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華回頭眺望彈幕的源頭,凱特正變得越來越大。朝陽的逆光中,直升機吐著火舌,機身跟旋翼與遠方的地平線構成了一幅無與倫比的圖畫。如果此時有相機將這幅圖畫定格,這幅作品毫無疑問會讓曆史上任何一幅攝影作品黯然失色。在這幅作品裏,觀眾看不到殺戮,而僅僅是機械與自然的完美融合——人與上帝共同創造之美。

“通報情況。”耳機裏隻傳來了Gun的聲音。阿華感覺到了“北非之鷹”團隊間的默契。

“四輛卡車;大約150名武裝人員;製式軍服,AK47為主,目前發現2具RPG;目標帕拉陪村,預計12分鍾內達到村口;動機不明。”阿華冷靜地陳述著事實以及自己的判斷,語氣平靜而堅定。

“保持隱蔽。”Gun停了5秒,發出了第一個命令。

一分鍾後。

“可能是地方政府的武裝圍剿行動,我們不能介入,保持隱蔽。重複,我們不能介入。”

“收到。”耳機裏不斷傳來隊員們確認的聲音。阿華分辨得不是很清晰,但感覺是由近及遠依次答複的。

“有一個問題,如果涉及船員怎麽辦?”阿華提出了一個問題。

“保持隱蔽,見機行事。龍,隨時報告情況,所有隊員聽我命令。”Gun猶豫了一下,最後好像是開了一個口子。畢竟,任務就是任務,錢還是錢。

“刺蝟,飛機暫緩降落,安全空域待命。”

“收到。安全空域待命。”

“凱特,隱蔽接近。”

“凱特收到,高度2500米,中空接近,25分鍾到達。”

天越來越亮,車越來越近,噪音越來越大,村裏活動的人也越來越多。

轉眼間,4輛卡車衝上了沙脊,並由原來的縱隊變換成橫隊,齊頭並進衝向帕拉陪村。

距離村口200米處,一些村民已經注意到了卡車的出現,轉頭眺望。

突然,4具RPG——G國產40火箭筒——同時發出了一次齊射。

“轟、轟……”4枚火箭彈同時爆炸,一枚擊中了第一排一間房屋外牆,土坯的外牆連屋頂頓時掀開了一個能通過一輛轎車的大洞;一枚直接竄進了一扇窗,一聲悶響後房門被從內反炸了出來;一枚穿過第一排屋頂,在第二排房屋上爆炸,掀起一團火焰;阿華肉眼看見第四枚飛向三個人,火箭彈穿過其中一個人的腹部,那人愣了一下,人沒倒地,火箭彈著地爆炸,三個人被向三個不同的方向炸開,一團火焰後,阿華最後見到的是兩三個四肢從大約20米的高空“慢慢地飄零到了地麵”。

“Shit!”蒂李曼首先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呼。

“武裝人員攻擊村民!”蒂李曼搶先報告。

卡車繼續往下開,放慢了速度。

“嗒嗒嗒嗒嗒嗒嗒……”車輛前部能開火的AK基本全部開火。同時開始有人員從車輛兩側跳下,呈散兵線徒步向村莊攻擊前進。

村莊裏有些男人跑出房屋想查看情況,有的剛露頭就被彈雨擊中,有些閃回房屋,子彈緊接著就追了過去。幾秒鍾後,房屋裏傳來了同樣的槍聲,但沒有準頭,隨即火箭彈便追尋著彈道射了出去,少數火箭彈直接打進了屋內,多數在外牆上爆炸。火焰消散後,屋內再無動靜。

“政府軍在屠殺村民,他們根本不想留活口!”阿華盡量壓抑著情緒,保持發音標準,匯報著現場的情況。

說實話,C國的和平環境使得即使像阿華這樣親身經曆過不少場實戰的老兵都沒有見過這麽密集的火力。

“保持隱蔽,我們不能介入,重複,保持隱蔽,我們不能介入。”耳機裏傳來Gun焦急的呼叫聲,很顯然是針對阿華個人的,Gun不知道這個充滿血性的C國前陸軍士兵會怎麽處理類似的情況。

阿華沒有回答,M60機槍的保險已經打開,同時,不斷地在用瞄準鏡搜索指揮官的蹤影。

大約一分鍾不到,村裏反擊的槍聲也開始密集起來。政府軍推進的速度開始放緩,但還沒有一個士兵被擊中倒下,散兵線開始拉得更開闊——他們是接受過正規戰術訓練的士兵。

很快,瞄準鏡捕捉到一個目標,大概30歲不到,開槍射擊的同時還不停叫喊著。周圍的人隨著他的叫喊與手勢不斷地變換著攻擊位置,同時有一具RPG緊跟其後——這是一個前線指揮官。

