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州這幾日不知怎麽了,突然有人開始得一種很奇怪的病,患病者先是雙頰通紅,接著便會全身無力,一個星期後,會變得眼窩深陷,眼瞼處一片青黑,十日後便是死期了。不消幾日,澤州已經因為此病,死了幾百人,治病的大夫要麽束手無策,要麽更可憐,自己也染病身亡了。
一開始,這種病並無人在意,大家隻道這是種罕見的怪病,自己不會患上。誰知過了十幾天後,大家才發現,這病竟是傳染的。三天前,開始有人死去,短短三日間,死了幾百號人,這怪病不知還要肆虐到何時。澤州知府想逃又不敢逃,如今這位皇帝可不是吃素的,如若他敢逃,管保他的下場比不逃還要慘。無奈之下,一邊命人在家中不斷的清理消毒,不讓家人出門,一邊命人封了澤州城門,一來封閉消息,免得引起外界人心動蕩,一來將澤州與各地隔絕,另一邊,他又火速向上級稟明情況,並向朝中遞了折子稟奏情況。
澤州城內人心惶惶,而外麵的人隻知道澤州城這幾日城門大關,不讓人進了,卻不知為何。
不成想,團素卻進了這城裏,竟然還染了這種怪病。
小二的臉皺做一團,帶著哭腔道:“掌櫃的,這可怎麽辦啊?”
那掌櫃的竟然不怕,湊近了團素去看,這才道:“你怎麽會如此虛弱?如果你身子強壯一些,也不一定會染上這種怪病。”
團素隻是橫他一眼,不答話,想去揀地上的匕首,行動卻又因為又病又餓,變得緩慢無力。
掌櫃的看她又要去揀那匕首,隻好道:“你縱然拿了匕首又怎樣?你下得去手嗎?”
團素聞言一愣,再不動,隻是躺在地上直淌眼淚。
掌櫃的問她:“你怎麽會到這裏?謝家就算要殺我,也不會派你來。你是自己跑來的?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團素隻是閉口不答。
那掌櫃的又道:“你的病十分奇怪,澤州這幾日已經死了不少人,城內大夫都束手無策,你若不想死,就安安分分呆著,容我幫你看看。”
說著,他湊近團素。
那小二有些緩過神來,忙道:“掌櫃的,不要過去,會傳染的,會死人的。”
掌櫃的卻絲毫不懼,走到團素倚著的牆邊,從上麵取下一個油布包,又摘下一條白毛巾圍在口鼻上,這便將油布墊了手,去探團素脈息。
團素卻躲過他的手,不讓他給自己診治。
掌櫃的無奈:“團素,我沒騙你,你再這樣,就真的要被扔到城西的燒屍體的大院子裏了。”
團素卻仍是倔強的不肯開口,也不理他。
掌櫃越發無奈,卻又不忍就這麽放棄一條人命,隻得道:“也罷,不給我診脈就不診脈吧。這種病,好歹我也算見識過的了。雖然如今我還不保證能治,但是開個藥方給你,好歹能讓你多活些時日。”
團素眼見以自己一己之力很難再動手殺他,自己撐著牆站起來,跌跌撞撞離去了。
店小二知道她有病,不敢扶她,躲得遠遠的。掌櫃的隻知道自己留不住這姑娘,歎息一聲,也隻得作罷。
謝懷遠帶著江芷容,從楚城通往澤州的偏僻捷徑上急行而去。黃昏時分出發,翌日五更時分即到。
澤州隻是一個小城,並無守衛官兵,隻有澤州府衙派去的官差日夜輪流當值守衛。
謝懷遠到來後,眼見太陽即將升起,澤州城門卻緊緊關閉,於是抬頭朝城樓上喊道:“已經五更天了,為何還不開城門?”
當值之人從小門裏走出來,看著下方模糊的馬車及人影,高聲回道:“澤州城內近日有些要緊情況,如今四門齊閉,不容人隨意進出。來人速回!”
“那要到什麽時候才開城門?”李臻問道。
“這幾日都不會開城門,除非有知府大人手令!”
謝懷遠道:“豈有此理,沒有朝廷的命令,澤州知府竟敢擅自封閉澤州!”
守城的老官差道:“看你也算是個富貴人家出身,我勸你一句,還是走吧,進來對你沒好處。如今這城裏的人,都想著要出去呢!”
