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則是心下暗驚,警惕地看向謝雲起:“你是什麽人?你怎麽進來的?你知不知道,信口開河誣賴當朝尚書是什麽罪名?”

他剛問完,就聽秦賞夕問那男子:“雲起,這是怎麽回事?”

幾乎與此同時,謝懷遠也開口道:“大哥,你怎麽來了?你什麽時候到的?”他邊說邊大步迎了上去。目中的喜悅之情,完全發自肺腑,絕沒有半分惺惺作態。

方閑遠也朝這邊搖搖拱手:“謝兄,別來無恙。”

李臻這才知道來人是謝雲起,忙施禮道:“小人不知是謝場主大駕光臨,方才失禮了。”

永嘉帝則是頗具玩味地看著謝雲起:原來這就是謝家鹽場的新場主,長得倒是斯文俊氣。看李臻和秦賞夕的反應,想必此人是突然出現的。能在大白天無聲無息帶人來到謝家後花園,看來功夫不錯。雖然坐擁金山銀海,但卻給人一派謙和之感。此人端的是個人才!

謝雲起不理方閑遠,隻是對謝懷遠道:“我上京做生意,趁此機會,特地來看看你。”

秦賞夕此刻哪裏有心思聽他們敘舊,打岔問道:“謝雲起,你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她一邊問,一邊從謝雲起手裏拉過江芷容。江芷容隻是癡癡傻傻,任她牽在手中。

謝雲起不好意思地對秦賞夕道:“我這次來,隻是一時興起,不想走前麵,直接從後麵圍牆跳進來的。”他說到這裏,看了一眼謝懷遠,二人竟然同時會心一笑。似乎謝雲起這麽做,讓兩個人同時想起了什麽趣事一般。

秦賞夕看不到謝雲起的時候總忍不住想他,如今好容易看到了,卻總是忍不住想發脾氣,她沒好氣道:“我沒問你這個,我是問你怎麽會帶著芷容出現在這裏。”

謝雲起道:“我就是在跟你說這個。我來到園子裏,就看到江姑娘了。”

謝懷遠麵色一緊:“大哥,你說什麽?”

秦賞夕也吃了一驚:謝懷遠會任由江芷容在後園裏溜達?

洛小小朝謝懷遠喝問道:“這下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這態度,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根本不是來做客,而是為了來此處尋人。

不待謝懷遠回答,謝雲起先揚手打斷她:“洛姑娘,此中有誤會,你先聽我說完。”

“嘁”洛小小鄙夷道,“聽你說?你嘴裏有實話嗎?你們這些做生意的,最……”她本來想說“最不老實了”,忽而想到自己爹爹也是生意人,便硬生生打住,改口道,“總之你做過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秦賞夕勸道:“小小,先讓他把話說完!”

謝雲起聽洛小小指責他,不由麵帶慚色,但他此刻顧不上這個千金大小姐,隻是繼續自己方才的話,他對秦賞夕道:“我看到江姑娘後很奇怪,就問她,她怎麽會來了這裏。這才發現,江姑娘竟然不認識我了。她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家在哪裏,連你也不認識了。她隻是說,她迷迷糊糊走到了尚書府門口,覺得很累很餓,就躺到石階上睡著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在一間屋子裏睡的正香,於是就走出來閑逛,剛逛了幾步,就看到了我。我於是告訴她,我認識她,我們還是朋友。她很開心,就讓我帶她去外麵的街上看看,於是,我就帶著她去街上走了走。沒想到,我們在街上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始犯糊塗,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我沒辦法,隻好帶她又回來了。結果,就聽到你們在爭執,說江姑娘是被謝大人擄過來的。”

李臻聞言,暗中拿眼偷瞧謝懷遠。

謝懷遠朝他微一點頭,意為,就順著謝雲起的話說吧。他雖然不滿謝雲起突然帶著江芷容出現,還說是在他府上找到的人,但謝雲起既然已經這麽說了,他也隻能就坡下驢,否則萬一將人逼急了,謝雲起道出實話,事情就麻煩了。

李臻於是道:“謝場主所言千真萬確。此女確實是昏迷在尚書府門前,剛巧被大人救回府中罷了。尚書府一幹下人,沒有一個認識這位姑娘,謝大人他也不認得這位姑娘。沒想到,她就是江芷容。”

秦賞夕對這個結果相當不滿,她料定謝雲起又在撒謊!

謝雲起帶江芷容突然出現,並道出自己是在尚書府發現江芷容時,她本是很感激謝雲起的。可沒想到後來,謝雲起竟然為謝懷遠開脫!

秦賞夕當即問道:“謝場主,你所言有何證據?有人證明沒有?”