阿華並沒有射擊,而是冷靜地觀察了一下距離自己大約300米的橫向方位。2點方向,4輛卡車已經停了下來,除了4個看車的士兵以外,最後一輛卡車上還有2個人用望遠鏡觀察著交火區,身後站著4個警衛——這才是大頭。

阿華判斷了一下敵我態勢。如果現在自己開火,無論射擊前線指揮還是車上的大頭,槍聲都可能會吸引兩個方位敵人的注意,自己的位置不太容易同時抵禦來自兩個方向交叉火力的進攻。他隻能祈禱村內的火力能再強一些、再準一些。

突然,阿華發現隨著散兵線的拉長,有兩個士兵已經越來越接近自己設在正麵的定向雷,根據路徑推測,其中至少有一名士兵很可能會發現地雷。

如果被發現,因為是定向雷,有經驗的士兵會反向尋找布雷者,到那時,即使不引爆,自己的位置也基本保不住了;麻煩還不止這個,與此同時,還有大概4~5個士兵的移動軌跡正向蒂李曼的位置靠近。

“蒂李曼!注意你的背後,5人正在向你處移動。”

“收到。”

在6具RPG的支援下,散兵線已經推進到村口的第一排房屋;向定向雷方向移動的士兵已經從2個增加到4個。

“士兵向布雷位置移動,我快暴露了。”阿華此時變得異常的平靜,自己終於有理由開火了。至於如何脫身,好像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這就是C國士兵的習慣性思維,老百姓的命總是比士兵的命“值錢”。阿華似乎忘記了眼前的老百姓隻是非洲的老百姓,並不是自己的同胞。

“凱特,通報位置。”Gun並沒有答複阿華,轉向空中火力。阿華感覺Gun似乎也有些想動手的意思。

“距離32千米,高度1500米,8分鍾後可以傳遞戰場圖像。”飛的聲音中透著焦急。凱特上裝的戰場監視器可以從5~6公裏外傳遞圖像,投入戰鬥至少還需要10分鍾。

“保持高度,不要暴露。”

“刺蝟正在降落,預計20分鍾趕到。”耳機裏突然傳來刺蝟的聲音。刺蝟一組可以提供至少4人的支援,原本由凱特搭載趕往目標,但現在凱特直飛目標,他們隻能徒步趕過來,20分鍾,時間太長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靠近地雷位置的士兵在布雷點停了一下,但注意力在前方,沒有發現地雷,阿華稍微鬆了一口氣。緊接著,靠近蒂李曼的另一組士兵卻越來越危險。

“蒂李曼,6點方向100米,4名士兵正往你處移動。”6點位置最要命。

蒂李曼如果轉身一定會被發現的,而且身後沒有任何掩體;如果不轉身,蒂李曼是簡易隱蔽,即使不被人踩上去,被發現也有99%的概率,更危險!

“90米……”

“80米……”

“我準備引爆地雷,聽我口令攻擊!”阿華判斷著剛剛躍過布雷點的4名士兵還在最佳的殺傷範圍內;地雷爆炸一定能吸引蒂李曼那邊士兵的注意力,現在要等的就是村裏再有幾枚火箭彈爆炸,這樣地雷的爆炸聲會對遠處的人影響小一點。

等待……

很快,遠處兩枚火箭彈同時發射。

一秒鍾,“轟、轟”。

雖然有遠處的兩枚火箭彈同時爆炸,但定向雷的聲音還是太大了。爆炸瞬間解決了正麵的四個士兵,其中距離炸點最近的一個士兵幾乎被炸成了篩子。爆炸聲不但吸引了距離蒂李曼60米處4名士兵回頭望了過來,也吸引了附近至少3~4名士兵的注意力。

“轉身!6點,攻擊!”阿華顧不得太多了,首先向蒂李曼發出了攻擊指令。

大概隻有0.5秒,透過地雷爆炸的煙霧,阿華隻感覺遠處的沙地輕微掀起一小片細沙,應該是翻身,而不是轉身;緊接著就有兩名士兵向前倒下;第三名士兵一愣,再次回頭,頭轉到一半,頭頂冒出一片血霧;第四名士兵是被血霧噴在臉上時才發現自己已是孤身一人,傻傻地站在那裏看著屍體,接著一個踉蹌,一頭栽倒。

四個士兵的血同時向下流去,幹涸的沙地來不及吸收血液,暗紅色的血流由四道慢慢匯成兩道,匯成一道,一直流出了將近15米才開始凝結,凝結的盡頭是一撮白色的腦漿。

直到這時,其中的一具屍體才停止了抽搐。

蒂李曼的這次攻擊從翻身到最後一名士兵倒下,不超過5秒。阿華全部看在眼裏,並且在心裏估算著自己執行這樣一次攻擊所需要的時間,模擬了三遍,最終結論是:自己最多隻可能縮短0.5秒。

