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服看,他不是野戰出身,而且,所有的衣服都沒有商標,他不想留下被人追蹤的線索。”
“你覺得他是什麽人?”王超放下望遠鏡,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覺得呢?”
“他也一把年紀了,或許,以前是個軍人,很多年沒怎麽進山了,或者……”
天將破曉。
阿華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緩緩地挪出了營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阿華掏出手機看了看,又裝進了口袋,隨後,對著山脊方向,“啾啾”地學了兩聲鳥叫。
“啾!啾!”叢林裏很快傳回兩聲差不多的鳥叫,但聽口音,明顯不是“本地鳥”,阿華苦笑著搖了搖頭。
剛拿出早餐,叢林裏又閃出了昨夜的那兩個身影,並且急速而來。
“頭兒,你叫我們。”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超和張向東。
一周前。
剛到布達佩斯,阿華感覺有人跟蹤後第二天,就編輯了一段被跟蹤的情況匯報以及請求綠隊出動的指令,壓縮在一張風景照片中,上傳到了自己微信的朋友圈上。
4個小時後,朋友圈中一個美女發了一張“私房照”,很是**。
阿華下載了圖片,解碼後收到了“綠隊將於18小時內到達A區”的答複。阿華並沒有在原地等著綠隊匯合,而是繼續自己的行程,雙方通過微信傳遞著情報,綠隊分三組,一組早於阿華先到下一站,另一組晚2~4個小時追蹤,最後一組機動,以保證在阿華的線路上同一個人連續露臉次數不超過2次。
這種與對手基本相同的跟蹤方式,就有可能發現跟蹤阿華的對手。但一周下來,雙方誰也沒有發現對方。直至進山,阿華心裏開始有譜了,以張向東在山裏的能耐,隻要還有人跟著,就一定跑不了。
至於那次“入侵鳥巢”的失誤,阿華想應該不是張向東,因為距離不對,張向東的位置不是在前麵,就該在更後麵。他晚上露營,也就是想給張向東他們創造個機會,做抵近偵察。
“3點多的時候你們來了幹嗎不過來?”阿華扔給兩人一些幹糧,邊吃邊問著。
“唉!”王超低頭歎了一口氣,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疊歐元,數了100,乖乖地交給了張向東。
張向東笑眯眯地接過了錢。
“我知道,你和這小子打賭我有沒有發現你們接近我,對吧,4點半,西南,280米,你們折返的,對吧。”
261“4點25分,300米整。我說你一定知道,這小子非不信。”
看著張向東得意的表情,阿華不禁想起當初和這些老戰友一起捉弄新兵的那些時光,這麽有默契,多麽難得啊,可楊晨……
一想到老戰友,就會想到楊晨,本來挺好的心情,突然陰了下去。
“本來都抓到了,可惜晚一步,那小子自殺了。”張向東收起錢,回答了正題,臉色有些難看。
“怎麽?”阿華眉頭一皺。自殺!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情,看來,這個組織對成員的控製一定非常嚴密。
“昨天你下車以後沒多久我們就發現目標了。”王超接過了話題。
“那兩隻鳥?”
“沒錯,你進村以後,目標和你保持大概1000米的距離,始終跟著,
我們也保持了1000米,直到你宿營。”
“下半夜你們就上去了?”
“嗯,到3點,估計你睡了,我感覺那家夥也累了,就上去了。那家夥是個行家,做了幾個警報,都挺靈的,一開始我們都避開了,最後10米,我快了一點,那家夥反應過來,不過也算按住了,但沒來得及塞住(口),他咬碎藥丸,就掛了。”
“不怪小超,那麽近的距離,誰都有感覺了,還是小超反應快,一下子就給按住了,我沒想到那小子沒反抗就直接咬碎了,根本沒想到摳嘴。”
張向東把責任攬到了自己頭上。
“這種人,活著也審不出什麽,沒事,屍體呢?”
