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掌乾坤

三郎聞言,星目陡射寒光,冷然道:“哼,來得好,莫不如我這就斃了他!”

素娥驚得魂飛天外,美豔春光一掃而光,滑下他的身子,駭然道:“不要,我不要你涉險,你快藏起來!”

轉身又向玉兒急道:“快去擋住陛下!”玉兒一溜小跑回了門前。

人在自己的至愛即將被他人染指時,萌生殺意是自然的反應,可經她一勸,三郎火熱的驛動逐漸平靜下來,也覺不妥,四下望去整個寢帳,除了床下,就是鳳床邊上,寬大半隱半現的垂幔。

委身床下,他是如何也不肯去的,見那帷幔借著朦朧的燭光尚可藏身,安慰素娥道:“穩下心來,沒事的!”自己則攸然閃身到了帷幔後麵。

此時真宗皇帝一隻腳已邁進了門檻,玉兒就擋在中間過道上,俯首而呼:“奴婢玉兒見過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本想徑直進入寢宮,可玉兒就跪在中間過道上,他總不能踩著她過去。

真宗都不正眼看她一眼,不耐煩道:“罷了,平身!”

他本想等玉兒起來,就趕緊過去,可這平日裏見了他大氣都不敢喘的婢女,今日裏不知話怎麽這麽多,繼續盈盈萬福道:“陛下,娘娘不知陛下駕到,正在休息,要不您……”

“娘娘休息怎麽了,朕就不能進去,你是皇上,我是皇上?”真宗已經有些怒不可惡。

“奴婢不敢,奴婢罪該萬死!”玉兒趴在地上磕頭如搗米一般,可身子就是不肯挪動半寸。

“還不滾開,讓朕剮了你不成!”真宗再有涵養也矜持不住了,隻差一腳將她踢開了。

玉兒再也不敢跪在那了,起身臉頰上汗水涔涔,垂首退到了一旁,真宗大步而入。

跟在皇帝身後的敬事房總管太監賈餘,到了玉兒麵前駐了駐足,教訓道:“你平日也不是這樣的,今天怎麽了?這麽羅嗦!”

說完也不理她,跟在皇帝後麵到寢帳旁邊,手捧拂塵,如泥塑一般,巍然而立。

敬事房太監對於後宮地位低一些的姘妃們來說是得罪不起的主,他們要提醒皇帝注意龍體,不要縱欲無度,負責提醒和監督皇帝的雲雨時間。

敬事房隸屬內務府,其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管**,所謂“專司皇帝**之事者也”。

皇帝與後、妃的**都歸敬事房太監管理、記錄。帝、後每行房一次,敬事房總管太監都得記下年月日時,以備日後懷孕時核對驗證。皇帝與妃嬪行房,程序則複雜一點。每日晚餐完畢,總管太監就奉上一個大銀盤,裏麵盛了幾十塊綠牌子,每塊牌子上都寫著一個妃子的姓名。這天,皇帝若沒有**,便說聲“去”;如對某位嬪妃有意或者專寵,則拈出一塊牌子,翻過來,背麵朝上,再放進盤裏。總管記住這個牌子,出來後將牌子交給手下專麽負責背妃子進寢宮並一直送到龍床上的太監。

屆時,皇帝睡覺了,則先上床,將被子蓋到踝關節處,腳露在外麵;那太監先已在妃子房中將其脫個精光,隨即裹上大披風,一直背到寢宮,再扯去披風,將妃子放在床上。妃子則從暴露在外的“龍爪”這頭匍匐鑽進大被,然後“與帝交焉”。

此時,太監退出房外,和總管守候窗外,敬候事畢。為防止皇帝中馬上風而死,時間稍長,總管就得在外高唱:“是時候了。”若皇帝興致高,裝聾作啞,則再喊一次。“如是者三”,皇帝就不能再拖延,而得“止乎禮”,

不過這也要因人而異。象雄才大略的漢武帝,開創康乾盛世的康熙皇帝,願意多久就多久,敬事房太監站在外麵就成了擺設。

皇帝行完事後招呼太監進房。太監進去後,妃子必須麵對皇帝,倒著爬出被子。君臣朝堂相見,臣子退下,是不能轉背而行、拿脊梁骨對著皇帝的,得麵朝皇帝,往後挪步,這叫“卻行”。

“臣妾”更不能拿光脊梁對著皇帝,所以隻能這樣倒爬下床。太監再次用披風裹著她,背到門外。總管隨後進來,問:“留不留?”皇帝若說留,就拿出小本本,記上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皇帝幸某妃;若說不留,總管就出來,找準妃子腰股之間某處穴位,微微揉之,“則龍精盡流出矣”,實施人工避孕。

可劉美人不同,她是四品美人,有專居寢宮,不象普通嬪妃多個人擠在一個偏室裏。所以皇帝是可以到此來臨幸就寢的。總之,法度是死的,皇帝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總會有辦法變通,不然也不會有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封禪嵩山的開明女皇帝武則天了。

真宗進了寢帳,劉美人正匆忙穿戴裙釵欲出來迎接,見皇帝已經進來,忙盈盈施禮道:“臣妾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真宗笑道:“朕處理完那些煩瑣的奏折,本不想再來打擾愛妃,可朕一日不見愛妃,寢食難安,是以匆匆而來,愛妃可不要怪朕擾了你的清夢啊!”

