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我隨時都能!我永遠都能!”
借著還沒有更換的特種部隊專用數碼迷彩,還沒有洗盡的油彩,阿華鏗鏘、堅定的回答震撼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內心。
天微微亮的時候,阿華從半夢半醒間恢複了意識,發現枕頭邊已經被自己的淚水澆濕了一大片。
楊晨晚上沒睡,和衣坐在沙發上,他早發現了阿華在流眼淚,也知道原因——他自己也參加了那次戰鬥,並且後來也得到了同樣的保密命令。
白天出門的時候,阿華很注意有沒有人跟蹤自己。除了知道楊晨遠遠地跟著自己,他沒有發現異常。這一天基本沒什麽重要的事情,晚上回家的時候,他還特意在小區外兜了個圈,也沒發現什麽。
進大門的時候,小區保安倒是對他客氣有加。他知道,是“人肉”起作用了。
進門後,阿華撥通了正在周圍巡視的楊晨的電話,讓楊晨半小時以後上來,順便帶點吃的。然後他打開前後窗觀察了一下,他想如果是自己,想監視現在的房間,最佳監視位置是對麵居民樓的屋頂。前後幾棟樓都住滿了居民,不冒充警察,不太容易建立室內的監視點;自己住5樓,對麵幾棟樓的樓頂夜間可以藏人、觀察;自己家有防盜門,窗戶也安裝了防盜網,破門破窗而入的可能性不大……
正想著,楊晨到了。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研究著防衛措施。
“能發我把槍嗎?”阿華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咱們把防盜窗拆兩個固定點,你可以從裏麵打開,我給你帶個安全繩來,如果有緊急情況,你可以滑降脫離。”楊晨沒接茬,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
“行,前後都備上吧,你帶兩套。”阿華平時玩戶外和攀岩,自己有一套進口的裝備,不過“公家”的東西,不用白不用。
最後,阿華開了一個清單。
一套微型竊聽器,兩人商量好裝在防盜門門鎖的背麵。任何門鎖從內反鎖以後,就是再高的開鎖高手也無法從外麵打開。所以,竊聽器主要是阿華白天離開家時用的,隻要有人用工具開鎖,就可以聽到——反正監聽由警察負責。
三套針孔攝像頭。一套裝在大門的貓眼上,如果有人撬門,可以錄像,有人敲門,可以從屏幕上直接看見外麵的情況——用眼睛靠在貓眼上往外看太危險了。另兩套裝在室內,作為備用保全措施,如果有人進門,阿華希望知道他都幹了什麽。
兩套紅外攝像頭。隱蔽地安裝在窗口,主要是夜間用來監視對麵樓頂。
阿華特意補充了一個金屬屏蔽盒——回家後,阿華不需要被人監聽;室內的攝像頭要求裝開關——不知道要被“保護”多久,總不能自己“辦事”的時候也有攝像頭對著吧;紅外攝像機分一個接口連接自己的電腦——阿華需要自己也能第一時間發現情況。
客廳和臥室各裝一個應急燈,而且要最大功率照明。如果有人切斷電源並帶夜視儀闖入,應急燈可以轉換視覺優勢。
壁櫥內麵加裝兩層防彈板,標準為7.62毫米步槍近射有效防護;加內鎖,一副防毒麵具——萬一有突襲,阿華需要一個緩衝空間。
“配把M9吧?”阿華還是想有把像樣的武器。A製M9軍刀是特務連的標準配備,也是A軍特種部隊的標準配備,全長45cm,重540g,高碳鋼,用起來非常順手。
“警隊哪有那玩意兒,沒收的老仿倒是有幾十把,不過質量比你那把威森差遠了。”
楊晨想了想,問阿華是否要一個手持的報警器作為“補償”,阿華覺得用那玩意就像在喊救命,很丟人,堅持沒要。
“能把你車給我用一下吧,兩小時。”阿華突然想起一點事情。
“你自己開啊?”
