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謝瀟華這麽說,秦賞夕道:“你大哥是催命鬼啊?”

謝瀟華不答她的問話,隻是扯出一個笑臉道:“馬車已經停在皓雪居門前了,裏麵又寬敞又舒服,江姑娘睡在裏麵跟睡在床上也沒什麽區別的。”

居然這麽說話?!

秦賞夕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你大哥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難不成我大哥讓我做什麽我偏不做嗎?”謝瀟華無奈地攤手。

秦賞夕揮揮手:“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講道理。既然你大哥一時半刻都容不得我,我帶芷容走就是了。不過你就不用送了,我們既然能來就能回,你留著力氣去找團素吧。不管你大哥讓不讓她再回來,至少要找到她,確保她的安全吧?”

謝瀟華聞言,竟愣在當下:這個傻女人,她應該吃團素的醋才對吧?她竟然還關心團素安全與否。

秦賞夕自顧自說完後不再理瀟華,徑自轉身進了屋子。

屋內,檀香聽到謝瀟華的聲音,早已嚇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她生怕謝瀟華進來發現自己,知道自己跟秦賞夕說了那麽多話。如今謝雲起正在氣頭上,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主子知道她還在下麵嚼舌頭。

她左看右看,幹脆鑽到桌子底下,躲在桌布後麵。她自以為藏的很好,卻不曾注意,腳上一雙繡鞋還未被遮住。

秦賞夕剛進屋便看到她的行藏,她心道,檀香今日也算是倍受驚嚇了。因而走到桌前,俯下身子,伸出兩根青蔥般的手指,掀開桌布去瞧她,並小聲道:“我沒讓你家公子進來,等我帶芷容出去你就安全了。今天是我嚇著你了,我說那些狠話,都是騙騙你的,你以後可莫放在心上才好。”

檀香看她言辭懇切,知道她確實隻是嚇嚇自己,也知道她不會說出自己的行藏,便也不再如先前那麽害怕,隻是怕被瀟華知道自己在屋內,又跟秦賞夕說了那麽些話,所以不敢吱聲,隻是慌亂地點了點頭。

秦賞夕這才放下桌布,步入裏邊臥房,橫抱起仍在睡夢中的江芷容,往外麵去了。

皓雪居門外果然停了一輛又大又氣派的豪華馬車。這馬車足有普通馬車的三倍大,黑色車廂,紅色漆圖,錯金雕刻的紋飾,馬車頂部各用銀飾包了四個角做裝飾。正紅色的錦帳帷幔,將車廂裏擋得嚴實。馬車前麵,配了三匹通體雪白神俊的名駒拉車,就連跨在車轅上的車夫,身上的衣料也足以讓普通人小小豔羨一把。

一兩馬車如此豪華,本來已經很紮眼了,不過最紮眼的,要屬車廂一側右下角那裏,金漆描繪了個醒目的“謝”字。

這麽豪華的馬車,又是謝家的,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楚城謝府的馬車,馬車裏的人,即使不是謝家的少爺,也是和謝家關係極密切的人。

有侍女打起帷幔,恭請秦賞夕入內。

秦賞夕在心裏直翻白眼:這派頭耍的不小,是打定主意風風光光送她回木蘭庭了。

她懶得再說什麽,當下也不客氣,直接抱著江芷容跳上了馬車。

馬車裏麵的確布置得很舒服。車廂底板上,鋪了整張又厚又軟的淺綠色大墊子。人進入馬車後,隻需將鞋子放入墊子前方,便可赤腳踏上墊子,在上麵隨意坐臥行走即可。躺在墊子上麵,還真是不比躺在床上的感覺差多少。

墊子最裏端的一角,放了一張矮桌。桌子上放得盡是食盒妝奩木匣,想來是些點心、日用物品和女子常用物什。另一角則整整齊齊放了幾張錦被,幾隻繡枕,繡枕上還放了個藍布包袱。秦賞夕將江芷容平放在馬車左側,撤了個繡枕過來給她枕著,又給她蓋了條薄被子,這便將她安置妥當了。

謝瀟華看她安置好了江芷容,便也隨在後麵上了馬車,隻是十分避嫌地將自己縮在另一個角落裏。車夫這便駕著馬車便往謝家大門行去。

秦賞夕安置好江芷容後,也不理謝瀟華,先是取過那藍布包袱打開來看,裏麵是幾套衣衫並一遝銀票。

秦賞夕隨意翻了翻那遝銀票,數目大概都在一百兩到一千兩之間不等,這麽厚一遝銀票下來,差不多有兩萬兩了。楚城一戶普通人家,一年用度也不過二十兩銀子罷了,這包袱裏竟然包了這麽多錢!

