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起道:“秦姐姐找人給你做衣服?”

“恩”豐寧點點頭,“秦姐姐和容姐姐又住到姑姑家了,雲起哥哥不知道嗎?”

謝雲起道:“自然知道,隻是奇怪,秦姐姐怎麽會找人幫你做衣服。”以秦賞夕的性子,必定不忍心看到豐寧這時節還穿得這麽單薄,肯定會找人給他做衣服。他也隻是說這話哄哄豐寧罷了。

豐寧又道:“雲起哥哥,你家裏真大真漂亮,我進來時,差點看花眼。”

謝雲起笑道:“等你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哥哥帶你去園子裏好好逛逛。”

豐寧忙放下碗筷道:“我吃飽了,我不累,我們現在就去吧。”

謝雲起笑應了他,牽了他的手往外走。

豐寧穿行在小橋流水穿插環繞的亭台樓閣間,幾乎看花了眼。最後,他站到回廊的扶手上,看著不遠處五顏六色繁盛豔麗的菊花圃:“哥哥,我將來,也要給我家人建一座這麽漂亮的大宅子。”

謝雲起坐在扶手上,聽了他的話不由苦笑:“你羨慕哥哥的宅子,哥哥羨慕你的家,要不我們換換?哥哥把這個大宅子給你,你把你的爹娘和爺爺奶奶換給哥哥。”

豐寧想了想,很堅定的搖搖頭:“不換!”

謝雲起伸手捏捏他臉頰:“豐寧是個好孩子。要是我,我也不換!”如果有得選,他情願付出所有,去換回原來那個家,可惜隻是癡心妄想。

豐寧逛累了,也學著謝雲起的樣子,坐在回廊扶手上:“這麽說,哥哥也是好孩子!”

又有家丁匆匆來報:“公子,公子不好了。”

謝雲起不在意的問道:“瀟華又幹什麽了?”“不是二公子,是秦姑娘!”

“賞夕怎麽了?”謝雲起騰地起身急問。

“看守墳場的老楊急匆匆趕來報信,說她強行挖小少爺的墳。秦姑娘那功夫多厲害,老楊攔不住,如今她已經將棺材從墳場運走了。”

謝雲起坐回扶手:“知道了,由她去吧。”

“啊?”

“行了,你下去吧。”

謝雲起垂了頭,看著腳下一蓬枯草發呆。他那次離開家時,不知道袖袖已經有了身孕,等他回來後,孩子已經被匆匆埋到了亂葬崗。那是他的兒子,他卻連個名字都沒有給過他。兒子,爹對不起你,咱們父子緣分已盡,再見了。

一旁的豐寧,因為疲累,歪頭倚在廊柱上睡了過去。

謝雲起抱起豐寧進了書房,將他放在書房的臥榻上,又命人取了一床薄被子來給他蓋上。自己則走到書桌前,動手研磨。

洛府。

洛小小房裏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

洛小小和靈岫皆是樂不可支。洛小小一手揉著肚子,一手指著坐在對麵的韓月蟬:“大娘,你老說話可真有趣。”

韓月蟬卻道:“那是洛小姐命好,不曾過過我們的日子,聽了這家長裏短的平常事,就當成了多新鮮的笑話!”

原來,洛小小那日回家後,胡謅了個借口,說自己跑去棲鳳山上玩,一時不察,進了深山裏,迷了路,轉悠了一天一夜,這才回來了。

洛之允心疼女兒,便沒舍得動手,隻是罰洛小小禁足一個月,不得隨意亂跑。

洛小小正憋得發慌,可巧,這韓月蟬竟然來了,說是賞夕讓她過來瞧瞧。

洛小小纏著韓月蟬沒完沒了的聊天講笑話。

韓月蟬在她這裏吃過了午飯,又陪她歇了約莫兩個時辰,她還沒有放人走的意思。

韓月蟬看看天色,對洛小小道:“洛小姐,我該回去了。”

洛小小不依:“大娘,你就再多留一會吧。要是怕天晚了路不好走,就在我這裏歇下。”

二人正說著,茗池匆匆跑了進來:“小姐,出大事了。”

洛小小嗔道:“我說你這丫頭,能別老咋咋呼呼的麽?我讓你去街上給我買的糖人呢?”

茗池傻在那裏:“忘了!”

“什麽?我讓你上街給我買糖人,你去街上轉了一圈,回來告訴我忘了?”

茗池道:“小姐,謝家出大事了,奴婢光想著去謝家門前看究竟,又想著趕快回來跟你說這事,所以就忘了。”

洛小小、靈岫、韓月蟬三人齊聲問道:“謝家怎麽了?”

茗池道:“我在街上走的時候,先是聽說秦姑娘把謝家的祖墳給刨了。”

“啊?”洛小小想了想,又道,“你聽錯了吧?應該是賞夕把謝雲起他兒子的墳給刨了吧?”

