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賓樓頂,七名轎夫腳下已經倒了一片人,對麵的典當行卻安靜得沒有一點動靜。

其餘六人將目光轉向當中一名麵色微黑身材頎長的轎夫:“趙哥,事情跟公子所料不差,想來江上玄的人不會出手了。怎麽公子卻獨自走了?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為首的“趙哥”略一思忖,對左邊二人道:“你們兩個回府,公子雖然說不會有人偷襲府中,但是安全起見,還是回去兩個人的好。”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右邊兩人,“你們兩個留在這裏,官府的人很快會過來,怎麽說都記住了?”

那二人忙點頭道:“記住了”“明白”。

“趙哥”又對其餘二人道:“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追公子,千萬不能讓公子出事。”

“是。”

七個人很快分工完畢,各司其職,分道揚鑣。

謝雲起一直追到太平村郊野。

葉鏡寒的墓碑後麵傳來謝瀟華的聲音:“大哥,我在這裏。”

謝雲起聞聲提起輕縱急掠過去。

看到謝瀟華被人製住,他吃了一驚:“發生什麽事了?賞夕呢?”一邊說著,伸手去拍謝瀟華穴道。

孰料“啪”“啪”幾聲後,謝瀟華仍是不能動彈。

謝瀟華歎道:“你那小姨子的點穴手法倒真高明,隻能等時辰到了,自行解開。”

“是賞夕做的?”

“她暗算我,然後往東南方向去了。”

“什麽?”

“她問我袖袖和方閑遠的事,我告訴她了。”

謝雲起驚道:“她不會是去找方閑遠算賬吧?她功夫雖好,可到底孤身一人還帶著個神智失常的姐姐。方閑遠怎麽說也是京兆尹,哪裏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謝瀟華看著他的樣子,問道:“你怎麽穿成這樣?”

謝雲起道:“沒事,為了防止被人暗算,換身行頭走動走動。”

謝瀟華很快想明白了:“你是說孫英奇找人暗算你?那老匹夫膽子越來越大了!”

謝雲起不由苦笑一聲。他也沒想到孫英奇會狗急跳牆到這地步,扮成轎夫隻是為了安全起見,他本意是靜觀其變,想著或許孫英奇還沒急到要弄死他的地步,如果他能安全到達鴻賓樓,再換上常服見見孫英奇也無妨。

此刻他已顧不得再去想這個,便收回心思,匆匆交待道:“我去追賞夕,孫英奇派人盯住了馬車,隻怕她那裏有麻煩。你自己在這裏注意安全,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大呼小叫,引來對頭就麻煩了。小趙他們應該隨後就到,他們一到,你就安全了。”

馬車內,秦賞夕墊著一個繡枕倚在車壁上看書。

那小桌子上堆放的東西倒真齊全,有不少解悶的好玩東西。隻是此刻隻有她一人,玩什麽都覺得無趣,幹脆捧起一本詩集讀起來。

兩個車夫起先不肯走,理由是謝瀟華沒來。結果直接被秦賞夕暴力解決了,其實也沒真動武,隻是連嚇帶騙,又說謝瀟華去找團素不跟她一道走了,兩個車夫這才趕著馬車走了。

馬車一路行駛得甚為平穩,江芷容仍然睡得鼾沉。

秦賞夕正讀得聚精會神之際,馬車頂部傳來破空之聲。

馬車所經之處,兩旁的樹上陡然甩出四條巨鞭,“嗖--啪”一聲,四條鞭子拍在馬車頂部,好好的馬車竟被拍得四分五裂。

馬車裂開的一刹那,秦賞夕早已拉過江芷容穿簾而出。

早有人又甩出兩條長鞭迎了過來。

秦賞夕左手搭著江芷容肩頭,右手五指一分,彈出兩枚銅錢,直打那兩隻握鞭子的手。

兩個揮鞭之人忙變換手勢,躲開銅錢。

秦賞夕在這間隙搭起江芷容,一個縱身躍出包圍圈,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六個持鞭之人。

這六人俱是紫衣黑靴,方臉虎目、絡腮胡子,體型都生得高大健碩。

秦賞夕對江湖之事多有聽聞,因道:“原來是‘溟州六鞭’!在下木蘭庭秦賞夕,不記得曾與六位結怨,六位這是為何?當中恐怕有誤會!”

六鞭當中一人道:“秦姑娘果然好身手,能躲過我六人聯手奮力一擊的人,當真少之又少,何況姑娘還帶著個人!”

“知道我是秦賞夕?那看來是專程衝我來的了?”

六鞭為首一人道:“怪隻怪謝家兩位公子得罪了孫大人,怪隻怪那位謝公子實在太看重姑娘,所以在下等得罪了!”

秦賞夕當下對這幾個人心生厭惡:“我還當是什麽江湖豪傑,原來不過是人家的走狗!想以多欺少抓我一個?憑你們幾個還不配!”

“廢話莫說,姑娘還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吧!”

秦賞夕冷“哼”一聲,搭起江芷容肩頭轉身便跑:“傻子才在這裏跟你們六個傻大個拚蠻力,有本事追上我再說!”