“謝謝,夥計,我欠你一次。”耳機裏傳來蒂李曼平靜如水的聲音。其中,“謝謝”是用中文說的。

阿華沒回話,注意力還在1點方向那幾名被地雷爆炸驚動的士兵身上。

蒂李曼用的是消音武器,4名士兵沒有發現同伴倒下,注意力仍在尚未完全消散的地雷煙塵方向。

4人愣了大概5秒,轉頭向主力方向,其中一個人邊喊邊揮手,試圖吸引主力的注意力。但由於四人的位置相對落後一些,戰場也太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四人對視了一下,舉槍彎腰開始向炸點緩慢地移動過來。

阿華估計他們做出正確判斷還需要一會兒。暫時沒搭理他們,轉而繼續觀察村內的情況。

當下,已經有超過50名士兵躍過了第一排建築,還有大概20名士兵在第一排逐一搜索著。終於,阿華發現有一名傷員躺在地上痛苦地翻轉著,但沒有同伴照顧。由此判斷,這批士兵可能是臨時編成,沒有什麽感情,那麽,戰鬥力也不會太恐怖了。

前線指揮官已經到達第一排房屋跟前,沒有跟進。身邊兩個士兵向一間屋內扔了一枚手雷,然後蜷縮在一邊等待著爆炸。差不多3秒,屋內炸響。

阿華判斷應該是R製或者C國產手雷,因為BY國家聯盟手雷延時都在5秒以上。

另一名士兵直接衝進另一間已經被掀掉大半堵牆的屋子,半分鍾後,從裏麵拖出一個渾身是血,**著上身的非洲婦女。婦女的下半身被炸傷,看樣子已經失去了意識,隻有傷痛導致身體本能地扭動著。

幾個士兵圍了過來,指揮官用腳翻過女人的臉,然後叫過一個身邊的小個子士兵,抽出一把兩尺長的獵刀遞了過去。

小個子士兵毫不猶豫地接過獵刀,彎腰抓住了女人的**,從胸部開始切割起來。

女人的身體再次開始劇烈地扭動起來,一名士兵上前踩住她的肩膀試圖控製身體,卻被指揮官一把推開。

瞄準鏡裏,阿華看到鮮血混著白色的乳汁從女人的胸口不斷地噴湧而出,他感覺胃部開始有些**。

“Gun,他們不是人!他們和J國人一樣凶殘,我要求開始攻擊!”說話並沒有妨礙瞄準,瞄準鏡裏的十字基線已經穩穩地套在小個子士兵的後腦。

阿華做了一個深呼吸,抑製住胃部的**,手指開始慢慢加力。

“一道火”、“兩道火”……

瞄準鏡裏呈現出的是一張兒童的臉,6倍的放大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這張臉一定不滿15歲,而且,這張臉正露出非常“燦爛”的微笑。

阿華手指停止在第“三道火”上,也許,隻要再加0.0001磅的力就可以將子彈射向這張臉。但一瞬間,阿華的手指凍結住了,或許他的全身都被凍結住了……

“……”耳機裏傳來Gun的呼叫,阿華完全沒有意識翻譯英語。

很多年以後,阿華仍會夢見那張臉。當時讓他僵住、失去意識的不光是因為那張臉顯得太年輕,甚至是幼稚,而是那張臉露出的笑容和因發育不良而顯得特別大的眼睛……

阿華有些茫然地閉上了眼睛,手指猛地加力。

“嗒嗒嗒……”戰場響起了M60機槍猛烈的連發聲。

5秒鍾後,阿華睜開眼,鬆開手指。

瞄準鏡裏多出了4具屍體。

小個子士兵隻剩下胸口以下的軀幹;兩個士兵伏倒在地上,背後有幾個血洞還在湧血;一個士兵仰麵躺著,內髒外露,還在抽搐;女人的屍體支離破碎,停止了扭動。

前線指揮官的左前臂不見了,正在哀號,還有兩個士兵在地上打滾。

5秒鍾,按理論射速,阿華射出50發7.62口徑的鋼製包芯彈。

“啾啾……”阿華的掩體前傳來子彈落點的聲音,一些細沙被掀起,已經濺落到臉上。先前發現炸點的士兵發現了機槍火力。

阿華沒有理會這些,而是將瞄準鏡鎖定了正在哀號的指揮官。

十字線在頭部停了一秒以後,慢慢移向了大腿根部。

“砰!”槍膛裏隻射出一發子彈。瞄準鏡短暫地一震後,阿華看著指揮官左大腿根部飆出一道血注。

鋼製包芯彈以每秒800米的速度射入大腿肌肉;肌肉借著巨大的衝力撕開鋼製彈頭;柔軟的鉛芯瞬間被肌肉組織扭曲、變形、擴散,與鋼皮一起在肌肉內翻滾前行;其中,至少有一塊碎片撕開了大腿根部的主動脈;由於已經受傷,血壓會比平時更高;如果沒有其他傷口,壓力將血液以每秒40米的速度噴射出唯一的傷口,如果在跟前,可以聽見輕微的呼嘯聲;大概50秒,可以噴出這個成年男人1/3——也就是2升血;90秒後是3升;他會體溫下降,即使在炎熱的沙漠裏也會感到極度的寒冷;很快,他能自己感覺到生命在流逝;2分鍾後,他會在昏厥中慢慢地死去……

