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劍卿離去,秦賞夕這才去問謝雲起:“你確定瀟華能對付何劍卿?”反正她心裏是沒底,謝瀟華武功雖好,但是江湖人士的手段,他卻未必對付得了。

謝雲起笑道:“瀟華有個好幫手,那人一定能對付何劍卿!”

“瀟華有幫手?是誰?”

“江上玄!”

江上玄?秦賞夕認為自己聽錯了,也可能是謝雲起說錯了。

謝雲起見秦賞夕一臉的驚疑不信,便將洛小小拜托自己傳話,自己卻以此要挾江上玄的事,盡數告知秦賞夕。最後又道:“我不是存心騙你,隻是你當時為江姑娘的事頭疼不已,洛姑娘的事,你就算知道了,也無力顧及,平添一樁心事罷了,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賞夕,你不要再為這件事生氣了,好麽?”

他為了她,早已遍體鱗傷,即使他真的是存心欺瞞,她也絕不會怪他,何況他還是為了她好!

秦賞夕忙道:“當日是我自己沒有弄清楚事情原委,糊裏糊塗就生你的氣,你別怪我才好!”

謝雲起道:“此事本就是我瞞你在先,我又怎能怪你?”

秦賞夕忽又笑道:“真看不出來,你居然也會如此耍賴!果然是無商不奸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哥哥已然如此,弟弟想來未必能好到哪去。隻怕瀟華也要用此事要挾江上玄了!”

謝雲起也笑道:“依瀟華的性子,隻怕做得出這種事的!”

秦賞夕笑意更濃:“江上玄可是被你們兄弟兩個捉弄慘了!”

謝雲起臉皮還沒厚到做了這種事還能理直氣壯的地步,當下麵露赧顏。

秦賞夕不再取笑他,又道:“雲起,我知道我們現在哪裏?”

“哦?”

“這裏就是我爹和袖袖墓碑後麵不遠的小山丘。”

謝雲起苦笑道:“何劍卿倒是會找地方。他是不是算定了瀟華既然找到了棲鳳山,就不會想到他又回到了葉叔叔墓碑附近呢?”他說著,竟然單手撐地,身子慢慢坐了起來。

秦賞夕大為驚異:“你能動了?為什麽我還是沒有力氣?”

謝雲起解釋道:“我沒有吸那麽多迷藥。我在葉叔叔墓碑附近察覺到微風中傳來的異味,已經料到暗中有人。我怕你已經落入那人手裏,所以想佯裝中了迷藥,讓那人也抓了我。但是不清楚這藥發作起來時是何症狀,怕裝的不像,隻好吸了一點進去。這迷蝶香當真厲害,我到現在才能動彈,隻是還不能行動自如。”

原來如此。秦賞夕此刻心中竟說不上是感激還是難過。謝雲起為了她,可算不顧生死,可是為什麽,這個男人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給她,卻不能愛她?

感動與遺憾齊齊壓上心頭,秦賞夕一時間竟隻是癡癡望著謝雲起。

“謝公子。”一聲虛弱的呼喚,將秦賞夕的神思拉了回來。

謝雲起被她那般盯著,又不好提醒,生怕一提醒,二人難免尷尬,若讓秦賞夕發現自己早已知曉她的心意就更糟糕了。正為難之際,聽到旁邊的少婦叫他,他如獲大赦般回過身子去看那少婦。

那少婦麵色與唇色皆已灰白,她弱弱地道:“謝公子,我曾經對天行說了一句戲言,讓天行用世上僅有七顆的‘避血珠’將來為我兒做滿月之禮,以佑我兒可以平安健康長大…..我不知道天行竟然真的想方設法取得‘避血珠’……偏巧孫英奇手上就有一顆……天行為了得到‘避血珠’所以就答應他,幫他對付你。天行雖做得不對,可也算…..遭了報應…..啊--我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我的報….啊….報應”少婦堅持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連續痛叫出聲,“啊--啊”

避血珠乃是上好的補血活血之物,若使用得到,女可駐顏,男可延年益壽,而且還是天靖國人眼中的吉祥物,可以保佑人健康平安。那少婦有此玩笑話,倒也不是不可能。隻是不知少婦此時說這個是為了什麽?

謝雲起見少婦痛苦不已,便道:“你再多堅持一會,我弟弟馬上就到,他會救我們出去!”

