我的眼睛裏,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明亮的眼神。他看著微笑,問,‘你就是夏家的那位留洋的小小姐麽?小生見過了。’我當時還不是很懂他們咬文嚼字的意思,以為他說他見過我,臉都紅了個透徹,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臉紅,也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有個詞叫做害羞。我跟他點了點頭,就匆匆忙忙的逃了出去。疾步跑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繁華瑰麗的禮群發呆,那是我有生以來作了第一個重要的決定,我要穿旗袍,裹小腳。”

“我們一家都是受西洋教育的,覺得應該尊重女性不應該纏腳,硬是沒有答應我。我躲在房間裏麵對他們說我病了,自己隨便扯了一段不知名的綢子往腳上亂裹,剛剛裹到一半疼得不行的時候門就被推開了,我看到了一臉詫異的他,還要他身後那一群和我同姓的家眷們。我難看無比,當時就哭了。被父親狠狠的責罵到了深夜,不住的哭泣,半夜的時候窗邊穿來響聲。我一邊哭一邊過去打開窗子,看他站在窗邊,對我誠懇的說,‘大腳的女人其實更好看一些,小小姐你不必去纏腳。’我愣住了,停止了抽泣。後來又覺得,那是我這一輩子來,聽過最動聽的聲音。白天他是聽說我病了主動要求來看我,而晚上這是偷偷翻進我家院子裏麵。可是這又意味著什麽呢?那個年代,你說說,我要是生在你們這個年代該多好,或者我們是在美國相遇的,那又該要多好呢?”

“可是遇錯了時間又遇錯了地點,可是我仍然覺得,我是幸福的,是知道嗎那種幸福。”

我看著老奶奶嘴角淡出笑意,映襯著陽光溫和的角度形成美麗的光圈。那也是我從來都不曾見過的完美幅度,我想以為也沒有機會,是我這些年來見過這純真的笑容。我曾經臉上也有過,隻是停留不久。

也許隻有我身邊的老人,她能夠樂觀的看待她的人生她的愛情,所以她一直擁有。她愛她自己,她都說了她對她自己足夠奢侈,所以我更相信了生活可能真的對善良自信的人要寬容得多。

我不是,我傷害自己。或許還在不經意中傷害了其他人,倍受懲罰,隻能自我反省。

我承認我是一隻全身豎起刺來保護自己的刺蝟,可是我和其他的刺蝟不一樣,我的刺是軟的。靠近了你在會知道,我給我自己的保護層隻是個障眼法,我不會傷害人,當然無意不算。因為連我知道都不曾知道......

上帝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穌,菩薩......阿門!

奶奶將頭慢慢的靠在了長椅上,仰著頭,白色的銀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是我崇敬的光彩,值得尊敬,我有的時候在想,當我發如雪的時候,是否依然微笑,不懼陽光,平淡幸福的去講我的故事給一個小姑娘。

是幸福的對嗎?現在的感覺。你很喜歡對嗎?這種感受不到時光流過的感覺。

喜歡的話,那就慢慢享受吧。你說你一生艱難難得碰到如此故事,仔細聆聽,去當做是最後一次聽人家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