“嗯,轉移點東西。”
“我給你借輛車吧,車上還有兄弟,不方便。”
“也行,但我得一個人去。”
“你開車,我在後麵跟著。”楊晨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OK,最好越野車。”
“你別玩特技就行。”
楊晨轉身給他的“富二代”女友打電話去了。
一小時後,黃娟出現在阿華家門口。黃娟今天穿了一件領口很低的T恤,一條顯腿長的牛仔褲,馬尾巴紮在腦後,很是清純。楊晨直接抱了過去——案發到現在,一直沒見麵呢。阿華在旁邊偷偷咽了口口水,想著自己什麽時候能再讓李麗或者趙海玲過來……
“華哥好,好久不見啊。”黃娟平時很尊重阿華。
“黃娟啊,麻煩你了。”
“沒事,華哥有需要,我哪敢不來啊。”黃娟雖說是富家小姐,但很給楊晨朋友的麵子,其實也就是給楊晨麵子。
阿華打開壁櫥,從裏麵取出一套攀岩鎖具、一套潛水BC、一套野營裝備以及一些從部隊帶回來的迷彩服、作戰靴等他最心愛的戶外裝備,足足裝滿了兩個60升的探路者背包。他不想萬一發生衝突,損失了這些大部分是用自己信用卡透支換來的寶貝家當。想到信用卡,阿華很是羨慕楊晨找了個“富二代”做“老婆”——黃娟應該是開路虎來的。
“黃娟啊,哥出去辦點事情,你先坐哥的車,路上你再下來,楊晨會來接你的,行不?”
“沒問題。”黃娟露出一副有點奇怪的表情,但沒有多問,這也是大家都很喜歡黃娟的地方。
路虎—衛士是阿華很喜歡的車,4.0的排量,開起來很是過癮。
阿華開車先在市區不緊不慢地兜了20分鍾,楊晨的車隔了兩輛車遠遠地跟著他。阿華算好時間,到一個路口時,在綠燈的最後一秒突然加速衝了過去。他從後視鏡裏看到楊晨的車竄了一下,但又被前麵的車擋住了,離他越來越遠。
算算距離夠了,阿華一個急刹,讓黃娟下車等著。黃娟很聽話地下了車。路虎一個加速,拐進了一條小巷。
這是兩人商量好的,楊晨不能帶著女朋友執行任務,所以由阿華帶著,但阿華半路要把黃娟甩了,作為和保護對象在一起的目標,警察也就不能不管了。反正車上的兄弟也認識黃娟,有個借口,大家心照不宣。出發的時候,楊晨特意親自開車,跟的時候也距離稍遠,有意放了阿華一馬。
路虎擺脫後徑直向郊外開去,目的地是西山,阿華在玩山地穿越時看中的一個安全點——特務連每一個退役老兵都至少有一個類似的地點。
西山靠海,上麵有一個清末的古炮台。現在是一個旅遊區,但開發的比例很小。W海市以及周邊一些戶外俱樂部很喜歡這裏,經常在這兒組織野營、攀岩、穿越之類的活動。但阿華相中的地點是戶外俱樂部那些業餘愛好者不會去的或者說根本進不去的地點。
阿華把車盡量向人少的地方開,很快就到達了一個參照位置。阿華下車,前後背著兩個巨大無比的背包開始徒步進山。大約半小時,阿華便到了預定位置。
那是一個很陡的麵海山坡,差不多有60度,加上非常茂密的樹林,一般人很難到達這個位置。阿華之所以選這裏,除了人跡罕至以外,還有一個原因是這裏既可以開車上來,也可以從海邊直接攀援上來,或者說撤退下去。這裏距海岸線直線距離隻有400多米,而且下麵水很深,沒有遊客,非常安全、方便,如果配上氣瓶,可以直接潛水遊出很遠且無法被追蹤。
雖然退役很多年了,但阿華骨子裏還是喜歡用作戰思維來考慮問題。氣瓶他已經和俱樂部說好了,下次采購的時候幫他帶一個A國鋁瓶——質量可靠,重量也輕。
最後的目標定位在一棵大樹,麵海東45度,25米的位置,即便有人到這裏,也絕對不可能停留在那個點。旁邊是一棵稍細一點的榆樹,如果有情況,取出包裏的安全繩直接固定在樹幹上,他就可以加快下山速度。
他足足用2個小時刨了一個約120升的大坑,邊刨邊感覺到自己該加強鍛煉了。刨好了坑,然後掩埋、轉移新土、偽裝、複原全是標準程序。
圍著自己的“作品”轉了兩圈,阿華很是滿意——自己的“手藝”還是那麽精湛。
原路返回的時候,他又安置了兩個小機關,如果有人來過,他會提前就知道。不過,那隻是兩個觸發變形的小機關,並沒有殺傷或者抓捕功能,這讓他感覺有點不過癮。
回去的路上,看著黑黝黝的大山,阿華突然又想到點什麽。
到家的時候,楊晨和黃娟正在“很認真”地看韓劇。掃了一眼自己的床,有動過但收拾好的痕跡,便衝楊晨使了個很邪惡的眼神,楊晨很理直氣壯地回了他一眼。
第二天上午,楊晨換班回去準備東西了,阿華讓他帶一張西山區的高比例地圖來,楊晨想了一下,很默契地點了點頭。