“還在那,本來想叫你的,看你睡得不錯,想想天亮一起搜吧,就折回去了。”
“走。”
王超迅速起身先奔了出去。
“你們的AK哪買的?”阿華邊收拾掉篝火邊問著張向東。
“查布利嗷有個黑市,什麽都有,我們買了三支AK74,三支HK50,還有幾把手槍,基本是歐洲貨,入鄉隨俗了,哈哈。要不要給你把HK45,萬一有個什麽也有家夥。”
“我也買了一把,嘿嘿,好了,走。”
屍體位於距離營地大約1500米的山脊處,除了林木,還有幾塊巨石。
阿華回頭遙望了一下營地的方位,這裏基本覆蓋了營地和道路,是個不錯的觀察所。
“海馬,檢查屍體。”阿華朝張向東使了個眼色,張向東點了點頭,轉身攀上一棵很高的大樹,警戒去了。
海馬是王超的新代號。“好萊塢行動”中綠隊隻有臨時的代號,回國後,主要成員都有了自己的新代號,大家戲稱,綠隊就是一本海洋生物名錄。而且,一般的代號,多少都帶有一些個人特征,比如說很強壯的叫犀牛,火力手叫坦克,狙擊手叫毒蛇之類的,偏偏綠隊的這些代號,都與每個人的個性、特點或者專長風馬牛不相及。
“是。”王超掏出一個小本子,邊檢查,邊開始記錄。
“死者男性,55~60歲,北歐人。”
“是GJS人。你用的什麽密碼記錄?”阿華打斷了王超。
“不是密碼,用我自己的速記符號,隻有我自己能看懂。”
“那隻要找到你其他的筆記,一樣可以破譯。”
“我知道,所以,需要加密的速記,我會用格柵加密處理這些符號,即使有人拿到我以前的筆記,對應出某些符號,但記錄總體是混亂的,組織成語言要花不少時間,而且,我用的是方言諧音,嘿嘿。”
速記本身就是將長句簡化成縮略詞組或者將文字簡化成符號的“加密”過程,格柵加密法再將已經處理過的符號錯位排序,基本就失去了文字所想表達的邏輯含義,再加上王超是FJ山區人,在那裏,“十裏不同音”,作為臨時的加密方式,應該差不多夠了。
見阿華沒有繼續表態,王超繼續。
“GJS人,身高186~188厘米,體重160~170磅……”
王超逐次脫去屍體的外套、背心,直至鞋襪、內衣,漸漸地,阿華發現了一些很特殊的現象。
第一,死者除了一雙耐克運動鞋有明顯的商標以外,其他的衣著,都沒有縫印在衣物上的LOGO,而商標,全部被減除了。
第二,從死者的衣著來看,基本可以算是戶外休閑裝,而不是專業的野外裝備,這一點,從死者內衣都是全棉的就可以判斷。全棉內衣雖然吸汗,但不容易幹,濕乎乎的貼在身體上容易著涼,並且影響行動。稍有經驗的戶外愛好者進山,都會選擇一定比例的化纖速幹內衣。
第三,死者的主要武器是一支PPK手槍。備用槍在腳踝,是一把科爾特點22小口徑左輪手槍。另外,還有一把蝴蝶刀和一把瑞士軍刀。
這所有的一切,除了瑞士軍刀勉強算戶外裝備以外,其他的都不是野外裝備。
王超開始檢查死者的背包,阿華蹲下來,仔細檢查著屍體。
屍體蒼白的皮膚下,隱約滲出青黑,而且嘴巴張得很大,很像窒息死亡;肌肉已經僵硬,左鎖骨處有一處明顯的紫癜,那是生前受外力打擊或壓迫引起的瘀血,經過幾小時後,變成的黑紫色——很明顯,王超勒斷了他的鎖骨;右手掌掌根有一些擦傷;腹部有一處手術刀疤,像是闌尾手術留下的,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右腿也有手術的刀疤,時間也很長了,
死者或許有過右腿骨折的情況,這些王超已經記錄下來了。
阿華湊近那張有些恐怖的嘴巴聞了聞,一股明顯的苦杏仁味——氰化物引起的窒息死亡,基本可以確定了。阿華帶上野戰手套,把手伸進屍體的嘴裏,小心地摸索著,很快捏出一些碎片,那是一些玻璃碎屑和陶瓷假牙的碎片,看上去,也有年頭了。
“菜鳥級別戶外服裝,PPK手槍,蝴蝶刀,氰化物自殺……”阿華在尋找著這些遺物,或者說物證之間的聯係。
“頭兒,背包同樣沒有牌子,旅行食品,沒什麽特殊的,一個防潮墊,一次性雨衣,沒什麽特別的。對了,那個望遠鏡不錯,我上來的時候他抓著,不過沒在看。”
