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起也不管他有沒有話說,隻是麵無表情道:“孩兒希望爹可以移駕采楓園養病,以後不要再出來!謝家的一切,孩兒自會打理!”若換了是別人做出這種事,任他謝雲起再好的脾氣,也恨不得將那人大卸八塊才是,可凶手偏偏是他的父親。他又能如何?他無法報仇,隻能逼他收手。謝川若不退下去,隻會繼續向朝廷謊報製鹽成本,還會和懷遠無休無止地鬥下去。而那些知道袖袖死因真相的人,還會被他繼續派人追殺滅口!
哈哈,他的好兒子竟然說出這種話!謝川嘴唇哆嗦半響,方道:“爹依你便是。若換了是我的妻兒給人害死,我必定也容不下那人。你是長子,謝家將來本就是要交給你的,如今不過是提前了些時日而已!”
出了這種事,換了任何一對父子,都不可能再同桌吃飯了吧?
謝雲起還肯認他,還肯客客氣氣以禮相待已然很不錯。他已經沒有資格要求更多。否則,他要把自己的兒子,逼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
謝川想起身時才發現,一雙腿竟然站不起來了。自那以後,謝川便再沒站起來過。他也隻能感慨,原來,這世間,果然是有報應的!
自此,謝雲起全盤接手謝家生意,而謝川再未出過采楓園。饒是如此,謝雲起仍是怕他暗中有所動作,在他身邊安插自己親信貼身服侍。不成想,謝川竟真的變得安分守己,直到後來聽說秦賞夕來了,才出過一次采楓園。
聽完這些事,謝瀟華隻覺得心中堵得發慌,可也隻能堵在心裏,無處發泄。他已經是這般難受,更遑論謝雲起了。
謝瀟華聲音哽咽道:“哥,這件事不能怪你!”
謝雲起苦笑:“你不怪我就好。”
“我隻怪你為何瞞了我這麽久!哥,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你不是鐵打的。身上背的東西太多,早晚會把你壓垮的!”
謝雲起卻道:“瀟華,我們兄弟兩個,隻要一個人承受這些就夠了。我們當中,總該有一個可以活得開心一些!”
謝瀟華不敢再跟他說話,再這麽下去,他怕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了,竟然在自己哥哥麵前落淚。他慌忙道:“你先休息,我想出去走走。”
謝雲起忙交代道:“去紅門寺那裏吧。謝正輪的家人就住在紅門寺隔壁,他為了幫我辦事,將自己性命都搭進去了,我總該讓他的家人衣食無憂!如果他的家人有被懷遠扣留的,就讓懷遠放人!”
總是這樣,什麽時候都不會忘了別人!
謝瀟華點點頭。
謝雲起又道:“如果錢不夠,就從謝家在京城的商號裏支取一些。不過記得,千萬不要多耽擱。懷遠既有心軟禁我,我也就不費那個力氣溜出去做這些事了。”
謝瀟華隻有繼續點頭應下來。
待謝瀟華將一切事情辦妥,便返回尚書府去看謝雲起。隻是他心事重重,走路也甚是心不在焉。直到看到秦賞夕和江芷容他才恢複了些精神。
秦賞夕正在準備回木蘭庭的事宜,她需要置辦一些路上所需物品,還要買一輛舒服些的馬車。此刻,她正和江芷容一起跟一位車夫商量轉手馬車的事。
謝瀟華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她麵帶微笑,與那車夫說說笑笑談事情,隻覺得四周吵嚷的環境,一下子安靜下來,連同他心裏都一下子安靜下來。有再多煩心事,隻要看到她笑眯眯的樣子,就覺得沒那麽煩了。
謝瀟華小跑幾步來到秦賞夕麵前。
秦賞夕本來正在察看車輪,感到有人來了,抬頭看是他,麵上笑意更濃:“瀟華啊,你來得剛好,我正有事找你幫忙!”
謝瀟華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雇馬車?”
秦賞夕道:“去木蘭庭太遠了,很難雇到車,我想自己買一輛!”
“你要回去?”
“是啊”秦賞夕點點頭,“京城雖然繁華,但畢竟木蘭庭才是我的家。出來這麽久了,總該回去了。以前總是說走,可是一次也沒走成。這次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意外了!”
“不行,你不能走。”謝瀟華聞言急了,將她拉到對麵一處安靜的牆角說話。
江芷容呆呆地站在馬車旁看著他二人,不知他二人要做什麽。
謝瀟華急道:“賞夕,我知道你在怨我大哥,可我大哥當時根本控製不了自己。如果他當時是清醒的,他不會逼你的!”
秦賞夕很平靜地點頭:“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走?”