阿華照舊上班,一日無事,但總感覺單位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回家後,楊晨正在等他,設備已經安裝調試完畢。簡單吃了點東西,兩個人便開始研究起地圖來。
西山區山地麵積有15~20平方公裏,最高點海拔800米,是一個海軍雷達站,大概2平方公裏;已經被開發的旅遊區大概有5平方公裏;再減去一些有人居住和活動的區域大概5平方公裏,還剩差不多10平方公裏值得研究。
阿華和楊晨定出了幾個標準:便於10人左右隱蔽;離公路不能太遠,正常步行60分鍾內可以到達——差不多4公裏的道路或者2公裏山地;營地附近至少有一個製高點,可以大範圍觀察;至少有兩條出路,便於撤退:可能有遺留的廢棄建築;一般人無法深入,半徑10公裏左右沒有常住人口;營地一定麵海,同時與軍事禁區之間有一些阻隔,不能被直接觀察到。
按照這個標準,地圖出現了9個可能的地點。兩個人對視了一下,心裏都明白要同時搜索這麽大的區域,考慮可能出現的交火,至少要一個營的正規軍兵力,如果是特務連去,也要全連出動。
“不行,還要縮小範圍啊。”阿華自言自語地說。
“你打算自己去啊?”
“你們和武裝警察沒有山地經驗,那麽多人還沒到山腳,人家就發現了。這夥人你覺得是武裝警察設卡能堵住的嗎?”
“還有一條,他們可能分散宿營,或者應該留一個備用營地。”楊晨想了想補充道。
“沒錯,兩個營地的距離應該在10公裏以內,不會有路,但應該不會太難走。”
依照上麵幾條標準,兩人最終圈定了4個點,2個可能的區域。
“什麽時候去?”
“越快越好!”
“那我要向隊裏請示一下。”
“你覺得警隊能同意你和我兩個人去搜山嗎?”
“那怎麽辦?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連武器都沒有……”
“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的。”
“讓我再想想……”
阿華和楊晨不知道,在他們琢磨的同時,一支由錢處指揮的海軍特戰大隊正在他們設定的2號地區進行著搜索。
市局會議結束的當天夜裏3點,海軍、武裝警察以及公安在案發現場展開了演練。演練證實了案情推演。三支部隊演習的結果是:武裝警察特警隊第一,用時82秒離開,比劫匪還快了差不多5秒;海軍特戰隊用時90秒;公安特警隊用時95秒。這個結果應該是正常的,武裝警察最擅長城市作戰;海軍特戰大隊雖然有反恐訓練,但畢竟不是他們的“主業”;公安特警隊也專攻城市作戰,但在體能和訓練強度方麵都遠遜於前麵兩個正規部隊。
特戰大隊演練結束後,專案組連夜分析了地圖,采用與阿華他們同樣的方法確定了4個點,又用衛星搜查了一遍,確定了阿華設定的2號地區。特戰大隊從第二天傍晚開始分批化妝進入,天完全黑的時候,已經分頭進了80人。幸虧阿華藏裝備的安全點與匪徒安全點選擇標準不同,地點相差很遠,否則很可能正好撞在特戰大隊的槍口上。
半夜的時候,特戰大隊發現了兩個營地,但早已廢棄,所留的痕跡不多,而且已經被大雨至少衝刷過一次了。這個區域上一次大雨是在8天前,也就是說,這個營地至少被廢棄了8天以上的時間了。
錢處倒不意外,和特戰隊商量了一下,他們在兩個營地安置了隱蔽戰場監視設備,準備長期監視這個點。但其實他們心裏都清楚,像Top Gun這樣的專業人士,兩次啟用同一個隱蔽點的可能性極小。
夜裏,阿華等楊晨睡著後,自己列了一張表,他想看看還能有誰適合與他一起進山偵察一次。他先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
從列表中看,警察和外地的都不方便參與,特務連的老“九餅”馮振剛從受訓的專業上倒是很合適,與阿華同年兵,關係也最密切,但一次任務中受傷,自己要求退役,楊晨後來頂替了老兵的代號。現在的老“九餅”一隻眼睛視力不好,兩隻耳朵聽力均不太好,所以不適合參與夜間搜索;還有一個陶乾,偵察兵出身,倒也合適,但他所在的刑警隊現在肯定是最忙的時候;其他的戰友不是步兵就是炮兵,沒有接受過山地搜索訓練。況且現在大多數已經成家立業,萬一有個閃失,也不好交代。
想了一夜,阿華決定還是自己去,楊晨願意跟著也行。
