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起覺得懷裏的人太缺少關愛了,也不好疾言厲色,隻能溫聲勸道:“你還小,什麽都不懂,快起來,別跪著了。”其是他想說,別抱著了,“記住,以後回家了千萬不能說這種話,也不能隨便抱男人,要被浸豬籠的。”連哄帶嚇,希望奏效。
檀香哭得更厲害:“那公子還是要送我回去了?”
謝雲起慢慢將懷裏的人推開,勸道:“檀香,你還小,除了自己家和謝家,沒見過別的地方,也沒見過別的男人。你以後出去了,會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良人的。”
“那公子就是不疼我不愛我了?”
謝雲起一陣抽搐,我又不是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哪有那麽多愛心!
檀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小臉:“既然公子堅持,那檀香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檀香也算侍奉過公子的人,公子能否看在主仆一場的情分上,答應檀香一個小小要求。”
謝雲起就怕她又抱過來,也起身,往後退一步:“隻要公子能做到的,一定答應。”我哪是你的公子,我簡直是你老子。
檀香一邊抽噎一邊道:“檀香見過公子抱團素姐姐,也見過公子抱秦姑娘,心裏好生羨慕。公子,你能不能抱抱檀香啊?就抱一下,就一下下。檀香乖乖跟著後母走,以後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再也不纏著公子了。”她越說越委屈,說到最後,眼淚珠子又啪啪亂掉。
謝雲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怎麽也是相處過一場的人,眼看人家這樣傷心,趕走不是,不趕也不是。
不待他回答,檀香竟然上前兩步,擁住他頸項:“公子,檀香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想抱抱公子,公子也抱抱檀香吧。”
檀香不過一介少女,自小長在窮苦樸實的人家,後來又被關在謝家宅子裏長到這麽大,根本不懂引誘男人那一套,事實上,她也沒打這心思。這一抱,隻是憑著本能,絕無邪念,亦沒有什麽進一步的勾人動作。謝雲起哭笑不得,這孩子哪裏是愛上他了,她根本什麽也不懂,純粹是太缺少關愛了。他隻得伸出手做做樣子回應一下,輕輕拍拍少女肩背:“那就抱一下下,以後回家了要乖乖的。”感覺自己像哄孩子,“一會公子會讓崔管事特別跟你後母交代,若她日後敢欺負你,謝家必定幫你出頭。”
謝雲起這一抱,立刻惹禍上身。紅袖居外,匆匆奔進一群大小女婢,全是家中下人。
這些女孩子紛紛朝他這裏擠過來。有人一把拉開檀香,有人上去就扯他衣袖:“公子,也抱抱奴婢吧。”
“公子,奴婢也不走,除非你也抱了奴婢。”
人群中的檀香幹脆耍賴:“公子,這麽多人都看到你抱奴婢了,奴婢就是離開了,也沒臉見人了,這輩子就跟著公子了。”
謝雲起一下子被一群花紅柳綠軟玉溫香圍在榻前。
這是謝家嗎?這是紅袖居嗎?謝雲起有種初逛窯子的年輕小公子,被一群妓女圍著瓜分的感覺。
怎麽會這樣?因了謝夫人的性子,謝家的規矩素來不像別的大戶人家那般嚴謹和嚴厲,但也不至於沒規矩到這地步。這群姑娘怎地如此不顧禮儀廉恥?不對勁啊!
謝雲起忽然朝院外叫道:“瀟華!”
眾女聽他如此叫,俱都一愣,紛紛朝窗外看去。
謝雲起趁機從人群中閃了出去,掠至院中,麵色甚為難看,怒道:“全都給我出來!誰讓你們亂闖進來的?”
能搞出這種把戲的,除了謝瀟華沒別人了。在謝家,除了謝瀟華,其他人既沒膽子這麽幹,也沒權力這麽幹。若非謝瀟華授意,這些女孩子又豈敢亂來?
豈有此理,竟敢讓人玩到紅袖居來了!在哪裏玩不行,偏要擾了這裏的清淨?
謝雲起發火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眾女不敢再放肆,依次出了房間,屏息垂頭站在院中。
“看看你們,好好的姑娘家,剛才像什麽樣子?”謝雲起餘怒未息!
眾女抖如康篩,原來公子發脾氣的樣子,這麽嚇人的!
謝雲起一指縮藏在眾姐妹間的檀香:“出來!”
檀香戰戰兢兢走出人群,跪在當下:“公子息怒,奴婢知錯了!”
“你會知錯?我看你膽子最大,最沒規矩!”
檀香雖然低著頭,但卻悄悄抬眼去瞧謝雲起,看他神情是否依然很生氣!
謝雲起麵上此刻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嚇得檀香心裏直打鼓!
謝雲起板著臉喝問:“誰教你做這些的?”