“嗒嗒嗒……啾啾啾啾啾啾……”AK的槍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密集。

阿華本想看著指揮官就這麽死,但時間已經不允許了,他隻能“遺憾”地調轉了槍口。

眼前300多米處的士兵毫無懸念地在15秒內被擊倒。但遠處有10多人開始湧了過來。

阿華抽空又看了一眼仍在抽搐的前線指揮官,他暫時放過正麵的敵人,轉向了2點方向卡車上的總指揮。

總指揮不見蹤影,隨行的4名衛兵和4名汽車警衛已經移動到汽車發動機後麵開始向阿華的位置射擊。隻是400米的距離對這些人來說,實在是遠了一點,彈著點亂七八糟,搞得阿華都不知道是否應該調整一下。

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奔向自己。彈著點基本已經覆蓋了過來,阿華已經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瞄準射擊了,隻能抓住空隙偶爾回擊幾發連射。要命的是2點鍾方向的士兵已經開始移動了,而自己也無法瞄準射擊他們。

“嗒嗒嗒!”那是M4的聲音,比AK小很多。那是蒂李曼開火了。但自己掩體上的彈著點並沒有減少。

“嗒嗒嗒……”槍口中射出5發曳光彈——這是老兵的“把戲”,彈夾中最後幾發裝曳光彈,這樣可以提醒自己需要換彈夾了。阿華的曳光彈是倒數20發——15發,再打幾個點射就必須換彈夾了。

“唔——”

“RPG!”在彈雨中,阿華猛地聽到一聲沉悶的呼嘯聲,同時耳機裏傳來蒂李曼聲嘶力竭的呼叫。

來不及思考,也顧不得彈雨橫飛,阿華本能地丟掉了機槍,他向後轉身,拚盡全力地躍了出去。

“哧——轟!”火箭彈恰巧插入阿華掩體的石塊與沙地之間,可能是由於沙地太軟,火箭彈沒有即刻引爆,但隻過了0.01秒,火箭彈就“轟”的一聲爆炸,剛才還是掩體的,有電腦桌大小的石塊被從沙地上掀開,分裂成大到如電腦主機,小到如彈頭的成千上萬塊碎片!

阿華感覺自己剛剛落地的身體又被抬了起來。接著,他有了一種身體飄浮在空中的感覺,感覺像在飛……

時間停止了。

阿華能看到碎石正在落下,有砸在臉上的,但感覺不到疼痛;子彈從眼前呼嘯而過,但聽不見聲音;慢慢地,自己好像離開了戰場,好像媽媽出現在了刺眼的陽光之下,為他遮陰,之後是姚林平在微笑,之後是老連長、楊晨、範偉長,之後是李麗、公司老板,還有錢處、情報學老師……

阿華分不清是自己的主動意識還是潛意識在警告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暈厥,絕對不能暈厥!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華隱隱能聽見一些噪音,像是槍聲。慢慢地,他開始嚐試身體運動。雖然處在半昏迷狀態,阿華還是沒有忘記應急自檢程序,先從手指、腳趾開始,然後是手腕、腳踝、肘、膝……從小關節開始依次運動,最後是頸和腰,這樣可以避免二次損傷。

終於,伴隨著聽力逐漸恢複,他的意識也開始清醒。阿華努力翻了個身,感覺肋骨斷了兩根,其他就是一些皮外傷。

順著槍聲的方向,隻見大約20多個士兵正從兩個方向邊射擊邊向自己移動。

阿華張嘴想呼救,但感覺無力發音,同時,他發現耳機也沒了。

機槍是剛才自己丟的,阿華四處找了一下,首先看到了大概30米外一把已經嚴重變形的M60;MP5在正麵大概5米的地方躺著,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阿華現在的位置不知道是原來就有的還是自己身體硬砸出來的,反正有那麽個淺坑,勉強有一個防護功能。他有心想躍出去揀槍,但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傷,還是放棄了。在200米不到的距離內暴露在20支突擊步槍的火力下絕對不是好玩的事兒。

還好,腿帶裏的手槍還在,檢查了一下彈夾,掛帶上有兩個,加槍內的,還有37發子彈。M92F彈夾是12發,阿華在槍膛裏還多加了一發。

阿華擔心的不是子彈數量的問題,而是射速和射距問題。自己手槍的最大射擊距離也就100米,這個問題導致對方可以很快抵近自己,在100米以內,一支手槍是無論如何也抵抗不了20支AK的。