天亮以後,阿華和楊晨談了自己的想法。楊晨不放心阿華一個人去,商定下午等他來換班的時候,支開另外一個警察,自己以保護的名義跟阿華進山就是了。
上午到單位,阿華沒什麽心思工作,但想想自己還要“吃飯”,就召集手下開了一個會,好歹算安排了一下下半個月的工作。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姚林平開玩笑問阿華,那個美女村姑找到他沒有,阿華敷衍說是對方搞錯了,但旁敲側擊地問她這兩天是否有陌生人打聽自己。
其實阿華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希望Top Gun找到自己,一方麵,被那家夥找到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情。但另一方麵,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像他這種男人,受挫以後不扳回來,肯定也不甘心,絕對希望有個機會和高手過過招。他現在的感覺就像住在樓下的老太太,總惦記著“另一隻靴子”什麽時候能砸下來,然後自己也就踏實了。
下班回到家,楊晨已經在等他了。
兩人吃了點東西,做了一些準備,開著黃娟的路虎向1號目標出發了。
快到1號地點的時候,兩人都笑了——地圖上沒有畫出來的是,這個地方現在已經成了“車震”集中區域。
停在離入口大概200米的一處高地,兩人在車裏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地形。首先,入口處車輛太多,而且這種車估計到深夜也不會全開走,小股部隊進出實在不方便;其次,沒有車輛的地方林木太茂密了,很適合兩個人“搞情況”,實在不適合快速、隱蔽地通過。
到達2號地點的時候,已經差不多10點了。晚上的月亮不錯,但大山還是黑黝黝的,並顯得有些陰森。
兩人換了野外迷彩,楊晨帶了兩個微光夜視儀,阿華拿出一盒軍用油彩。
“你怎麽還有這個?”
“走的時候帶的。”
“哈哈,好久沒用這麽高級的護膚品了。”
上油彩的時候,阿華心裏隱隱感覺有點酸。
剛退役的時候,經常失眠到半夜。實在睡不著,就起身換上作戰服,擦上油彩,在鏡子麵前照很久,任由淚水順著防水的油彩流淌。一直到站累了,就穿著衣服蜷縮在床腳,聞著非常輕微的油彩味,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兩人圍著周邊先轉了一圈,初步確定了進山的方向。楊晨帶了手槍、匕首,另外偷帶了一個煙霧彈和一個強光彈;阿華帶了一把開山刀和一把仿M9野戰匕首。楊晨堅持帶槍走在前麵,於是阿華把開山刀給了他。背囊由阿華背著,裏麵裝著水、幹糧、繩子、羅盤、地圖、風鏡、引火絨、熒光棒、雨衣……阿華前天偷偷做了兩個管狀炸彈,沒告訴楊晨,畢竟那屬於嚴重違法行為。
兩人相隔5米,在山裏行進了大約兩小時,中間休息了兩次,但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阿華看地形感覺快到了的時候,楊晨也停了下來。兩個人湊在一起,用雨衣擋著,打著電筒又對照了一下地圖。
“應該到了。”楊晨低聲說。
“如果是我,這裏就應該有陷阱了。”阿華向前方大概10米兩棵大樹之間的方向指了指。
兩棵大樹就像一個門框,兩邊灌木很密,要穿行隻有從“門框”中間穿過,是設置陷阱的絕好位置。
來到“門”前,兩人停了下來,用夜視儀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陷阱,但發現了明顯的人留下的痕跡。
阿華不放心。這裏如果有陷阱,一般會兼顧報警和殺傷雙重作用,以提供警報以及爭取轉移時間,所以會非常危險。
阿華摘下夜視儀,環顧了一下四周。叢林茂密,亮光穿透距離大概也就幾十米。他拿出手電向楊晨示意了一下,楊晨點點頭,很默契地掉過臉,向山上的方向警戒,避免看到手電光,否則,會影響他的夜視能力。
打開手電,有了足夠了照度,阿華終於在樹根處發現了一圈極細的銅線,看樣子像是一個絆發線,可能是手雷、定向雷或者彈力棒之類的東西。
阿華擴大了3~5平方米的搜查範圍,在一棵灌木根部同樣發現了銅線,應該是捆紮用的,但捆的是什麽就無法判定了,看樣子,陷阱沒有啟動就被拆除了。
