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閑遠忽然回身,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隻是將封麵在謝雲起麵前一晃:“我看看謝家會不會有麻煩!”
謝雲起隻是瞟了一眼,麵上忽然變色:“賞夕,留住他,別讓他出了大牢!”
方閑遠此番因為信不過別人,所以隻是孤身前來。他不懂功夫,秦賞夕要拿下他輕而易舉。
秦賞夕聽謝雲起如此說話,手中彈出一道紅絲,纏上方閑遠臂膀,再一拉,方閑遠立刻被她拉回大牢!
方閑遠張口想喊,隻要驚動獄卒,不怕秦賞夕不放人,否則,謝雲起與秦賞夕敢對皇親國戚不敬的事一旦被人發現,定然吃不了兜著走。秦賞夕一杯茶猛地灌進他嘴裏,嗆得他隻顧咳嗽,顧不上說話。
謝雲起近來似乎變得十分懶,連動手的事也隻是開口指揮秦賞夕做。
秦賞夕忽然覺得不對,問道:“雲起,該不是你的傷…….”
謝雲起擺擺手:“快好了。”
此刻,謝雲起終於肯起身。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又俯身去拉方閑遠:“方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了,有話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方閑遠甩開他的手,剛想說話,秦賞夕兩指並攏,朝他啞穴點過去,謝雲起卻攔下她:“賞夕不要。”
方閑遠這次沒有再喊。
謝雲起拉過他坐下,再次道:“方大人,有話坐下來慢慢談。”
方閑遠看他如此反應,便氣定神閑坐在當下。
謝雲起伸手道:“方大人,您懷裏的賬冊可否容在下看看?”
方閑遠冷笑道:“本官剛才受了驚嚇,現在有些口幹舌燥,我現在隻希望有人斟一杯茶給我喝。”
秦賞夕不知道那本賬冊到底有何秘密,聽方閑遠提出這種要求,雖然生氣,卻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去看謝雲起。
謝雲起麵無表情,隻是從桌上重新拿起一隻幹淨杯子,又從壺中倒了一杯茶出來,雙手奉到方閑遠麵前。
方閑遠依舊噙著絲嘲諷的冷笑,伸手去接謝雲起遞來的茶。
豈料,他手還未碰到杯子,謝雲起手掌一翻,一杯茶便潑到他臉上。
方閑遠還未來得及開口,謝雲起伸手封住他周身要穴,順手還封了他啞穴,並從他懷中奪過賬冊。
秦賞夕見到這情形,忍不住噗嗤樂了。
謝雲起卻道:“別笑,將門關好,簾子拉好,這情形倘若給人看到就不好了。”
秦賞夕忙依言而行。
謝雲起對方閑遠道:“方閑遠,你別怪我,是你自己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我真的會給你這種人斟茶倒水?要怪就怪你自己沒腦子,找兩個和你是對頭的高手麻煩,身邊卻不帶任何侍從!”
他說完,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一旁,細細去翻看手中賬冊。熟料,他越看頭上冷汗越多。那賬冊不止封麵和他家中的秘密賬冊一樣,連裏麵的內容都一模一樣,隻是字跡不一樣,並非他親手所寫。隻是那字跡仍和他的有七分像---竟然是謝懷遠所寫。
秦賞夕急問:“雲起,你出了很多汗,你沒事吧?”
謝雲起合上賬冊,木然搖頭。
秦賞夕問道:“裏麵記的什麽啊?”
謝雲起不答話,隻是去看方閑遠:“方大人,我有話問你,我現在會解開你的啞穴,但是你最好不要吵,我們慢慢談。如果你想喊,我保證倒黴的人是你。你是駙馬,你地位崇隆。我是什麽人,你既然看了這個賬本,那你肯定很清楚。我就算隨時丟了性命,也不冤了,你要不要拿命跟我賭這口氣,你自己想想。”
秦賞夕聽到這裏,震驚極了。
謝雲起繼續道:“怎麽樣?方大人?如果你考慮好了,要跟我好好談談,那就眨眨眼,我立刻給你解穴。不過,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你的動作不夠快,還有,即使你真的來得及張口喊出聲,我說了,我爛命一條,能活幾天,全是賺的。大不了,我今天跟你同歸於盡。”
方閑遠聽了他的話,便用力眨了眨眼。
謝雲起這才解了他的啞穴。
秦賞夕站在一旁,凝神細聽他二人在說些什麽。
謝雲起問道:“方大人,請問這本賬冊是從哪裏來的?”
方閑遠道:“你裝什麽?除了謝懷遠,還有什麽人能給我這種東西?
的確。謝川和謝瀟華都不可能給他這個,現在,隻有謝懷遠有可能會給方閑遠,而且上麵的字跡確實是懷遠的。看來,方閑遠這次沒有撒謊。可是,懷遠是什麽時候看到的這個賬冊?竟然還抄了本一模一樣的?
