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啊,這命救得真是時候。
我心虛把目光瞟向小姨和他老公,他們也應該是聽到痘痘臉的叫聲都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多少說什麽。我明白了,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等會兒回了家指不定要盤問我什麽。
那一頓飯吃得我是分外的悲哀。桌子大不說,那個痘痘臉就像是和我結了多大的梁子似地,我好不容易能夠碰得到的菜又是我喜歡的剛轉到我麵前,就被他那粗手用力的轉走了,天知道我是多麽想掀桌子。
暴發戶是來和小姨夫談生意的,吃東西隻是象征性的,倒是苦了我們。私下我和小一不知道交換了多少個眼神,苦不堪言。
最後我倆達成統一共識,出去抽支煙調解下氣氛再進來。
我倆剛一站起說要去廁所,隻見小姨夫皺起眉頭,“一個一個的去,小漓先去吧。張訊一你給我等會兒!”小一無奈,又隻得坐了回去。
我知道我和小一逃兵的形象已經深入民心了,小姨夫肯定是怕我們倆趁著上廁所這個空當兒給跑了,我倆要是現在跑了他要再次把我們給逮回去就是難上加難了。這一招真狠,我嗜上淚水深深的看了小一一眼,跟壯士告別。
我突然靈機一動,“我不知道廁所在哪兒哎......”
“我陪你去吧。”簡碩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不了解行情的家夥噌的站起來。
我看到小一瞪著他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弟弟再見,姐姐我就先行一步了。
出了包間門,我還是貫徹一直以來反對崇洋媚外的方針離簡碩遠遠的,他還算紳士,應該是怕氣氛尷尬不停的找話說。
“你叫什麽?你叫鄭艾漓是吧?聽說你是不是也有畫油畫?其實我也喜歡畫油畫不過畫得不怎麽樣。我覺得白描不錯,雖然在國外這麽多年吧,我還是覺得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國畫是最漂亮的。有時間可以交流一下。在國外國畫很受歡迎的,你不要看現在外國人他們也很崇尚中國文化的,他們覺得油畫......”
我停住了腳步,回頭仔細看他的臉。那一瞬間,我幾乎看到了黎落的交織在他的輪廓上,清晰異常。我感覺我自己不能分別,到底誰是誰。
我真的不是不放過我自己,因為連他談到自己對喜歡的東西的嘮叨,怎麽可能都和黎落一樣。
到底是為什麽?如果這次是我的王子,他,會不會還認錯了人。
不過,管不了了。我承認我在這個陷阱上栽一次兩次三次五次無數次,可我還是會往下跳。就像習慣一樣,難以改變。
“簡碩,你有沒有女朋友?”我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
他遲疑了一下,搖搖頭,緊接著說,“可是我有男朋友。”
我笑。
他也笑,“我是雙性戀。”
我甩甩頭發,誠懇的說,“對不起,我還以為你隻單純的是同性戀呢?我承認,我剛剛產幻了。前一秒,我還抱著一絲幻想。”
“你很不錯。”他拍了拍我腦袋,像哥哥對妹妹的那種,感覺也算得上時上乘的溫暖,“我會考慮下。”
我躲開了他的手,“不用了,你不用考慮。不不不,請你千萬不要考慮我,我是傳統的中國女孩,還沒有開放到去接受一個那個你知道的。”
他繼續笑,還是那種無害的笑容淺淺的沒有傷害。要是前幾分鍾我會覺得那些笑容會深入我的心靈,潛進我的靈魂,可是現在他笑我除了去聯想他是攻是受有一種說不的惡心外沒有其他感覺。
“我是攻。”他說。
我的天,國外回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這種事情承認得都能這麽自豪。也就隻是攻了,如果是受的話他應該還要娘娘腔一點也不會把氣勢拿得這麽穩。這貨多半都出櫃了,勇氣可嘉。
“不不不,簡碩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就是那哎哎哎,說不清楚。我要去上廁所了,你有煙沒有?”我懶得和他多說,說多了簡直就是浪費口水,而且沒有價值。
他搖頭,“我的煙都是外貿煙,焦油重,你抽不慣。不過,我有嗨洛因你要嗎?我知道你溜冰。”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牛皮紙袋子,四四方方的,很平整。
我幾乎都要昏過去了,我吃糖他都知道,這也忒神奇了。還有,這哥們是不是太人才了,嗨洛因這東西有敢隨便往身上揣,而且還揣量這麽大的,就不知道純度高不高了。他是不是剛回國還不知道我們中國現在是個什麽樣得行情啊?