“陛下說得哪裏話來,陛下能惦念著臣妾是臣妾的福氣呢!”素娥為了不露出破綻,強作笑顏。

“愛妃呀,朕有些累了,你來為朕疏疏筋骨!”

說完,真宗解了龍袍,趴臥在床上。

素娥瞟了一眼三郎的藏身之處,褪去羅裙,光著腳丫上了床,長不足六寸的纖纖玉足,試探著踏上了真宗的龍背。

素娥自幼喑熟歌舞,更通鞀鼓之技,一雙纖足前半部分踏在龍背上,後半部翹起,站在真宗身上,搖搖款款,穩穩當當。軟綿綿,柔弱無骨的小腳把真宗踩的即舒服,又愜意,又解乏,這也是真宗這麽晚還來寵幸劉美人的原因之一吧!

素娥踩了盞茶的功夫,真宗緩解過來,探手把素娥臻首摟在腰間,淫興大發道:“來,美人兒,快,朕等不及了!”

素娥無奈,那條小蛇便又向真宗身上纏了上去。

真宗興致漸漸高漲起來,兩人翻雲覆雨,一陣折騰。

垂帳後的三郎,玉麵通紅,一隻鐵拳握的嘎崩崩直響。可是為大局著想,他還是忍了下去。

此時此刻他想到了南宋名妓李師師與宋徽宗、才子周邦彥的一段風流韻事。

眾所周知,南宋名妓李師師是由大宋天子宋徽宗獨占的花魁,許許多多風流客都知此內情不敢動皇帝的女人,然而,有個色膽包天的人,卻獨受李師師青睞,成為她的入幕之賓,他就是南宋著名的婉約派詞人大才子周邦彥。

話說有一個冬夜,周邦彥先來到李師師閨房,不料宋徽宗也不期而至。周邦彥知道這事兒不能參照先到先得的原則,隻能是自己回避。倉促之間,他躲到了床下。宋徽宗帶來一枚江南上貢的新橙,與李師師開始打情罵俏,宋徽宗離開後,周邦彥才從床下鑽出來,重續魚水之歡。

周邦彥是一個藝術家,藝術都是來自生活,因此如此香豔的情節他當然也不能浪費。於是就有了流傳千年的《少年遊》: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邊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豈知宋徽宗後來到李師師這裏宴飲,李師師一時忘情把這首詞唱了出來。宋徽宗問是誰做的,李師師隨口說出是周邦彥,話一出口就後悔莫及。宋徽宗立刻明白那天周邦彥也一定在屋內。臉色驟變,過了幾天找借口把周邦彥貶出汴京。

周邦彥一生的起起落落,大概都和他與李師師的事有關,隻是宋朝的皇帝雖昏庸還不算殘暴,一直沒殺他。

宋徽宗玩物喪誌,對邊境上的危機滿不在乎,終於在靖康之難成了俘虜。金軍本想連李師師一起俘虜,但沒有成功。宋朝南渡後,李師師的下落不明,有人說她捐出家產抗金,自己遁入空門。有人說她被金軍掠走,吞金自殺。也有人說她隨便嫁了個商人,後來在錢塘江淹死了。

更有人猜測她是跟周邦彥一起逃到了杭州,後周邦彥窮困潦倒,最後一病烏呼,李師師與他情至繾綣,自賣自身為他治病,最後,周邦彥還是死了。

三郎覺得此時自己簡直就是周邦彥的翻版,隻不過自己比他更大膽,也更危險,入幕的是皇上的妃子,而且直接被堵在了素娥寢宮。

他望著鳳床上魚水之歡的兩人,悲憤之下也如周邦彥一般在腦海裏形成了一首詩作。

其實,若他反過來想想,此時此刻若是真宗站在這裏,氣憤之情可能要勝他十倍,畢竟人家是先來先得,真正意義上的劉美人擁有者,不管他擁有多少後妃,卻又怎能容他人染指一個?