謝懷遠本是個精明謹慎的人,無奈此時關心則亂,根本沒有多想這話的意思,更懶得多問,直接亮出令牌道:“我乃八府巡按,微服出巡至此,爾等速速打開城門,命澤州城知府速來相迎。”
他這話直驚得城樓上十二名夜間值守官差,都出去看,無奈城樓太高,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但眾人又怕真的得罪了八府巡按,隻得速去大開城門,並悄悄讓一名同伴前去向知府大人通稟此事。看那馬車,下麵的人非富即貴,即使不是八府巡按也是個人物,若真是個普通人冒充八府巡按,他們將那人拿了,拖到衙門裏痛打一頓,也算是懲治了這人一番,自己也算出了口氣。若這人確實是八府巡按,那就更得開門了。
很快,城門大開,
李臻和謝懷遠駕著馬車,衝進城門,根本沒在城門處停留直接沿著這條路朝澤州城另一端疾行而去。
後麵的官差紛紛追趕,但兩條腿又哪裏趕得上兩匹駿馬拉著的馬車?一幹官差很快被甩在後麵。
馬車直奔到澤州南門,臨近南門的地段,是一條不太寬闊,即使白日新人也不大多的路段,這便見到一間客棧。
此時,東方已見微曦。李臻敲開客棧大門,謝懷遠立刻抱著尚在昏睡中的江芷容衝了進去。
店小二忙跟了過來:“客官,您來的早了些,小店不供應早茶。您是要住店?”
謝懷遠叫道:“掌櫃的,掌櫃的,掌櫃的在不在?請出來相見!
那掌櫃的本來就因為見到團素想起前事,一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此時聽得有人大呼掌櫃的,不知情況的他立刻披衣而起,來到外麵去看情況。
瞧見身前立著的男子,他嚇了一跳,轉身想走,卻已然來不及。
謝懷遠擋在他身前:“嚴清之,你曾經給瀟華治過病,我們有過一麵之緣,想必你是認得我的。”
原來,這家小客棧的掌櫃便是在此隱姓埋名的嚴清之。
嚴清之看到謝懷遠,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他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時候耍賴裝作不認識也不可能,撕破了臉,大家都不好看,於是,隻得硬著頭皮道:“自然認得,您是謝大人。”
謝懷遠道:“既然認得,那看到本官還不下跪?”
嚴清之隻得一撩前襟,跪了下去:“草民拜見謝尚書!”
店小二聽得掌櫃的如此說話,還給來人跪了下去,本來已經十分驚奇,又聽見“謝尚書”三字,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響,整個人都懵了。愣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麵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公子竟然是當朝吏部尚書。店小二也“撲通”跪倒在地:“草民拜拜拜……拜見謝大人!”
謝懷遠此時也隻能佯裝不知道葉袖袖的死因,隻是道:“嚴先生多禮了,在下此來,乃是有事相求。先生這是想要退出杏林麽?自從我嫂嫂葉袖袖難產離世後,先生便銷聲匿跡了。在下派人多方查探,昨日才得知先生在此棲身的消息。”
嚴清之不知道謝懷遠究竟知道不知道葉袖袖死因真相。謝川害死葉袖袖後,很快便將其子下葬,連謝雲起可能都隻以為自己的妻子是難產而死,何況謝懷遠?看謝懷遠如此平靜中略帶冷漠威嚴的神色,真是再正常不過,或許謝懷遠真的不知道此事呢?想到這裏,嚴清之不再如開始那般激動,平靜道:“小人醫術不精,救不了謝少夫人,心中為此痛苦不已,於是就此歇手,隱居在此,再不給人治病。”
謝懷遠道:“先生若真為了一次失手,便忘記醫者懸壺濟世的本分,似乎是有些不應該了。在下懷中女子,便是一位病人,不知先生可否願意替她診治?”
嚴清之起身去瞧他懷中昏睡的女子。
謝懷遠繼續道:“這位姑娘名叫江芷容。”
江芷容?嚴清之聽過那些說書賣藝的人講得故事,知道這江芷容是謝懷遠的心上人,也知道江芷容是秦賞夕的姐姐。
謝懷遠道:“嚴大夫,想必你也聽過江姑娘的大名,她是木蘭庭的人,木蘭庭在陽關一帶頗有聲望,也可算是造福一方百姓,江姑娘則更是溫柔善良,純美可人,不知嚴大夫可否願意再出手診病,救一個這樣的女子?”
嚴清之隻掃了一眼江芷容,單看那體型也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聽聞這江芷容的夫婿已經去世有幾年了呀?但畢竟救人要緊,嚴清之忙道:“請將江姑娘帶入客房,我來為她診治。”
謝懷遠忙著江芷容隨嚴清之上樓。他將江芷容抱到嚴清之打開的一間上房內。
嚴清之叮囑道:“要側臥,不要平躺。”
謝懷遠忙按吩咐照做。
嚴清之診脈之後,麵色凝重,道:“江姑娘這是胎位不正,而且腹內胎兒氣息較一般胎兒很弱。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給江姑娘引產,否則,再過幾個月,即使胎兒健康,等到生產之時,也必定會遇到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