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悍匪,大盜(六)
現實生活不會憐憫弱者,喜歡青睞強者,歐陽振楠深以為然,父母駕駛農用三輪車墜入百米深溝,離開人世,幾個血緣關係不淺,人情卻淺薄的親戚隻施舍他買棺材的錢,還是質量最差的那種棺槨,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親手拋開土坑,讓辛苦幾十年的父母入土為安。
那一年,他十三歲,發誓要做強者。
每個人成為壞人,或者做壞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本性善良最終大奸大惡的牲口都有一段不堪回首悲哀往事,十幾年光陰流逝,歐陽振楠在瑞士銀行的存款突破一億美元,“過江龍”的威名震懾共和國最富裕發達的地區,做匪,做到這境界,無疑是成功的典範,值得前輩讚歎,後輩效仿。
在撈偏門日益艱難且競爭異常激烈的當下社會,歐陽振楠殺出一條血路,屹立不倒,黑白兩道想把他挫骨揚灰的牛人,多的是,沒一百,也有二三十號,他照樣逍遙法外,活的滋潤,一個電話打到香港,能使14、合勝和這類大社團的話事人惴惴不安,誰有資格說他不是強者?
而今,做事冷血無情的歐陽振楠麵對咫尺之遙的槍口,心中忐忑,兩個兄弟腿部中槍倒地,血染衣襟,他咬著牙保持沉默,殺人,很容易,隻需動動嘴皮子,六支A齊射,這個叫肖冰的男人頃刻間玩完,但他深信,肖冰死,鐵定拉他當墊背的冤大頭。
年少輕狂時,他不怵誰,玩命是家常便飯,每次回憶曾經的拚命歲月,熱血沸騰,也笑自己傻,偏執的模仿《英雄本色》裏的小馬哥,端著槍,不閃不避跟七人火拚對射,現在不行了,他有大把大把的鈔票,有女人,牽掛太多。
同歸於盡,玉石俱焚,在歐陽振楠的字典裏,早已是代表幼稚和可笑的貶義詞,所以,他沉默許久,無奈笑道:“老人們常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理,有理啊。肖冰...你有種夠爺們,我服氣了,想怎麽樣直說。”
論年歲,肖冰比歐陽振楠小了足足六歲,年少輕狂貌似是應該的,少年歲月從未輕狂過的肖冰恰恰習慣忍讓,打人一拳,得花多少醫藥費,肖冰是窮人家的孩子,哪敢用拳頭揮霍爺爺收廢品積攢的辛苦錢。
他冷笑道:“你說錯了,我的腳沒光著,穿的鞋子不比你的差,我敢玩命....是因為我見多了血淋淋的生死場麵,麻木了。”
“你?”歐陽振楠自傲的笑了,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居然說經曆的血腥場麵太多,麻木了,和平年代的共和國,即使天天槍不離手的職業軍人未必有殺人經驗,他有資格用麻木這個詞兒嗎?歐陽振楠以前輩高人的姿態瞧著肖冰,問:“殺了幾個人?”
“你覺得呢?”肖冰邪笑,單手平舉A47,幾分鍾了,槍口紋絲不動,穩定的可怕,他單手端槍,槍口下吊二十公斤沙袋,持續半個鍾頭也不會影響射擊精度,千錘百煉的殺人機器,強悍的令人發指。
然而肖冰覺得這僅僅是合格狙擊手必備的持槍穩定性,另一手熟練把玩五四手槍,動作花哨,在部隊裏,閑暇時他習慣這麽玩槍。
“他一定是特種部隊出身的職業軍人....”鐵龍對陳明軍小聲嘟囔一句,勉強算半個大院子弟的陳明俊眼眸一亮。
歐陽振楠看的眼花繚亂,忽然想起對方剛才奪槍的淩厲手段,以及不拖泥帶水的開槍動作,心頭輕顫,一瞬不瞬盯著肖冰,由河西到甘肅,同行上千公裏,他終於察覺到這個男人的可怕,許久,緩緩道:“我們談談怎麽樣?”