謝雲起道:“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我跳進來的時候,怕被人發現,所以將行蹤掩藏的十分好。我帶江姑娘離去時,也沒人瞧見!”

洛小小聞言,不等秦賞夕開口,自己先高聲道:“這麽說,你就是信口雌黃!沒人看到,也沒人證明,誰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裏找來的江姑娘!”

謝雲起轉頭去看方閑遠:“方大人,你是京兆尹,事情我已經交代清楚,此事交給你來辦!”

方閑遠道:“既然謝場主都已經說得如此清楚,那麽看來,謝尚書並沒有擄走江姑娘,此事隻是一場誤會。至於江姑娘為何會落難京城,本官自當盡心盡力調查此事!”

謝雲起這才轉頭去看永嘉帝:“雲起方才聽大家都稱呼您為黃先生?在下想請教先生,不知先生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永嘉帝麵色難看至極------看這情況,分明是洛小小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隻憑幾句話,就能說服方閑遠搜捕尚書府邸。不管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單憑區區一個洛小小,竟然還能指揮方閑遠,此事委實丟人!方閑遠背著他,就是這麽辦事的。真是他的好臣子!

他拉下臉道:“這事簡直是天靖國的笑話,既然是一場誤會,依我看,不如就這麽算了,方大人與謝大人日後行事,都檢點些,注意些!”

方閑遠與謝懷遠都忙朝他抱拳躬身道:“先生所言極是!”

永嘉帝冷冷道:“本來還想來這裏,同謝大人一起下棋的,如今全被敗了興致!”

謝懷遠將頭垂的甚低:“謝某惶恐!”

永嘉帝不滿地看他一眼:“你真的惶恐?”

謝懷遠不敢抬頭,隻是回話:“在下不知先生此言何意!”

永嘉帝掃了一眼謝懷遠與方閑遠最後道:“我希望這件事,兩位大人日後能跟我好生說道說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我今天累了,就不多打擾謝大人與親友敘舊了。告辭!”

謝懷遠垂首躬身向前快步追了幾步:“我送先生回去。”

“不必了!”永嘉帝一甩袍袖,自行離去。

謝懷遠朝李臻遞了個眼色,李臻立刻暗中跟上,隨同保護!

待永嘉帝離去後,謝懷遠轉身去看方閑遠:“方大人,你是不是可以帶你的人撤了?”

方閑遠道:“誤會一場,今日之事,還望謝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謝懷遠此時才不給他留麵子:“我從來不跟小人一般見識!”

“你……”方閑遠指向謝懷遠,一時氣結!

“恩-?”謝懷遠用不屑中又夾雜威脅的目光瞟了一眼伸到眼皮子底下的手指頭。永嘉帝一走,他絲毫不將方閑遠放在眼裏,當著京兆府衙眾官差的麵,直接讓方閑遠下不來台,“方閑遠,你不過區區三品京兆尹,屢次對本尚書無禮,你意欲何為?”

方閑遠的手空停在他眼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秦賞夕此時插嘴道:“人家何止是京兆尹?人家還是駙馬爺呢。你謝懷遠算什麽東西?敢跟皇親國戚叫板?”雖然這人跟方閑遠不和,但他擄走江芷容,他也不是好東西!

她此言一出,京兆府衙和尚書府護院紛紛對她投去敵意十足的目光!

方閑遠和謝懷遠也都轉眼去瞧秦賞夕。

秦賞夕卻不再理會謝懷遠,隻是一轉臉,瞪著方閑遠一個。她早就虛與委蛇的不甚耐煩,此時看方閑遠的目光,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力斬於當場!

謝雲起此時走到秦賞夕身旁,低聲道:“賞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必急在一刻。現在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你若真取他性命,你也逃不掉!”

秦賞夕聽到他仍是對她關心備至的話語,沒來由就覺得心浮氣躁。怎麽都這節氣了,這天還是悶熱的厲害呢!

秦賞夕忍不住道:“你這話真是為了我好嗎?你是怕駙馬爺死在你堂弟府上,他這個尚書大人沒法向皇帝老子交待吧?”

謝雲起怔了怔,而後道:“隨你怎麽想!”

“謝雲起,我真是看錯了你!”秦賞夕恨得咬牙切齒。

謝雲起沉默不語。

謝懷遠看不下去:“姓秦的,我大哥不欠你的,你說話最好客氣點!”

他吼完秦賞夕,又去看方閑遠:“還不帶你的人趕快滾?我們尚書府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瞧熱鬧!”

方閑遠怒道:“謝懷遠,你別太過放肆!”

“我偏要放肆,你待怎樣?”謝懷遠看方閑遠的目光,是永遠都不會消失的不屑和鄙夷。他一直不屑和鄙夷這個男人。在楚城的時候他這樣,在金都還這樣。不曾因為對方的身份改變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