他們繼續前進了大概400米,一路上又發現了三個類似的陷阱。綜合判斷陷阱拆除大概有一周左右的時間了。
再往前走,兩人沒有發現新的陷阱,有人活動的痕跡越來越多,而且這些痕跡有新有舊,應該快到了。
又走了大概150米,林間豁然開朗。一塊大概1/4籃球場大的空地。兩人在邊上潛伏下來,仔仔細細又觀察了大概30分鍾,確定沒有人,便起身進入。
稍空一點的地方月光灑進來就亮多了,借著月光和手電,阿華判斷著在這塊地方曾經發生了什麽。
大概有4~6人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不止一天。靠近進山方向有一棵很高的大樹,樹皮每隔50~60公分有捆紮磨損的痕跡,那是崗哨每次上下留下的;東南側有一個塌陷土坑,裏麵有灰燼,那是一個被破壞了的簡易無煙灶;四周有很多帶葉子的樹枝,是臨時宿營地的屋頂或者牆壁——從樹葉枯萎的程度看,大概被砍下2周左右;楊晨踩到了一塊鬆軟的地麵,從他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個被掩埋了的“糞坑”……
楊晨拿出地圖簡單對照了一下,對阿華說:“我上樹看看,另外的營地一般應該在西南不超過800米處。”
阿華目測了一下“崗哨樹”能夠得著的位置,笑著說:“算了吧,還是我上吧,哈哈哈。”
楊晨看看自己的鞋,很不情願地走到了樹下,背靠樹幹,半蹲下來,兩手掌心向上交疊在大腿上,擺好了姿勢。
阿華退出七八米的距離,一個助跑,一腳踏上了楊晨雙手,向上一躍,楊晨借著阿華的力腿、腰、肩、臂同時發力,托著阿華一隻腳順勢將阿華舉過了頭頂。這一舉,差不多就是6米高,阿華剛好夠到了第一個分杈。
阿華一直爬到了能承受自己體重的最高處,拿出望遠鏡先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裏真是個好地方,借著8倍望遠鏡,沿海公路每一輛往進山方向轉彎的車都能看清;雖然看不見進山的入口,但依稀能看見進山方向的小路走向,如果有光,就能看到;向西南方向,從林木線大致能判斷出有一條小路,大概1000米處的林地中應該有一塊比這個地方稍大一些的空地;空地位置也有幾棵類似的大樹,應該也可以看到這裏,兩處對應,可以相互“關照”;北麵大概400米是峭壁,下麵就是大海,沿峭壁可以滑降下去,隻要有船或者潛水設備就可以在20分鍾內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阿華從樹上下來的時候,楊晨向大概20米外的一堆雜草使了個眼色,然後有點垂頭喪氣地在地上蹭著他沾了“地雷”的作戰靴。
阿華走了過去,蹲下一看,立刻明白楊晨的意思了——草堆裏架著一台G-20型戰場視頻傳輸儀,傳輸信號燈的綠光還在閃著,說明正在工作。
周邊有兩個比乒乓球稍大一些帶觸角的振動偵測器。偵測器的電池工作時間從50小時到100小時不等,可以感受到比蛇稍大一點的物體移動所發出的振動,收到振動後發出低頻脈衝信號,激活處於待機狀態的視頻儀開始工作。視頻儀可以連續工作50小時,數字信號由衛星及時傳輸到接收裝置那裏。
阿華對這東西很熟悉,是雲南產的,隻有他們一級的特種部隊才配備。
不用說,已經有C國部隊來過了,而且他們兩個也已經曝光了。
在海軍特戰隊的作戰室內,錢處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阿華的一舉一動。雖然阿華臉上塗著油彩,但還是不難辨認。陳偉奇中將這時也接到通知,進了作戰室,錢處起身敬禮。
“這個向南華有點意思嘛。”陳中將看著阿華盯著鏡頭的定格畫麵,難得有點孩子氣地笑了。
“您也看過了他的A級檔案,一次幹掉13個人,的確很有料。”錢處很喜歡這個敢抗命的小子,而且也很希望自己的特戰隊裏能有幾個軍事素質差不多的兵。
“我們在海外的情報員發回消息說,Top Gun的隊伍目前減員很大,在到處招募新人。而且,我們的陸軍退役士兵在亞洲雇傭兵行當裏,一直都很受歡迎。”錢處有意無意地說著。
“他的背景太敏感了,要慎之又慎啊。”陳中將明白錢處的意思,但對於決策者來說,考慮的總比執行者要更多一些。
“要不要再找他談談?”