好在真宗畢竟精力有限,兩人折騰了片刻,真宗即鬆懈下來,側向裏麵沉沉睡去。

真宗至今沒有子嗣,劉美人又是頗受他寵幸的主,與那些偶然被寵的後宮妃嬪們不同,無須召喚太監賈餘進來,隻由他在外麵記錄時辰就是。

素娥生怕將真宗驚醒,一動不敢動,直到真宗因過度勞累出現輕微的鼾聲,才側過身來,向著三郎往帳外指指。意思外麵還有個人呢。

三郎早注意到了寢帳外的賈餘,身形閃處,悄無聲息出了寢帳,燭光搖曳中,這位賈公公根本沒發現有人來,就被點在昏睡穴上,靠在帳邊上呼呼睡了過去。

三郎又無聲閃進帳來。素娥悄悄下了鳳床,二人躡手躡腳出了寢帳,素娥輕聲囑咐玉兒道:“好生伺候著陛下,若陛下醒來及時喚我。”

李玉也不出聲,隻是淺淺一禮,點頭應允。

二人出了寢宮,繞到了假山後麵,素娥靠在他懷內,幽幽道:“三郎哥,我對不起你,奴家真恨自己,不能常伴相公左右,還要,還要……”

話未完,香肩抖動,抽泣起來。

三郎將他擁入懷內,長歎一聲,信口吟道:“今夜何人一旨召,鳳凰台上教吹簫。雲帷自掩丟魂客,幾度春風泣淚飄。”

他吟誦完畢,又安慰道:“素娥,此事怪不得你,哎,造化弄人,我們若常此下去,難免走漏風聲,介時為你家族招來殺身之禍,我江湖中還有諸多未了之事,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宮去,你也好自為之!”

素娥立即抬起頭來,驚異道:“怎麽,相公要走了麽?我獨處深宮處處受人猜忌,若有個三長兩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叫奴家可怎生是好呢?”

三郎思忖了片刻道:“若要在大內立足就要廣結人脈,後宮要多培養你的心腹,你可曾聽過一些年老色衰的嬪妃們所吟麽?”

“是什麽?”

三郎看著她頓挫道:“閑把羅衣泣鳳凰,先朝曾教舞霓裳。春來卻羨庭花落,得逐晴風出禁牆。”

“這道理奴家是曉得的,若奴家他日人老珠黃,不正是和詩賦中所述一樣麽,嬪妃們隻要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後、貴妃之尊,若無子嗣,一旦……一旦陛下駕崩,就回被遣入夕紅宮,過著非人的生活,終老一生。年輕有些姿色的甚至還會被充入宮妓,奴家想來都後怕!”

三郎扶起她的臻首,看著她的涓涓秀目道:“素娥,憑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能辦到的,若想立於不敗之地就要想法生個一男半女,或者坐上皇後寶座,不過看現在的情況,生個一男半女是不容易的,所以你要從權利上入手,廣結人脈!”

素娥突然道:“相公如此說我倒想起一人,我的同鄉楊才人與我素來交好,每每相惜,恩,我二人可同力同策,當可多一人脈!”

三郎點了點頭又道:“隻在宮內是不行的,必須要結交朝廷大元,你根基淺薄,沒有靠山,走此路也甚難呐!”

“那……那奴家豈不是沒有出路了?”

三郎突然靈光一閃,喜道:“你不是有個表哥在京城做個九品登仕郎參軍麽?”

“是啊!可是他人微言輕,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又能起到何作用呢?”

三郎有了主意,信心滿滿道:“你可向真宗提出,讓你表哥改為劉姓,一來可以繼承劉家香火,二來與你有了這層關係也好升遷。這樣你在宮外不就有了依靠,有了眼線嗎?”

素娥驚喜異常,高興道:“相公真是好辦法,此計甚好,但有機會我就向陛下請奏!”

即將分開的二人似有說不完的話,又似無話可說,情到深處即無言。兩人相擁相偎纏綿無限。

“娘娘!陛下醒了,正找你呢!”

玉兒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假山旁邊,急匆匆的說完,又跑了回去。

素娥不敢耽擱,回眸幽幽地望了眼三郎,轉身小跑回了寢宮。

真宗睡著覺,突覺旁邊空了,猛然醒了過來,連聲呼著“愛妃”。玉兒站在簾外道:“陛下,娘娘見你睡著了在門前透透風,奴婢這就喚娘娘回來。”

“速去速回!”真宗怎會想到垂幔後麵藏了人,對玉兒的話絲毫不懷疑,倒頭繼續睡去。

素娥返回寢宮見真宗睡的正香,也不打擾,悄悄撩起鳳被,擺正玉枕,鑽了進去。一切都象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隻不過表麵上的平靜,卻平滅不了內心的波瀾,一個失意離魂的人兒,幽幽咽咽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