檀香小聲回道:“二公子。”
果不其然!謝雲起麵色更加難看:“誰讓你叫他二公子的?你不知道他已經不是謝家的人了?”
檀香繼續聲如蚊呐:“奴婢知道。隻是......”
“頂嘴?”
“奴婢不敢。”隻是,他是你弟弟,你一發神經把他趕出去了,難保哪天不會再發神經把他求回來。再說,你舍得真趕他走麽?心裏腹誹個幾十遍,隻是口中不敢多言!
“他什麽時候回來過?”
“昨日四更!”
四更?那時候自己已經回屋躺著了。昨日四更回來暗中瞎折騰一番,天一亮,便離開楚城去澤州。謝瀟華,你不嫌累啊?
檀香看謝雲起臉色陰沉不定,目中怒氣騰升,知道他是大動肝火了。她為人雖不夠乖巧,但卻心思靈敏,早發覺這位大公子為人頗有城府,像今天這般將情緒明明白白寫在臉上,還真是不多見-----反正她是沒見過。
看謝雲起良久無語,兀自站在當下生氣,眾女皆不敢妄動妄言。檀香心裏反而越來越不是滋味,她小聲道:“公子,是檀香錯了,你若生氣就責罰檀香吧,別悶在心裏呀。”
謝雲起瞥了一眼可憐巴巴跪在地上的少女,又掃了一眼已經被他嚇得幾乎抱做一團的眾女,揮揮手:“全都出去吧。該走的趕緊走!”
眾女紛紛縮著肩膀垂著頭,匆匆離去,半點也無平日裏的儀態。檀香也從地上爬起來,默默離去,隻是走到門口時,又回頭望向謝雲起,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轉身悻悻離去。
謝雲起坐到院中竹椅上,一掌重重拍向石桌,不帶內力卻又用盡力氣,反震得左手生疼。臭小子,敢這麽胡鬧!“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正在吃東西的謝瀟華突然控製不住,“阿嚏”一聲,打個大噴嚏,入口的米飯全噴了出來。
秦賞夕放下手裏的筷子:“你怎麽了?”
謝瀟華揉揉鼻子:“沒事。”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打什麽噴嚏!
秦賞夕揶揄道:“謝二公子,你該不是吃不慣這簡陋茶鋪裏的粗茶淡飯,身體有些不適吧?”雖說這小子在外遊曆多年,可是據說最會享受了,衣食住行樣樣都是最好的,即使出門在外,也都是在酒樓吃飯,晚上住當地最好的客棧。跟著她可就沒這種待遇了,走到哪算哪!
謝瀟華樂了:“秦掌櫃的,說到吃苦耐勞,小人哪敢跟您比?不過小人剛才真的隻是打個噴嚏而已,沒有大礙,更沒有吃不慣這裏的飯,多謝您的關心。還有啊秦掌櫃,您要是真的關心小人,直接表露出來也沒什麽的,不必刻意這般說話!”你以為你揶揄我,我就聽不出來你在關心我?
秦賞夕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他一腳。
謝瀟華痛嚎一聲,跳起來:“你幹什麽?”
秦賞夕滿意了,低頭吃飯:“對,就這麽說話才對。你,你,什麽您您的,別扭!”
謝瀟華複又坐回桌前,控訴她:“用不用這麽大力氣踩我啊?很疼的!”
“踩一腳而已,至於叫這麽大聲嗎?”
“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大哥呀?被人打個半死都不吭聲!”世上隻有一個謝雲起,你真要跟他掰呀?你先好好想想吧!
秦賞夕盯了謝瀟華好一會,這才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一路上,一提到你大哥就傻笑?你到底在笑什麽呀?”
謝瀟華摸摸自己臉頰:“我笑得有那麽明顯嗎?”還真是在笑啊。一想起紅袖居今天會有熱鬧發生,他就忍不住直想笑!
“到底怎麽了?”
謝瀟華“嘿嘿”笑道:“沒什麽,就是前天我們守夜的時候,到了後半夜你睡著了,我就趁機跑回謝家幹了點‘壞事’。”
敢耍我?大哥又怎麽樣?我先耍回來再說!
秦賞夕立刻明了:“是想法子作弄你大哥去了吧?”
“你怎麽知道?”
“我還不了解你?”秦賞夕十分鄙視的瞧著他,“你那麽睚眥必報!”上次就為了捉弄謝雲起,殃及自己這“池魚”!
“你這話純屬栽贓”謝瀟華不服氣,“本公子多麽寬容大度的人!”
“又來了!你個厚臉皮,天天自誇,你害不害臊?”
另一張桌上的年輕漢子,各個邊吃飯邊搖頭,這兩個人,還有點送葬的樣麽?
謝雲起正坐在桌前生悶氣,有下人站在紅袖居門外稟報:“公子,堂少爺去太平村了。”
“什麽?”謝雲起回過神來,轉身看向站在紅袖居門外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