“可以再接觸一下,找個合適的方式,先不要說太多,這種事情,不是兩廂情願,三廂才是最基礎的,然後還要看更多的條件。”
“明白。”
阿華兩人發現監視器後就感覺沒什麽戲了,在現場拍了些照片,就加速趕往下一個營地。路上主要是把一些機關的殘留痕跡拍照,好做進一步分析。楊晨心裏有點不踏實,特警隊如果知道他擅自行動,不知道會怎麽處理。阿華倒是挺輕鬆,他一個老百姓,算做戶外運動,誰也不能怎麽著,關鍵是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這一點就夠了。
返程已經是後半夜了。楊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低頭一看,竟然是市局戚局長的電話,心想,這回慘了。
“局長好。”
“小楊,你們不錯嘛。”戚局長是個爽快人,很直接。
“局長,我們也就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判斷,想多提供一些破案線索……”
“不用解釋了,馬上帶向南華回局裏,有話回來說。”
“是。”
“不行你就說是我綁架你去的,哈哈哈。”阿華看楊晨的表情就能猜個大概,故意逗他。
“行了吧,也要有人信啊。”
進市局大門的時候,哨兵並沒見過他們的路虎車,開窗檢查時又發現兩張塗著油彩的臉,差點拉開槍栓,還好楊晨帶了證件。
進了會議室,兩人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市局、武裝警察、刑警、軍方的人都在,違紀驚動不了這麽多的人。
“我們開始吧。”唐宗漢壓根兒就沒看他們兩個,直接切入了主題。
“三天內,我們發現有人多次入侵過全市的交通和治安監控係統。在各部門會商後,決定不切斷入侵,而是跟蹤。入侵的源頭是F國服務器,我們暫時沒有辦法。分析入侵痕跡發現,入侵者在追蹤向南華經常經過的路線。晚12:45,向南華家貓眼裏的監視器拍攝到這個畫麵。”
畫麵中出現了一個麵戴口罩、墨鏡的男性,微胖,從體型看,不像是雇傭兵中的成員。他隻是在門口停留了大概1分鍾,耳朵貼著門聽了聽裏麵的動靜,臨走的時候,掏出手絹,應該是擦拭了自己的“耳紋”。
“我們調閱了小區的監控,今天一天共有26輛非小區業主的車進入小區,到12點前走了22輛,剩下4輛開車人的去向已經查明。其他車主正在檢查,目前沒有發現可疑車輛。另外有8輛出租車進入過,都有登記,沒有發現問題。”唐宗漢說話依然那麽簡潔。
“大家有什麽想法啊,暢所欲言。”李廳長說。
“現在需要搞清楚的問題是,我們還不清楚他們是怎麽進入小區的,進去多少人,想幹什麽?”雷鳴聲音不大,算是自言自語。
會場一時陷入了沉默。
“我可不可以說說?”阿華打破了沉默,他知道,現在的結在他身上。
“歡迎,請吧。”李廳長說道。
“一、怎麽進去的不重要,我租房子的時候檢查過監控係統,稍微有點技術,至少有1個周界監控盲點可以進入;二、進來多少人也不是很重要,從上次作案過程來看,他們好像不太會在這種地方對我大開殺戒;三、至於想幹什麽,無非是找我,找我幹什麽,隻有等我見到了他們才知道。所以我個人的想法,我回去,等他們。”
會場頓時又陷入一片沉默。如果這個時候還讓阿華回去,就等於讓一個老百姓投入到一個巨大的危險之中,包括李廳長,一時也不敢表態了。
“向南華!”錢處突然用洪亮的聲音,以部隊點名的方式喊出了阿華的名字。
“到!”阿華本能地跳了起來,以標準的立正軍姿回應。
“你還是C國陸軍的一員嗎?”
“我是!”
“你還能為捍衛國家利益趕赴戰場嗎?”
“我能!”