槍聲越來越近。

180米,阿華舉槍向最近的一個士兵打出了一發子彈。士兵的身體晃了一下,隻壓低了身體,沒有停下腳步。距離太遠了,手槍彈的殺傷力不夠。

150米、140米、130米……眼前的士兵改變了戰術,一半人停在原地進行火力掩護,另一半人散開從三個方向快速包抄過來。

密集的子彈已經準確地覆蓋在掩體前沿,阿華已經沒有任何機會瞄準射擊了。

“靠,就這麽死了算什麽啊?”阿華第一次感覺自己“很不想死”。以前還麵臨過更糟糕的局麵,但基本都完成了任務,那種時候的求生欲非常簡單,拚一個夠本,拚兩個賺一個……

今天的情況特殊,阿華參與了一場“不屬於自己”的戰爭。難怪A國大兵在海外作戰,多數“死不瞑目”。更何況自己還有一個比以往任務重大百倍的使命呢。

阿華其實並不是特別擔心戰術問題。自己除了一支手槍以外,還有兩枚MK32A防禦型手雷和兩枚LGK07震爆彈。震爆彈產生的強光雖然在白天、室外效果差一些,但強音也能幹擾人體的神經係統。隻要距離夠近,仍然可以使人產生5~15秒的人體短暫失能。MK32A的地麵殺傷範圍近15米,如果是空爆,可以達到25~30米。

阿華以前研究過這兩類武器的配合使用。手雷的延時一般在3秒左右,震爆彈一般在1.5~3秒。最佳方式是先打開手雷的保險計算好時間,然後投射震爆彈,震爆彈炸響後的1~5秒內手雷爆炸效果最好,如果手雷能在人體高度空爆,那就完美了。問題在於,這種技巧的危險性太大,軍內隻傳授理論,沒有哪個部隊在和平時期敢開展這種實彈訓練。阿華是趁有些任務結束,武器未使用,歸隊前在野外自己嚐試的,歸隊後就報戰耗。其實連長知道為什麽每次阿華的手雷都會用盡,但本著鼓勵學習的態度,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趁彈雨的間隙,阿華翻身平躺了下來,這樣視線會好一些,同時也可以盡可能地恢複體力,調整傷痛——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問題,自己的傷勢會影響速度,如果沒有速度,一切都隻是假設。

他的計劃是:等對方的同伴靠近,遠處的火力支援肯定會受限製;用“兩彈”殺傷一部分敵人;然後用手槍再幹掉幾個;保留一個活的做人體盾牌;搶一支AK;然後看情況換掩體,在100~400米的距離內,AK對AK的互射,阿華還是有把握的。唯一不放心的還是手榴彈——對方的手榴彈,如果在50米範圍內,對方也使用手榴彈攻擊的話,自己還要優先處理正在冒煙的未爆彈。判斷正在冒煙的手榴彈還有幾秒爆炸,這個不難,實戰多了,幾乎形成了本能。如果自己的手雷也在待爆狀態,麻煩就大了。

漸漸地,隨著短點射的靠近,阿華感覺自己越來越“放鬆”,身體各個器官都調整到了最佳狀態,隻要大腦發出一個指令,身體就可以像航母上的戰鬥機一樣,瞬間以最佳速度彈射升空。阿華知道,這種狀態已經恢複到了自己服役時的巔峰狀態了。

阿華所不知道的是,如果此時有人能看見他,隻要不是瞎子,任何人看到的都不僅僅是一個平躺著的“人”,而是一個周身正在騰起殺氣的“食肉動物”。

“來吧,老子今天再編一本步兵戰術案例……”

阿華正享受著腎上腺素給身體帶來的快感,突然,眼前劃過一道“彈幕”!緊接著是20mm口徑加特林火神機槍的咆哮聲。

“……是凱特!哈哈哈哈哈哈……”大腦空白了一秒,阿華仰天長笑!

一瞬間,掩體四周像沙塵暴一樣揚起了巨大的煙塵,混著沙粒、血滴甚至碎肉,幾秒鍾的工夫,就把阿華掩埋了起來。

加特林火神六管機槍每分鍾發射6000發子彈,每秒發射100發,20mm口徑的子彈以1200m/s的速度射向地麵,每枚子彈可以炸開一個直徑超過30公分的彈坑。如果說20隻AK射出的是彈雨的話,一挺加特林射出的就是彈幕!遠遠看去,就像從天而降的一把掃帚在沙地上瘋狂地掃地。

也就幾秒,彈幕又出現了一個極短的間歇,隨後又“飄”向遠處。

阿華胡亂擼掉臉上的沙、血、肉混合物,從半被“活埋”的掩體中探起身。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幾乎又恢複了平整的沙地,與沒有被加特林“犁”過的沙地相比,最大的區別是這片沙地上,混合了太多血肉和殘破的四肢和軀體。