謝瀟華見狀笑道:“我們家呢,我大哥負責賺錢,我負責花錢,我們兄弟兩個一向都配合得十分默契。”語氣十分的--吊兒郎當。

秦賞夕白他一眼道:“你大哥給你這麽多錢花?活該謝管家說他敗家!”

謝瀟華閉了嘴不置可否。

馬車出了謝府,一路向城西駛去。聽著三匹拉車駿馬整齊劃一的蹄聲,秦賞夕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從此一別,恐怕很難再來了。而那個叫她萬分不舍的謝雲起,從她上了馬車到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好像對她沒有絲毫的眷戀不舍。可見她在他心裏,根本就排不上號!也好,就這麽走了也罷,留下來又算什麽?遠遠看著他?還是表明心跡死纏爛打?兩者她都做不到,走了倒清淨!隻是,雲起,願你以後一切安好。希望你以後可以有嶄新的快樂的生活!

馬車將楚城的繁華一路甩在身後。

出城後,馬車又行了一段時間,車廂傳來細微的幾不可查的晃動,看來已經步入崎嶇的路段。

謝瀟華掀起一角簾子,向馬車窗外看了一眼,便放下簾子,側頭對秦賞夕道:“賞夕,太平村快到了。”

葉鏡寒和袖袖的墓碑就在太平村附近,秦賞夕聞言便道:“那就先繞道往那裏去吧,等我拜祭了爹和姐姐,跟他們告個別再走吧。”

車夫按謝瀟華的指示,往葉氏父女的墓碑所在處行去。

馬車太大也是有壞處的。距離墓碑還有一段距離時,由於小徑路窄,馬車無法通過,隻得停下來。

秦賞夕便跳下馬車準備步行過去。

謝瀟華走到矮桌前,取出一個做工精致竹籃也跳下馬車。他將竹籃遞給秦賞夕:“裏麵是香燭冥紙,還有一壺‘醉顏紅’,葉叔叔生前很喜歡喝。”

秦賞夕怔了下,這才接過籃子,不好意思地小聲道:“難為你想得周到,我這個女兒和妹妹做得真不稱職!”

謝瀟華不敢居功,亦是不好意思道:“這是大哥準備的。”

秦賞夕聞言又是一怔,訕訕道:“我這次剛到楚城時,祭奠爹和袖袖的河燈,也是你大哥分給我的。”謝雲起,你這個討厭鬼,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等我把心掏出來了,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謝瀟華怕她難過,寬慰道:“雖然這次大哥不在,不過我還在啊,我陪你祭奠葉叔叔和袖袖。”一邊說著,又露出沒正形的笑顏。

秦賞夕卻未曾被他逗樂,隻是對他點點頭,而後和他一起穿過小徑,踏入大片荒地,往墓地方向行去。

二人踩著滿地荒草,來到山丘下麵。葉袖袖和葉鏡寒的墓碑附近,怕是唯一沒有長荒草的地段了,顯然經常有人過來掃墓。至於那掃墓人是誰,秦賞夕和謝瀟華都心知肚明。

秦賞夕心中不住歎息:謝雲起,你這樣算什麽?若知道你在世上如此活著,逝者如何能安息?

她歎息一聲後,便又回複如常,將籃子裏的香燭取出一份,從容遞給謝瀟華:“我給袖袖點香燭,你給爹點香燭。”

謝瀟華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便接過香燭走到葉鏡寒墓前。他取出火折子,左手執火折子對著右手的香燭引燃,就在他兩手都被占住心思全用在手上的間隙,秦賞夕無聲無息朝他腰後點了下去。謝瀟華身子登時軟倒在地。

秦賞夕將掉落在謝瀟華身側的香燭冥紙及時拿開,免得燒傷他。

謝瀟華叫道:“秦賞夕,你要幹什麽?”

秦賞夕不理他,隻是將香燭擺好,在葉鏡寒墓前拜了幾拜,又道:“爹,女兒知道你和瀟華是忘年交,女兒要走了,今日就讓他好好陪陪你吧。”

她說完起身走到謝瀟華跟前,將他往葉鏡寒墳堆處拖過去,並道:“你最好別試著運功衝開被封的穴道,我的獨門點穴手法沒那麽容易破解,真氣走岔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