她心道,這些人既然在此時暗算她,想來也是剛追上她。如果是一開始就追蹤而來,那謝瀟華被製住的事,他們豈會不知?若是知道,抓了謝瀟華去威脅謝雲起豈不是更方便?

想到這裏,她仍舊往東南方向而去,決不沿路返回。若回去時被這幾個人發現謝瀟華的行藏,她即使本事通天,也無法保證三人的安全。那要命的點穴手法,莫說別人,連她自己都不懂得如何解開----除非秦關河老爺子親自出馬!

溟州六鞭自然不肯放過她,緊隨其後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各自納罕,自己六人功夫也不弱,怎的連個年輕女子也追不上。人家即使徒手奔跑,他們追不上也夠丟人了,何況懷裏還帶了個人。

秦賞夕似乎是故意捉弄他兄弟六人,這六人每每快追上時,便甩出手中長鞭飛卷而出,妄圖卷住秦賞夕,怎奈每次都隻差了一點,秦賞夕一提內力,又遠遠逃開了。

唯獨一件事不妙:秦賞夕不熟悉此處地形,一味亂跑,雙方你追我趕跑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眼看對方六人已經顯出疲態,前方卻被一座山擋了路。

秦賞夕早就看到這座山,刻意避開此處,無奈溟州六鞭有意將她逼到此處。除了上山,如今已經無路可走。

秦賞夕隻得翻身上了山路。

豈知另外六人都是走慣山路的人,將她逼上山後立刻如魚得水。反而秦賞夕抱著個人,在山林間走來走去頗為不便。本來就不習慣那曲折蜿蜒向上伸展的路,還要提防被橫生出來的林木刮傷懷裏的人。

待秦賞夕來到山頂一處方圓不過數百米的平坦地段後,自己也已經氣喘籲籲。

此處三麵山路,背後是萬丈深淵。對方六人,皆是用長鞭的高手。如此境地,對她實在不利。她心道:早知如此,就在山下的開闊地段料理了這六個人。想到這裏,她便將江芷容放在腳下,自己站在山頂上,以逸待勞。

待六人走進後,她便揚出幾枚銅錢將六人打退。怎奈銅錢很快撒完,她手中又無兵器,隻能等對方長鞭攻來,自己徒手抵擋。

溟州六鞭卻改了進攻方位,兩人一處,分三路攻上山頂。這六人看秦賞夕的目光已經像是在看甕中之鱉。

六個人六條長鞭從三個方向攻過來。秦賞夕腳下未動,身子卻突然向前移去,左右手分別抓住前方兩條鞭稍。被抓住鞭稍的二人心中一喜,猛地向後撤鞭,鞭子卻紋絲不動。

另外四人見第一鞭揮空,又見秦賞夕被另外二人製住,馬上又向這裏揮來四鞭。

秦賞夕此時猛一運功,另外二人反被她高高甩起,迎向四條鞭子。

另外四人見狀,勉力收鞭,這才不曾傷了同夥。

六人混亂之際,秦賞夕躍回山頂,挾起江芷容,朝一側山路衝下去。

她剛走兩步,隻見山路上盤桓著一條巨蟒,那巨蟒口中不時噴出腥臭霧氣,顯見是一條毒蟒。巨蟒見有陌生人下來,飛速遊弋過去。

秦賞夕這才想起,溟州六鞭人人都養了一隻毒蟲,分別是蛇、蜘蛛、蟾蜍、蠍子、蜈蚣、毒蜂。

原來這六人早在退路上布下自己豢養數年已通靈性的毒蟲。

秦賞夕不知巨蟒威力到底如何,不敢硬拚,忙一展左臂,身子向後急掠。此時,一隻足有茶碗大的毒蜂突然從一處樹幹上振翅飛來,攻向江芷容。

毒蜂和巨蟒速度都是奇快無比,秦賞夕無奈之下,一震右臂,又拍出一掌,將江芷容拋入空中,她自己則飛身而起,意欲接住江芷容,並借機越過毒蜂和巨蟒逃下山去。

哪知江芷容身子剛飛升至半空,秦賞夕一個縱身躍起,尚未來得及接住,背後一條長鞭卷來,纏住江芷容腰畔,斜斜卷開拋向懸崖,另一條長鞭則朝秦賞夕背後抽來。

秦賞夕大驚之下,左足一點右腳腳背,借力一個後空翻躲過襲擊自己的長鞭,並奮力去抓江芷容。待她抓住江芷容後,這才驚覺二人俱都處在懸崖上空,唯一的後果就是墜地後跌個粉身碎骨。

謝雲起恰在此時從正麵趕到,他飛身越過橫臥於山路上的蜈蚣和蠍子,趁六人不備,劈手奪過其中一人的長鞭,再次飛身而起,長鞭飛卷而出,無奈鞭長莫及,二女齊齊墜崖。

謝雲起一橫心,躍向懸崖下麵,偏巧距離崖頂不足一米處,橫生出一棵小樹。謝雲起足踝勾住樹幹,長鞭再次急揮而去,這才卷住二女。

三個人便這麽懸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