阿華回頭眺望彈幕的源頭,凱特正變得越來越大。朝陽的逆光中,直升機吐著火舌,機身跟旋翼,與遠方的地平線構成了一幅無與倫比的圖畫。如果此時有相機將這幅圖畫定格,這幅作品毫無疑問會讓曆史上任何一幅攝影作品黯然失色。在這幅作品裏,觀眾看不到殺戮,僅僅是機械與自然的完美融合——人與上帝共同創造之美。

阿華終於站了起來,他感覺身體有些“脫力”。

從被炸上天到剛才的殺人準備,短短幾分鍾裏,身體負載了太多的調節,這種在主觀意識下的內分泌係統調節是需要長期訓練才可以做到的,而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最後階段身體機能的急劇下降。

麵向不斷降低高度直奔自己而來的直升機,阿華習慣性地舉起右手送出一個瀟灑的軍禮。凱特像是回禮也像是在炫耀,猛一個側飛又轉了回來。巨大的噪音躍過頭頂,待黃沙濺落,凱特已經又完成一輪對村口殘留士兵的攻擊了。

在航空火力的打擊下,政府軍暴露在村莊以外的士兵基本被消滅殆盡,剩餘的不是裝死就是投降。阿華感覺這些人是幸運的,竟然能躲過火神的光顧;但作為軍人,阿華也為他們感到可憐,他們跪在地上,高舉雙手,而周圍並沒有一個可以受降的對象。凱特時遠時近,根本顧不得這些可憐的家夥,而這些人除了直升機靠近時把身體蜷縮得更低,雙手伸得更高以外,也顧不上是否有人或飛機來招呼自己。

進入村內的政府軍士兵本來就不多,眼見外圍火力被瞬間消滅,他們也喪失了作戰意誌,有往回跑加入投降行列的,也有往裏跑希望躲避死神光顧的。而村民在並不知情的情況下,隻知道有架直升機救了他們,士氣頓時高漲,開始反擊。

沙脊上四輛卡車都燃起了大火。阿華估計不會有幸存者了。轉眼向蒂李曼的方位看去,隻見蒂李曼正拎著一支M4快速跑過來,邊跑邊用耳麥通話。

“龍,我的上帝,你還活著!”蒂李曼驚呼著。

阿華移動了兩步,突然感覺左邊第三、四根肋骨一陣悶痛,腿一軟,就地跪倒。

“我的肋骨可能斷了。”阿華盡量保持平靜。現在,連喘氣都疼。

“我來幫你。”蒂李曼很小心地退下阿華的防彈衣,揭開作戰服。

傷痛處呈現一大塊淤青。

蒂李曼掏出急救包,取出繃帶幫阿華先把胸部整體包裹了起來:“忍著點,你需要去做X光才能知道有多嚴重。”

包紮時阿華沒有感覺疼痛加劇,心裏踏實了一點——至少不是向內的穿刺性骨折,這樣的話,自己至少不會因為內出血堅持不到醫院。

凱特在村口大概10個人紮堆投降的上空又盤旋了一圈,像是在向敵軍發出警告。

“我們過去看押俘虜,凱特要去接刺蝟,兩分鍾返回。”蒂李曼傳達著耳機裏的對話,然後他轉向阿華,“你還能走嗎?”

“沒問題,幫我個忙,看看MP5還能用嗎?”阿華想自己揀槍,嚐試了一下,沒成功。

蒂李曼撿起MP5,拍了拍沙塵,試著拉槍栓,沒成功。

“上帝,你真幸運,它(MP5)已經報廢了。”蒂李曼又一陣驚呼。

是啊,掛在身上的鐵家夥都報廢了,人竟然隻斷了兩根肋骨。

兩人接近戰俘100米的時候,凱特離開了。蒂李曼隻是把槍口稍微抬了一點,阿華把手槍攥在手裏拎著。

戰俘沒有動靜,但看見有人過來,反而鬆了一口氣——終於有投降的對象了。

村裏現在隻有零星單發或者短點射的槍聲傳出來,蒂李曼說道:“應該是村民在槍殺戰俘吧。”其實,不用說阿華也猜到應該是這樣。槍聲不是對射的,隻能是處決。

一支突擊步槍,12個戰俘。

“讓他們走吧。”阿華無奈地說道。留下他們,最終也是死。這個黎明,阿華見到的血比他當兵5年的總和還要多。

蒂李曼略微思考了一下,垂下了槍口。

“滾!滾、滾……”蒂李曼大聲地喊著。

沒有人敢動,隻是眼裏都呈現出驚恐。

“回家!”蒂李曼換了一個用詞。

大部分人都聽懂了,眼神迷茫地抬起頭。或許在他們的意識中,已經準備好了被處決。但那為什麽投降?為什麽不像個烈士而是像個囚犯?或許是航空火力的震懾?或許是人性本身的弱點?阿華始終不能理解。