秦賞夕苦笑道:“瀟華,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麽樣?我自認不是什麽小氣人,可也沒有大方到這種事都能忍下去的地步。這裏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賞夕”謝瀟華幾乎是在哀求了,“我大哥已經很慘了,如果你再離開,他就更慘了。他這輩子隻幫過人沒害過人,他不該落得這種下場!”以前他隻知道鹽場虛報成本的事,不成想,還有那麽多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大哥沒了妻子,沒了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又恨不得整垮他的家。好不容易又有了喜歡的姑娘,卻又不怕連累那個姑娘,所以不敢說出口。如今,又要麵臨與那個姑娘的別離!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憑什麽要他的大哥受這麽多罪?他什麽壞事都沒做過,他應該有個很美滿的人生!
秦賞夕道:“瀟華,不是我不想留在你大哥身邊,是他不想讓我留下來。”她說完,回身又要往馬車那裏去。
謝瀟華一把拉住她:“你別走!”
秦賞夕推開他的手:“這話讓你大哥來說!”
她一句話便將謝瀟華噎個半死。謝雲起怎麽可能開口讓她留下?而自己,有什麽理由去挽留她?
江芷容看他二人起了爭執卻又不知是何緣由,提了裙角就要穿過熙熙攘攘的行人到對麵去。
就在她急匆匆走路之時,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子不知遇到了什麽急事,在街上一路飛奔而過,一個不留神,將江芷容撞倒在地,卻是看也不看,扶也不扶,隻繼續悶頭向前跑。
秦賞夕一眼瞧見那瘦小的男子撞倒江芷容時,順手將她腰畔的木蘭玉佩扯了下來。竟然是個小偷!
秦賞夕手中銅錢一揚,那小偷應聲而倒。
謝瀟華早已飛身上前,從那小偷手中奪過玉佩,順道補了一指,製住他要穴,讓他動彈不得。
秦賞夕則去扶倒地不起的江芷容。待她細瞧江芷容時,嚇了一跳。隻是摔倒而已,江芷容卻是麵無人色,疼的一頭大汗,手捂在腹部,口中“哎呀”直叫。
秦賞夕料想她摔得不輕,隻得對謝瀟華道:“瀟華,我們先送芷容去醫館,等下再收拾那小賊!”
謝瀟華眼見江芷容麵無人色,似是傷得很嚴重,也顧不得再理那小賊。上前彎腰橫抱起江芷容,與秦賞夕匆匆來到附近一間醫館。
大夫見了這般情形,忙停下手中活計,來給江芷容診治。
待他細細把脈之後,竟然撚須而笑,對謝瀟華道:“小夥子不必緊張,你家娘子這是有喜了。隻是她身孕還不足一個月,所以你們不曾知曉罷了。她這次隻是有驚無險,待老夫開個安胎的方子,給她喝碗藥就好了,以後可千萬別再讓她磕著碰著。”
什麽?謝瀟華和秦賞夕聞言麵麵相覷。
果然每次要走的時候,都會出點事情。可是秦賞夕做夢也想不到,這次出的事,竟然如此荒謬!江芷容腹中孩兒是誰的,那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秦賞夕忍不住罵道:“謝懷遠這個混蛋!”
此時,尚書府內接到朝廷訃告---崇華公主病逝。
謝懷遠接到訃告後,獨自坐在書房內思忖如今的局勢變化。從今天起,方閑遠不再是駙馬。沒有了皇親國戚的身份,又根基尚淺,恐怕很快就會有人向他下手。
他絕不容許方閑遠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扳倒。更何況,方閑遠一旦垮台,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他不在乎自己的官銜,可他也絕不接受跟人交手時落敗!
謝懷遠正在靜坐思量時,謝瀟華拉著謝雲起來到他書房。
謝雲起被拉得太急,待到了書房,謝瀟華猛地一放手,弄得他幾乎站不穩。他道:“瀟華你幹什麽?有事非得來這裏說嗎?”
謝懷遠不滿地看著謝瀟華:“這是我的書房,誰讓你帶人亂闖的?”說完,他不再看二人,兀自端起茶盅喝茶。
“謝懷遠,你聽好了”謝瀟華上前按下他手中茶盅,一字一字對他道,“江芷容有身孕了!”
“噗-----”,謝懷遠口中茶水盡數噴到謝瀟華臉上。
謝瀟華匆匆用衣袖抹了把麵部:“你幹什麽你?”
謝懷遠起身緊緊攥住他衣袖:“瀟華,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謝雲起聞訊也吃了一驚,此刻方才回過神來:“你沒弄錯吧?”
謝瀟華道:“我和賞夕一起送她去看大夫,是大夫親口說的。”
謝懷遠先是驚訝地張大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眉飛色舞道:“這麽說,我很快就要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