順著王超的指向,阿華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單筒望遠鏡,上麵加有電池機蓋,應該帶有夜視功能,看樣子,像是搏鬥中被摔了出去。
阿華撿起望遠鏡,手感很重,也不是新的,並且沒有牌子——不是除去了商標,而是根本沒有品牌。
除了普通的對焦旋鈕,這個鏡子還有倍率調節旋鈕——這不是普通的戶外用品。
舉起來對著自己營地的方向試了試,好大的倍數啊,至少10陪以上,阿華調整了倍率,先用最小放大倍率擴大視野,找到自己營地的參照物,再一級一級調整,直到最大倍率。
因為自己背靠大樹,這個觀察點不能直接看到自己的簡易“帳篷”,但如果自己一旦離開帳篷的位置,就會進入觀察視線。這種觀察點非常隱秘,一般不會和對手產生“直視”,不僅避開了反監視,還能避開“殺氣”。
“你看過沒有?”阿華把望遠鏡遞給王超。
“沒有,我沒動過現場。”王超邊說,邊接過了望遠鏡,開始觀察。
“怎麽樣?”阿華試探地問道。
“沒有直視觀察,但隻要你離開帳篷,任何一個方向都能發現你,高手!”王超不無佩服地邊看邊說著。
“嗯,你也是高手了!你再分析分析他其他的東西呢。”阿華心裏的線索漸漸明朗起來。
“從衣服看,他不是野戰出身,而且,所有的衣服都沒有商標,他不想留下被人追蹤的線索。”
“你覺得他是什麽人?”王超放下望遠鏡,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覺得呢?”
“他也一把年紀了,或許,以前是個軍人,很多年沒怎麽進山了,或者……”
“他是間諜。”不遠處的樹上傳來張向東的聲音。
王超邊陳述邊記錄,聲音很大,是特意說給在不遠處警戒的隊友聽的。
“你怎麽猜到的啊?”王超大聲問著。
“望遠鏡,昨天夜裏我看了一眼,太精致了,不是軍用產品。還有,PPK手槍,那小東西,威力太小,軍人不喜歡。但是內置槍機,方便隱藏,掏槍快。你不看007電影嗎?”
“哦,對了,他的衣服沒有商標,還有,自殺方式,是典型的間諜方式。”王超琢磨了一下補充著。
“他的主要任務在城市,這趟跟蹤,他不是臨時跟進來的,就是他們的組織沒有專門的野外任務人員。有鍬嗎?找個地方把他埋了。”阿華邊說,邊努力合上死者的嘴,稍微扒開了一點本來微睜的眼瞼,恢複了死者的容貌,掏出手機,拍了幾個麵部和身體上傷疤的特寫。
“錢包和護照呢?”阿華突然想起來他應該有護照。
“沒有。”
“沒有?”
“我猜,他留在上一站了,這裏大概有800歐元現金。”王超悻悻地回答著。
“指紋怎麽辦,我們沒有帶銀粉。”王超嘟囔了一句。
“有鉛筆嗎?”
“有”。
“刮些筆芯的碳粉,盡量細一點,效果一樣。”
王超和張向東都帶著小型的戶外方便鍬,阿華留了幾張死者已經開封或者吃完後仍保留著的餅幹包裝紙。王超在筆記本上取完指紋後,把屍體和剩下的東西全部埋了,包括所有的武器和那個造型精致而又功能強大的望遠鏡。
好容易埋完了屍體,阿華又增加偽裝,基本恢複了地貌。
“下麵怎麽辦?”王超收拾好工具,氣喘籲籲地問著。
“拿著這些包裝,到上一個小鎮,化妝後,找同時有這些食品的店,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我要知道他什麽時候跟上我的,是一直跟著還是剛接手,有沒有同夥,等等。總之,越詳細越好,如果能找到他的護照最好了。你們帶化妝品了沒?”
“帶了。”
“知道怎麽問嗎?”
“就說……是朋友,走散了……”
“扯蛋,走散了不會用手機啊!告訴老板,你們在打賭,玩追蹤者遊戲或者他騙了你的錢什麽的,明白嗎?”
“明白,我讓海狗裝私家偵探就是了,他英語好。”
“問什麽先練一遍,別露痕跡!”
“是。”
“把你的記錄加密發回去,然後立刻銷毀,明白嗎!”
“是。”
“老張,我先走,繼續我的行程,照片我會在路上發出去,一切照舊。”
“沒問題,對了,下一站你準備去哪裏?”
“要看總部的回音了,如果暫時沒有回音,我想去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