眼前的場景突然讓他想起了曆史上的大屠殺。或許現在眼前的人和那些被活埋的戰俘一樣,已經放棄了生存的欲望,唯一企盼的就是換個自己可以接受的死法。

“嗒、嗒嗒……”看著眼前這些人還是沒有反應,蒂李曼失去了耐心,向地麵打出了一個短點射。彈著點很近,濺起的沙粒崩到了幾個戰俘的臉上。

阿華掃了一眼附近,除了AK殘片以外,看似完好的槍都在另一個方向,也沒說話,轉身拽了一把蒂李曼,向村子走去。

“人質怎麽辦?”阿華低聲問著蒂李曼。走到村口,幾個村民癡呆地看著兩個全副武裝的外國人,兩人見對方沒有敵意,也沒舉槍。

“等凱特帶人回來,我們直接進去帶走人質,有凱特在,這種環境下,應該不會有什麽反抗了吧。”蒂李曼喃喃地說。

“希望如此。”阿華又嚐試了一下,感覺好了一些,然後彎腰慢慢地撿了一支看起來完好的AK47步槍和一個子彈帶。拉了一下槍栓,很順暢,還是AK係列經折騰。

遠處傳來了直升機的噪音。轉眼,凱特帶著刺蝟一行6人在距離村口20米的地方降落,刺蝟快步趕了過來,其餘5人立刻分散向村口方向展開了警戒。

看著重新升空的凱特,阿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加特林還剩多少彈藥?”

由於20mm口徑子彈體積很大,一般直升機隻能攜帶3000發,也就是30秒的攻擊時間,所以駕駛員一般不會采用超過5秒的連射。但剛才為了救阿華,第一次攻擊超過了5秒,之後至少攻擊了三個麵目標,所以彈藥應該沒剩多少了。

“凱特已經偵測到了人質的位置,在村子中間的8間房屋內,目前都還在,我們這就進去,如果有抵抗,立刻還擊,凱特也會照顧的。”刺蝟邊說邊拿出一張衛星地圖,指明了人質的位置。

“龍,你還行嗎?”刺蝟追問了一句。

“我斷後吧。”阿華沒有逞強。在戰鬥中,逞強就是最大的冒險,關係到戰友的生命。

“Gun已經潛到另一麵村口接應了,讓我們進去吧。”刺蝟發出了行動指令。

8人以巷戰隊形呈兩隊進入了村子。蒂李曼因為最熟悉地形,走在最前麵,阿華斷後。在確認後方安全的情況下,阿華回頭觀察了一下前麵的隊形。

隊形很標準,間距適中,並且根據地形隨時在變化,始終可以保持火力掩護不出現空隙;同時,如果一個人需要對一個目標長時間觀察,立刻會有人接替空白點,非常默契。

凱特在正後200米處、大概50米的高度上懸停在空中。這種位置的掩護既可以發揮最大的火力優勢,也可以用直升機巨大的揚塵掩護末端而不會幹擾前段的視線。

村子裏的女人大多數不是在哀號就是目光癡呆。男人們有的持槍,有的背槍,不是在收屍就是在收拾殘破的房屋。當兩隊人經過眼前時,除了個別人投來疑惑不解的目光以外,幾乎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十分鍾左右,阿華感覺隊伍停了下來。因為沒有耳機,自己接收不到通報,隻能憑感覺。

“到達第一間。”最近的雪茄通報了情況。

阿華首先調整好自己的位置,半跪著用AK封鎖了後端。

身後一陣嘈雜,阿華抽空轉頭看了一下,從一間屋子裏一下子湧出十三四個人,大多數是金發,少數黑發,但阿華無法確認人種。

在刺蝟的指揮下,人質很有紀律地排成了兩列,前後用手搭著肩膀。8人拉長了距離,掩護著向下一個目標前進。

很快,第2間、第3間……人質越來越多,阿華看見了幾個華人麵孔,心裏稍微安心了一些。

突然,阿華感覺周圍的騷亂開始加劇,趕緊向雪茄靠攏。

隊形已經變化了。人質全部被集中在了一個牆角,都蹲著,黑壓壓一片,大概有60多人。兩名隊員封鎖了兩條通道,仍在掩護,其他6個人的位置明顯變換成了攻擊位置。

阿華由於沒有耳麥,無法了解全局,所以不敢離最近的雪茄太遠,就近找了一個掩體隱蔽起來。凱特拉高了高度,但仍可以看見機頭下的加特林機炮在有節奏地轉動,隨時可能再次噴出死神之焰。