“你還能為保衛國家安全犧牲自己的生命嗎?”
“我能!我隨時都能!我永遠都能!”
借著還沒有更換的特種部隊專用數碼迷彩,還沒有洗盡的油彩,阿華鏗鏘、堅定的回答震撼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內心。
陳偉奇中將看了看有些衝動的錢處,慢慢起身,走到阿華身邊。阿華迅速轉身,麵向中將,舉手,敬禮。
而這次,陳偉奇中將退後一步,留出了回禮應有的空間,沉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回以一個莊嚴的軍禮!
“嘩!”在場所有人員同時起立,同時向兩位致以最高的禮節!
良久,中將放下了手,阿華禮畢,在場的人亦禮畢。
“我代表海軍東部艦隊基地,征召你再次進入現役,從現在起,你接受錢處長的直接指揮。”
“請首長放心,請祖國放心,堅決完成任務!”向南華再次敬禮!此刻,他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順著油彩未盡的臉龐,盡情流淌。
大方向定了,後麵的問題就好辦了。接下來的討論,焦點主要集中在如何確保阿華的安全以及如何聯絡對方方麵。在場的人都主張在阿華的身上放置跟蹤器,阿華開始有些反對,主要是因為麵對這樣的對手,跟蹤器有點小兒科。直到安全廳的彭處建議采用最先進的被動式跟蹤器後,阿華才同意。
這種被動式跟蹤器類似一個芯片,不但體積小,而且本身沒有主動信號,隻有靠外部信號源發射特定信號掃描,才會發出相應的反射信號,所以一般電子檢測是查不到的,很難被發現。
楊晨提出給阿華配槍,在場的也沒人反對,倒是阿華想了想說:“他們如果真想害我,就算中央警衛局來,也不是沒有漏洞,我多把手槍好像意義不大。再說,我現在對外還是老百姓,突然身上多把槍,至少證明我和警方已經有接觸了,這樣他們可能會縮回去,我也就沒有用了。我想,我還是保持原有的生活狀態,以不變應萬變,包括你們原來的保護措施,我想一切照舊,不要讓對方感覺有任何變化。”
“我同意。”錢處首先表示了認可。
接下來的其他人暫時也沒什麽意見。
散會的時候,李廳長主動走到陳偉奇麵前,意味深長地說:“謝謝您,陳司令!”
“哈哈,不用客氣,他本來就還是預備役人員。”
“您放心,萬一有問題,我們省廳絕不推脫。”
陳偉奇把本來的警方征召變成了軍方征召,也就是說,責任,也要由軍方擔負了。李廳長雖然這麽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態是多麽的無力。
“不能出問題!”陳偉奇收起了笑容,堅定地說。
“是!”
錢處也過來了。
“司令員,剛才我有些著急了。”
“軍人嘛,要有些血性。我和你的判斷一致,向南華我們還是可以信任的,但首先安全工作要做好,其次是怎麽用這個人,一定要有個詳細、周密的計劃出來,後麵的工作,可不是靠血性能完成的。”
“是!”錢處從內心裏為自己能攤上這麽一個好上司而感到幸運。
阿華走出市局辦公樓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兩人換了便裝,駕車返回。
一路上,看著初升的朝陽,阿華的心情特別好——他又成為一名戰士了。
阿華簡單洗了個澡,照舊上班。突然想起業務的事情,就給陶乾打了電話。陶乾好像今天也不忙,爽快地答應了約他管區的客戶打個招呼,剩下的事情,由手下人去跟進就可以了。真是順起來什麽都順。
下午偷懶回家補覺。在路上,楊晨打電話來說,老戰友上午又來信了,可能最近要來W海市,具體什麽情況沒有說。
這是兩人之間的暗語,阿華知道來信的時間就是又有人拜訪他的時間了。
打開家門,看見地上多了兩個紙條。一條是來人送的,打印紙打印:“今晚12點,大廠區3號倉庫,恭候,‘北非之鷹’指揮官。”
另一紙條是手寫的:“信使已處於監控中,是否赴約,等候命令。”
阿華想了想,寫了一個條子:“請同意單獨赴約,切勿在現場布控,以免打草驚蛇。我先睡4小時。”
隨後,他把自己寫的條子在房間裏的一個隱蔽攝像頭麵前展示了一分鍾。隨後就睡了。
這一覺阿華睡得特別香,一是昨晚熬夜,的確也累了,二是阿華這回踏實了: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