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十七章 似曾相識的雙眼(1)

第二天早上,洪鈞又來到濱北縣公安局,找到了郝誌成局長。郝誌成痛快地答應了他會見大老包的要求,並立即給吳鴻飛打電話。吳鴻飛外出辦案去了,郝誌成便讓別人安排洪鈞會見大老包。走出郝誌成辦公室時,洪鈞覺得這位局長確實對他格外關照。

一位警察把洪鈞帶到看守所。由於這裏沒有專門的會見室,所以那個人就讓洪鈞在一間審訊室裏與大老包談話。幾分鍾後,大老包就被帶了進來。

大老包看了一眼洪鈞,然後主動走到審訊桌對麵的椅子坐下。那個警察問洪鈞還有什麽事情,洪鈞說沒事了,那個警察就走了出去。

洪鈞不願意坐在審訊桌後麵與大老包談話,就繞到前邊站在大老包對麵說:“大老包,你好!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麽?”

大老包目不轉睛地看著洪鈞,但是嘴唇閉得緊緊的。

“大老包,我是律師,找你了解情況。別誤會,這不是審訊。”

大老包目光轉向一旁,依然一言不發。

洪鈞看著大老包的眼睛,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便決定按計劃行事。於是,他突然叫了一聲——“肖雄!”

“幹啥?”大老包一愣,但馬上又恢複了鎮靜,看著洪鈞,“你說啥?有熊?你真能開玩笑!不過,你也真嚇了我一跳。跟我們獵人可不能開這種玩笑!”

洪鈞微微一笑,坐在身後的審訊桌上。自從黑熊洞的事情發生以後,洪鈞一直在思考著大老包的問題。他總覺得黑熊洞的事情與李紅梅之死有某種聯係。那天晚上在肖雪家看相冊時,肖雄那雙眼睛使他覺得似曾相識。當時他沒能想起來,後來他才想起那雙眼睛與大老包的眼睛很像。這個念頭使他對案情有了新的設想。

洪鈞看著麵前的大老包,想象著這張臉上如果沒有這大胡子會是什麽模樣。他覺得大老包很像那照片上的肖雄,隻是年齡不符——肖雄的年齡應該三十四五歲,可大老包看上去已有五十出頭了。也許,這是生活送給肖雄的偽裝!洪鈞說:“肖雄,對了,農場的老人兒都叫你‘傻麅子’。你別裝了,你怎麽能忘記自己的名字呢?”

“你管我叫啥?小熊?傻麅子?看你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你咋罵人哪!”大老包瞪起了眼睛。

“你別生氣,大老包——既然你不願意我叫你的真名,那我就還叫你大老包,可能你這些年已經聽慣了。不過,我想提醒你,雖然這些年的打獵生活給你的相貌帶來了很大變化,但是人的相貌中有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刮掉胡子,再和你以前在哈爾濱防洪紀念塔下照的相片比一比。”說到此,洪鈞停下來看著大老包,但大老包又恢複了一言不發的神態。

洪鈞站起身來繼續說:“黑熊洞的事情發生之後,我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大老包怎麽會想出用擰鬆油堵的方法來把我們留在黑熊洞過夜呢?而且他做得恰到好處!別說他是一個長年累月生活在山裏的獵人,就是一般的城裏人也不具備這種知識。後來我才知道,大老包以前在濱北農場開過好幾年的膠輪拖拉機!我說得對嗎?”

大老包歪著頭,眯著眼睛望著窗外。

洪鈞看著大老包那花白的鬢發和額頭的傷疤,態度誠懇地說:“從第一次在濱北餐廳見到你,我就很欽佩你的正義感和膽量。說心裏話,我覺得你精心安排了黑熊洞的事兒,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並不想知道你的什麽‘作案動機’,不過,我目前調查的可就是10年前發生在濱北農場的李紅梅被害案。”

說到此,洪鈞停頓下來,觀察著大老包的反應。然而,大老包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洪鈞繼續說:“我是受鄭建國的委托來調查這個案子的。鄭建國已經在監獄裏關了10年。可他是無辜的。你不覺得他太可憐了嗎?”

大老包的身體動了一下,但仍然不說話。洪鈞想了想,決定動用自己最後一件“武器”——“剛才我說第一次在濱北餐廳見到你,其實那不是第一次。我們早在10年前就見過麵了,隻不過你當時根本沒有注意我。那是1985年5月的一天傍晚,在北京的紫竹院公園裏。”

大老包轉過頭來,默默但執著地望著洪鈞的眼睛。

洪鈞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說:“有人隻知道自己生活中的痛苦,不知道別人生活中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給別人的生活造成的痛苦!我認識一位姑娘,她美麗善良,但是命運待她太不公正了!她為了幫助哥哥,和男朋友發生了誤會。他們分手了,盡管她和他都深深地愛著對方,這一分手就是將近10年!這位姑娘一直沒有再戀愛,她過著孤獨的生活,而且她的心一直被痛苦折磨著!為了哥哥,這位姑娘犧牲了自己的愛情,但是她的哥哥對此卻一無所知!”

“你跟我說這些幹啥?”大老包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幹啥?”洪鈞有些激動,“因為你就是這位姑娘的哥哥!我就是這位姑娘的男朋友!你太自私了!為了你自己的安全,讓別人替你受罪!你明明知道鄭建國是冤枉的,卻眼看著讓他去蹲監獄!你父親臨死之前唯一的願望就是想見你一麵,而你卻裝不知道,讓他死不瞑目!我真不相信你這樣的人也會去打抱不平,主持正義!”

“哈哈哈!”大老包突然大笑起來,說:“你這個人真會編故事!你說的都是啥呀,雲山霧罩的!我老家在河北景縣,才十幾歲的時候,我父親就死了,我妹妹也早就嫁人了。你這是瞎白話個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