巷口出現了七八個武裝村民,氣勢洶洶的,一半人將槍口指向自己的位置,一半指向了凱特,但能感覺到,指向自己的槍口並不那麽專注,持槍人不時回頭望著懸停著的凱特。

看來,搶人還是有問題的。

雙方就這麽僵持著,沒人移動,也沒人開槍。路口橫著兩具屍體,可以辨認出**上身的村民趴著,屍體下的血基本已經凝固;另一具屍體明顯是政府軍士兵,大半個臉沒有了,看樣子是AK子彈從後麵射入,從臉部射出,陷掉了半個臉,1/3的大腦還有一點能看出形狀,攤在地上,顱骨內露出一些紅白相間的空間,像一個打碎了一小半的破碗。

阿華不知道其他情況,別人不動,自己也隻能這麽保持位置。

大概10分鍾後,先是凱特又拉升了一點高度,接著雪茄喊了阿華一聲,阿華轉頭,雪茄示意繼續前進。

終於,100多號人質並成5列,在8個人以及一架直升機的護衛下“浩浩****”地挪出了村口,直奔港口而去。

亞星號在港口的盡頭。經過聖瑪麗號和漸成號時,人質的隊伍中出現了一陣混亂,有人想往船上跑,很快被警戒的隊員拽了回去,警戒差不多成了押送。阿華始終在隊伍末端警戒。快離開村口的時候,村民越聚越多,有空手的也有持槍的,一共回撤了三個隊員壓陣,凱特也再次低飛驅趕人群。出村以後,隨著推進速度的加快,人群並沒有跟上,警戒重點轉移到靠近村子的一側,凱特則在海麵上側飛。

亞星號已經放下了三股旋梯。人質都是受過訓練的船員,登船沒有問題。登頂的船員已經在甲板上開始擁抱歡呼。阿華被讓到前麵,成為第一個登船的隊員。快到頂的時候,一個金發船員感激地伸手拉他,阿華不忍拒絕,被他扯了一把,肋骨又一陣悶痛,強忍著跨上船舷,就被一幫人拉了下去擁抱親吻個沒完沒了。可憐阿華隻能強忍著悶痛,捱到第二名隊員登船。

“你是亞星號船長?”阿華問道。

“亞星號船長蔡萬裏向您報到,您是?”

“向南華,‘北非之鷹’公司華裔雇員。受雇東興公司來救你們,你的船員到齊了嗎?”

蔡萬裏的眼淚刷地一下流了出來:“報告向先生,亞星號22名船員全體登船。我這就集中他們請您訓話。”

“訓話就不必了,到齊就好。你的醫務室有X光機嗎?”

X光片顯示阿華的第三根肋骨隻有輕微的骨裂,固定住修養一陣子就無大礙。

蔡船長已經和HK取得了聯絡,這艘由雇傭兵護衛的武裝貨船進入公海後將由最近的C國海軍護衛艦接應駛離亞丁灣返回HK。

Gun 陪著阿華做檢查的時候告訴他,村裏對峙的時候,他們聯絡了布拉奧的宗教領袖,迫於人質、武裝以及救命的三重壓力,海盜被迫同意放行。

Gun的談判也很有技巧,他開始開出的條件是“三艘貨船和全部船員”,最後達成的協議是“全部船員和一艘貨船”。

凱特降落在亞星的集裝箱貨艙頂上,搭船回去可以省不少油錢。阿華特意去感謝飛,飛很驕傲地展示了凱特的空中打擊力量。聊天的時候阿華問飛在最後掩護階段還剩多少彈藥,飛一臉壞笑地說:“2枚70mm火箭彈和740發20mm子彈。”

快日落的時候,亞星號響起三聲長笛。一個C國船員飛奔過來找到阿華,說船長請阿華立刻去駕駛艙,並告訴他亞星號已經與護航軍艦會合了。

右舷1000米,C國海軍“涼州”號導彈護衛艦已經開始伴航。右舷甲板上聚滿了船員,C國船員聲嘶力竭地呼喊著“祖國萬歲”、“海軍萬歲”之類的口號。外籍船員也高興得手舞足蹈,一起和C國船員慶祝平安。

蔡船長問阿華是否想和“涼州”號艦長通話。

阿華拿起對講機,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前,C國陸軍少尉向南華向海軍涼州號全體官兵致敬!向海軍致敬!祝偉大祖國繁榮昌盛!”

“海軍涼州號導彈護衛艦艦長吳鵬接受你的致敬!祖國萬歲!祝你們一路平安!”

放下話筒,阿華打開艙門走到外麵,按隊列條例要求整理著裝,立正,莊嚴地舉起右手——敬禮!

透過噙滿淚水的雙眼,阿華依稀能看到涼州號的艦橋以及左舷有幾部望遠鏡正在觀察自己。於是,他咬牙忍住傷痛,站得更直!

Gun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裏,同樣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E國軍禮。

一分鍾後,阿華放下了右手,轉身說了一聲“謝謝”。

“看來你們還是不太習慣在海外見到你們的軍隊。”Gun若有所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