謝雲起繼續道:“懷遠給你這個賬冊是什麽意思?”
方閑遠道:“謝公子,事關重大,你看,是否需要閑雜人等離開一下。”他說著,用眼角去瞟秦賞夕。
謝雲起道:“不必,賞夕不是外人。”
方閑遠繼續道:“我們兩個就在這裏談?隔牆有耳啊,謝公子!”
謝雲起為了安全起見,便去看秦賞夕。秦賞夕道:“我去門口守著,你們聲音小點,如果發現有人來,我會提醒你們,如果你們談話聲音不小心高了,我也會提醒你們。”
謝雲起點點頭道:“真是多謝你了。”
秦賞夕心道:還跟我客氣什麽。
她來到門口,將門關好,看看簾子四周,也都拉得嚴嚴的,不會有人能看到裏麵的情形。
其餘的牢房距離這裏皆有距離,畢竟此間牢房實在特殊,不宜給人看到,所以建在十分隱秘的位置。隻要聲音小點,應該不會被人聽去。她一邊警醒地看四周有沒有人往這邊走,一邊凝神細聽裏麵的人在說些什麽。很快,裏麵二人的談話就讓她震驚無比,她甚至覺得,那些從謝雲起口中說出的話不是真的,是她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要不就是謝雲起自己弄錯了。也許,隻是謝懷遠和謝雲起在聯手騙方閑遠,他們二人又在想什麽法子要整治方閑遠呢。
她心中念頭百轉,幾乎站都站不住。
心中有無數聲音發出來。
“不是不是,這不是真的。”“騙人,騙人,全是騙人的。”“謝雲起,你一定弄錯了!”
最後,所有的聲音都匯成一句話:一定是我聽錯了,聽錯了,聽錯了!!
謝雲起問方閑遠:“方大人,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懷遠到底什麽意思?”
方閑遠道:“謝大人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你改口供,放他一馬,他現在還不想丟了烏紗帽!”
“他用這個威脅我?”謝雲起揚了揚手中的賬冊。
“對,謝大人說了,你如果不改口供,他就將賬冊公諸於世。到時候,謝公子你就算可以不死,也沒機會繼續完成你的理想。謝大人說了,你既然敢妨礙他,他不介意拚個魚死網破,妨礙你一次!”
謝雲起好笑道:“你信不信我稍微動動內力,就可以讓這本賬冊化為齏粉?”
方閑遠道:“自然信,所以這本隻是拓本。謝大人手上,還有另外兩本一模一樣的賬冊。謝大人說,這本賬冊,他一共有三本一模一樣的。我帶給謝公子的,隻是其中的一本。另外兩本賬冊在哪裏,隻有謝大人自己知道。謝大人還說了,一旦他遇到什麽不測,或者,一旦有人逼急了他,弄得他暗中下令,另外兩本賬冊就會分別從兩個不同的秘密渠道呈現在聖上麵前。即使不幸,其中一條渠道沒有行得通,那還有另外一條呢。謝大人,怎麽樣?這個賬冊,足夠你改口供了吧?”
謝雲起怒道:“懷遠是不是瘋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告訴你!!”
方閑遠道:“謝大人的心思,恐怕極少有人能猜到。謝大人能看到這部賬冊,還能寫下三本一模一樣的賬冊,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相信沒人比謝公子更清楚。這樣一個人,他在想什麽,豈是一般人能猜到的?”
謝雲起道:“如此看來我是不得不改口了?”
方閑遠道:“除非你不想要謝家上下好過,除非你想讓你的老父親和你的弟弟陪著你一起死,否則,你是必須要改口供了。”
謝雲起道:“方閑遠,你今天過來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日後,我會殺了你滅口麽?”
方閑遠道:“既然連謊報製鹽成本,每年騙取朝廷大量工費,導致天靖國百姓年年為鹽價所苦。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你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謝雲起,你真是我見過最會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像你這樣的人,我自然會怕。你連全天下人都不放眼裏,連朝廷都敢玩弄,又豈會將小可放在眼裏?隻是,你這次不會殺我的,你還要靠我給謝懷遠傳話。我若死到獄中,首先,那位秦姑娘必定會牽扯進來。其次,謝尚書知道你不肯改口供,便會將這本賬冊上奏朝廷,到時候你父親和弟弟都會倒黴。謝公子,你憑什麽殺我?”
謝雲起道:“你還算有點腦子,我確實不能現在殺了你。可是知道這件事,卻知情不報,你日後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好過。我憑什麽相信你不會一出了牢門,就去麵見皇上,出賣謝家?”
方閑遠淡淡一笑,語調極為平淡:“無非是想分一杯羹”
人心不足蛇吞象,說的就是這種人。貪得無厭,看到這麽大一張金燦燦的烙餅,也不管自己胃口多大,恨不得一口氣吞一半下去。如果有能力,恐怕他不介意,一口氣全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