茗池想了想:“倒是有這麽個說法。一會有人說是把謝家祖墳給刨了,一會又有人說隻刨了謝雲起他兒子的墳,把那小棺材放馬車上運走了。”

“嗨,都是好事之人誇大其詞,咱們不必理會此事。”

“還有更大的事呢!”

“什麽事?”

茗池道:“謝雲起將謝瀟華趕出家門了!”

“你聽錯了吧?”洛小小撇撇嘴!茗池道:“是真的。奴婢剛聽說時也不信,但是那些人說的斬釘截鐵,還說謝雲起都在門前貼了告示。奴婢特地跑過去看了。我的媽呀,謝家大門上,貼了那麽大一張告示,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謝家逆子謝瀟華,隻知遊戲人間,整日吃喝玩樂荒淫嬉戲,以至荒蕪正業,老大無成。我謝雲起今日以謝家當家人的身份,將其逐出謝家門牆,謝瀟華其人從此與謝家再無瓜葛,其名永世不得載入我謝家族譜’。落款處,蓋的是謝雲起的大紅印章!”

洛小小聞言忖道:“謝大哥這是要幹什麽啊?”

靈岫和韓月蟬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茗池接著道:“聽說,那東西不止一張。謝雲起寫了好多張,已經命人送去謝家各地商鋪了。以後,但凡有謝家商鋪的地方,門前都會貼上這張告示。謝瀟華就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臉色鐵青,身子一動不動。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光坐著都那麽嚇人!好多人圍在謝家大門前看熱鬧,大家都說謝家兄弟鬩牆,還說謝瀟華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謝川以前也沒說過什麽。謝雲起這麽幹,是想獨霸家產。”

“胡說!謝雲起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洛小小急了,“我得去看看!”

靈岫道:“小姐,老爺說.......”

“老爺一早就去靖東一帶的鋪子裏了,現在不在家中,我看誰敢攔我!”

這倒是。洛家如今的護院,還是江上玄訓練出的那批人,雖然對洛之允唯命是從,但如果洛小小真要跟洛之允對著幹,這幫人定然不會為難她。

韓月蟬覺得事情實在詭異,也不知秦賞夕知曉謝家兄弟鬩牆的事沒有。秦賞夕挖墳又是為了什麽?莫非是要將那孩子與葉袖袖母子合葬?

想到這裏,她對洛小小道:“洛小姐,你要去謝家我又不能跟著去,您看我去算什麽呀?要不,我這就回去了,我去看看賞夕那邊怎麽樣了。”心裏嘀咕,這洛小小去了又算怎麽回事?洛家和謝家關係那麽僵!

洛小小道:“好好好,你回去看賞夕,我去看謝家兄弟,咱們分頭辦事。”

洛小小身後跟著靈岫和茗池,急匆匆趕到謝府門前。大門外不遠處,果然黑壓壓擠了一片人,隻是站在謝家街門對麵,不敢靠得太近。眾人對著門前的告示和坐在石階上的謝瀟華不時指指點點,口中議論紛紛。

就聽得有人議論紛紛:“謝瀟華也不是什麽都不幹吧?謝家銀樓裏出的首飾,聽說好多都是他做的樣子。”

“謝家產業那麽大。不說別的,國色銀樓裏打造的金器銀器多了去了,他隻畫幾個首飾樣子怎麽能行?什麽都丟給大哥做,自己坐享其成,實在不應該。”

“可再怎麽說,謝雲起是他的哥哥,又不是他爹,把他逐出門牆,未免有些過分。”

謝瀟華隻是臉色鐵青,睜圓了眼睛,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坐在石階上。那樣子,既讓人覺得害怕,又叫人覺得可憐。

洛小小徑自走到謝家大門前,伸手扯下告示,撕個稀爛,又團成一團,扔在腳下。

守門小廝急道:“哪來的野丫頭,看不見大門上掛的匾額啊?跑這來撒野!”

洛小小一腳踩在那紙團上,抬手給了小廝一巴掌:“你再說一遍!誰是野丫頭?姑奶奶是洛小小!”

小廝捂著自己臉頰:“你是洛小小怎麽了?就是洛之允也不能在謝家門前撒野!”心裏嘀咕,就是方閑遠來了也不能這樣呀!你未婚夫婿是京兆尹,我們家堂少爺還是吏部尚書呢!

洛小小不理他,俯身拉起謝瀟華:“你跟我進去,我們去找謝雲起!”

謝瀟華卻掙開她的手:“我不進去,我說了,除非他自己出來請我進去!他當我是什麽人了!他要是不出來,我餓死渴死在這裏,也不換地方!”他聽謝雲起威脅過他無數次了:如果他敢插手鹽場的事,謝家就不再有他這個人!如果他敢插手生意,謝家就不再有他這個人!如果他總是賴在家裏不走,謝家就不再有他這個人......聽多了,就麻木了,漸漸的,覺得謝雲起隻是嚇唬嚇唬他,沒想到,謝雲起做事真這麽絕!不隻是攆了他出門,還要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