少婦強行穩住身心,慘然一笑:“我這個樣子,就算出去,也活不成了,不過是再白白拖延幾天,受幾天活罪。啊……謝公子,我看得出你……啊……你是個好人,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求你殺了我吧。”

少婦說完這句話,再也撐不住,隻是不住躺在地上哀號,一張臉白裏泛青,恐怖如鬼怪,腹上被老鼠撕咬出的血洞,有幾行細細的鮮血汩汩流出,那樣子當真可怖至極。

“這…..”謝雲起一時發愣。這少婦性子之烈乃是他生平僅見。那少婦本來對他極不友善,此刻竟然放下烈性拉下臉來求他,看來也是實在熬不住了。可是,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求….求…..啊---”少婦哀求地看著謝雲起。

秦賞夕實在看不下去了,也道:“雲起,你就答應她吧。”

謝雲起咬了咬牙,朝那少婦身旁挪了過去,而後,伸出右掌,朝那少婦口鼻上捂了下去。

也不知少婦是疼地還是求死之心太過強烈,手下的頭顱竟然一動不動,隻是麵上那一雙眼睛感激地看著謝雲起。

謝雲起隻瞥了她目光一眼,卻忽地收了手,那分明是個活人,是個大活人,他雖然知道,讓她死是為了她好,可是他下不去手。

他別過頭不去看那少婦:“真是對不住,在下隻是個本分的生意人,此生從沒有殺過人,實在……下不去手!”

秦賞夕看著謝雲起隻捂了少婦片刻,便出了一頭汗,不禁心疼起來:“雲起,你沒事吧?”

那少婦目中失望至極,再次慘叫連連,叫聲中混雜著已經聽不大清的哀求:“求…..求……”

她實在受不了了,那種痛已非人所能受,偏她的行動又受限製,連自咬嘴唇這種轉移心力的動作都做不來。

秦賞夕哪還顧得上計較少婦先前的無禮?她此刻對這少婦隻存了悲憫和同情之心。她既想幫這少婦,又不忍讓謝雲起為難,真恨不得閉了眼不看這淒慘又恐怖的場麵。

謝雲起不忍再聽少婦哀號下去,隻得狠了狠心,右掌又覆了上去。

這次,謝雲起逼著自己不要挪開手,隻是別過頭,不去看手下的人。

少婦本就虛弱至極,連本能的掙紮都沒來得及,便香消玉殞了。

謝雲起不知道手底下的人究竟是死是活,連人死了都不知道拿開手,隻是頭上冷汗越來越多。

他的手幾乎覆蓋了少婦大半個麵部,秦賞夕本來就不願意多看那裏一眼,此時竟也瞧不出端倪。

直到謝雲起察覺不對,才猛地收了手,他左手扶著自己右手,眉峰不由蹙了起來。

這下,秦賞夕也吃了一驚:謝雲起的右手上一片烏黑,黑氣還在慢慢擴散,眼看就要布滿整隻右手,手心中央有一小片白沫和亮晶晶混合的**,分明是唾液。少婦在謝雲起捂住她口鼻的時候,並不是什麽都沒做,而是往他手心裏吐了唾液,隻是那種時候,那種情況,謝雲起又是捂著她口鼻,所以不曾察覺,即使察覺,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麽,隻會覺得那是她下意識做出求生的無奈掙紮時,不小心流出的口水。

此時再看少婦死狀,隻見她那已經憋的紫漲的麵上,分明還帶著一絲詭笑和快感,那是複仇的快感----到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原來她依舊固執的的認為,萬天行的死,是謝家和秦賞夕的錯。

秦賞夕急道:“雲起,你覺得怎樣?”

謝雲起對她微微一笑,道:“右手不能動了,別的還好。“

還好?還好個屁!秦賞夕氣得想爆粗口,都這種時候了,謝雲起你說話不那麽輕描淡寫會死麽?你衝我笑笑,我就不擔心你了麽?

難怪那少婦疼成那樣都無法昏死過去。看來不是她忍耐力夠強,想必是何劍卿在她身上施過什麽藥物。本來秦賞夕以為何劍卿隻給這少婦用過讓她無法挪動身體的藥物,如今細想才發現,何劍卿肯定給少婦吃過什麽藥力更特殊的藥,那藥力絕不僅僅是讓少婦無法行動,還有足夠的精神刺激,讓少婦再怎麽痛楚都無法昏厥。而這少婦,臨死前也要讓謝雲起嚐嚐這種即使疼死都不能動的滋味。

秦賞夕這種時候自然是舍不得罵謝雲起的,隻能恨恨道:“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早該想到,萬天行那種人,能娶個什麽好玩意兒不成?”

“你敢罵蝶衣?!”何劍卿暴怒的聲音在山洞口響起。

他人尚未進來,隻是聽到了秦賞夕的聲音,以為秦賞夕在罵萬天行的正房夫人,便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

謝雲起聽到他聲音,伸出左手打亂少婦頭發,少婦本就淩亂的頭發零落的遮住麵部,不細看,誰也瞧不出她最後的死因。而後,謝雲起迅速躺倒在秦賞夕身側,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