還記得蘇蘇前幾個月騎他們家那小摩托,騎得跟女飛俠似地,當時身上還帶著K粉。結果摩托開太快了,被交警叔叔逮了個正著,懷疑她就是那啥啥的,一搜,K粉就搜出來了。在拘留所關了幾天不說,摩托車K粉也被沒收了,家裏還拿了一萬多塊才把人給弄出來。她出來的時候我去接她,話都不會說了一個勁兒的哭,嚷嚷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在裏麵的小黑屋裏關著,警察叔叔不讓吃不讓喝一定讓她供出她的貨源什麽什麽的。還好蘇蘇咬緊牙關廝守到底,要是她真的供出了貨源的話,我估計現在我們一群人都在躲避那些製毒分子的四處追殺報複了。就是因為這個,她老爹才給她換了輛QQ飛車小四輪。小小的K粉都能折騰這麽大的事兒出來,要是帶嗨洛因這東西被逮著了我想是不是會嚴重得多。
我歪著腦袋打量他。
“蘇蘇不是玩那東西麽?她說你們經常一起玩的。”他大概看明白了我的眼神,抓抓腦袋解釋道。
我也不想去和他說什麽沒有啊,我隻是偶爾弄弄這些話。現在隻一心想要離這大毒梟遠點,免得殃及魚池。
我擺擺手,“嗯,嗯,我去上廁所了,真是和你沒有語言。”
末了,我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忍不住想打擊他一下,“你真是剛從國外回來,難不怪這麽土,這年頭中國人誰還在玩嗨洛因那東西?”
吃完飯,和簡家那幾兄弟告別了就跟著小姨回到了他們家。我當然隻是打個遊擊戰,等明天小姨夫一上班就自己溜回去,至於小一嘛,姐姐確實是幫不了他了。他自己說錯了話,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他。
回去了,洗了澡就躺在床上和小一一起看電視。他在他房間裏待著無聊,就過來喝我一起玩兒。挺火得一相親節目,誰誰誰牽手成功了,誰誰誰有燈全給滅了。我倆邊看一邊啃西瓜,一邊八卦,什麽啊,男嘉賓那麽帥,又有錢,哎哎唉,小一你你看姐姐怎麽樣?要是姐姐上去的話恐怕十個男的有九個都會選我做心動女生是不是?沒辦法啊長相氣質在這裏,我也不想啊,哈哈......
小一則是,哎,我覺得那個13好不錯啊。姐你看像不像範冰冰啊?啊,你說不像啊。是啦她是沒有範冰冰漂亮嘛,本來就是你,你說這世界上比範冰冰漂亮的能有幾個嘛。哎呀,她又滅人家燈!這丫頭真急人啊,她要找那種的啊?真是的,你說少爺我要是上去的話估計到最後都是二十四盞燈全亮!你看看上來的那些男嘉賓哪一個有我這麽帥的這麽年輕的,真是的,嘖嘖嘖。
門口突然幽幽飄來一張臉,敷著麵膜跟鬼似地嚇我倆一跳,“鄭艾漓,張訊一你們倆聲音給我調小一點!我在樓上都能聽到你倆聒噪!”
我倆調小了聲音,就沒氣氛了。西瓜也啃完了,幹脆就躺床上聊天。
“姐,你說有的女孩子是不是一生下來就仇視這個世界?”小一看這天花板上的星星吊燈,突然莫名其妙的問。
我把雙手枕在腦後,和他一起看天花板上的吊燈。深藍色的吊燈是個大大的星星形狀,上麵還垂下許多小星星,長短不一,發出幽藍幽藍的光芒,很適合安睡。還記得這盞燈是小姨他們剛買著房子搞裝修的時候小一給我選的,那時他才十歲,在宜家看到這盞燈就不走了。指著它說,媽媽媽媽,姐姐喜歡星星,買這盞燈放在房間裏麵吧。後來這盞燈就真的進了這個房間。我也確實是喜歡星星。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做姐姐做的很失敗,小一可以細心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甚至連我每個月大姨媽來了的時候提醒我不準吃辣的酸的冷的。可是我,他長這麽大我還真不知道他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他一直都充當著哥哥的角色,我做什麽說什麽說要去哪裏都是一聲不吭,順著我的意。我最悲傷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這小子也在身邊,感覺很好。
可是小一的感受,我卻時常疏忽。表麵說來我家住說是想好好玩段時間,其實是知道我一個人住想來陪我吧,這孩子......
“你說你老姐我啊?”
小一輕輕的瞌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我都在懷疑是不是哪裏吹來一陣風,連他臉頰輪廓的線條都快要被吹得模糊不清了。光與線的交接點形成了麵,旖旎氤氳成了時光流逝的畫麵,一點一點,在歲月的場合裏泛不起任何波瀾。
我想著我會記住他年輕時候的容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