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鋒,誰勝誰負,一目了然,小蓉愣神,五六年了,第一次見自己男人對威脅到他的人妥協。兩男兩女脫離人群,小蓉用手槍頂著楊采薇的後腰,肖冰則摟著歐陽振楠,四人保持“暖昧”姿勢走出百餘米。
歐陽振楠的脖頸承受著一隻手掌的壓力,扼殺他最後一絲掙紮的念頭,多年鑽研泰拳、洪拳、跆拳道,他大致掂量出略微粗糙的手掌一旦發力的驚人後果,人體脆弱的脊椎骨根本無法承受,不由自主瞥了眼肖冰,小他幾歲的男人平靜如常,隱含殺機的深沉讓他感到無力和恐懼,難道自己不複當年之勇了?
歐陽振楠歎氣苦笑。
一塊十幾米高的巨石突兀矗立戈壁灘,經曆千萬年風吹日曬,表麵嚴重風化,皺皺巴巴,如有大風吹拂,多半石屑紛飛,它正遮擋了陽光,形成一片陰涼地,肖冰摟著歐陽振楠蹲在巨石下,放下槍,摸出煙盒,自顧自拔煙,點煙,極其輕鬆自在,全然沒當“過江龍”歐陽振楠是個威脅。
自信的男人啊!
歐陽振楠長歎一聲,沒輕舉妄動,人家的自信源於實力,無可厚非,被勾起煙癮的他正要摸自己的煙,肖冰遞給他一支,又將打火機扔給他,煙是工薪階層一個月勉強買一條的黃鶴樓1916,純白金鑲嵌象牙紋路的打火機更是奢侈玩意,歐陽思青花三十多萬訂做的都彭打火機。
歐陽思青是老煙民,她的煙齡比肖冰還長,收集的打火機不少,最喜歡曆史悠久的都彭和風格時尚的卡地亞,ZIPPO的牌子底蘊尚淺,平時用用還行,當作禮物送心愛的男人,終究欠缺了華貴底蘊。
“兄弟,說說來路,我想知道自己栽在什麽人手裏。”歐陽振楠點燃煙,深吸一口,還了打火機,流露與肖冰類似的滄桑味道,參雜些許失落,“都彭”這個牌子是歐洲名牌中的典範,打火機中的勞斯萊斯,國內暴發戶顯擺黃金打造的ZIPPO,身邊男人從容把玩都彭,絕不簡單。
男人的品味,從側麵反應了男人的底蘊。
“你一開始要是聽我的話,別胡亂為難人,我不會跟你較勁兒,咱們各走各的路,那幾個小子的死活與我無關,你偏不聽,算你倒黴,遇上了我,至於來路....跟你一樣,撈偏門起家,不過沒你走的那麽偏。”肖冰雙臂壓著膝蓋,出神望著戈壁灘,陪楊采薇旅遊,遇到這種事兒,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或許多個時時想著如何報複的敵人,或許多個視自己為恩人的朋友,孰輕孰重,是弊是利,越來越現實的肖冰暗暗掂量。
歐陽振楠一愣,隨即自嘲笑道:“是同道中人,看來你的層麵比我高不少。”
“算是吧,以後混不開了,來河西找我,不服氣....也可以去河西找我,隨時奉陪。”肖冰眯眼抽著煙,一臉淡漠。
“你們還有五分鍾談話時間,五分鍾後....蘭州軍區的武裝直升機會到這兒。”楊采薇看了看手表,終於插話,最危險那一刻,她神不知鬼不覺發了求救短信,並非她膽小,所作所為完全按照楊家老太爺的諄諄教導,深陷險境,要用最可行最可靠的方法尋求生機。
楊采薇侄兒乘坐京V車牌的特勤專車上學,來架武裝直升機,肖冰沒一驚一乍,倒是歐陽振楠和小蓉驚詫對視,這次真是惹了牛逼人,居然牽涉到軍方,共和國軍隊的威懾力遠遠大於警察,也非香港飛虎隊可比,兩人不得不忌憚。
“真倒黴,遇上扮豬吃老虎的猛人,我栽的心服口服,無話可說,後悔有期了。”歐陽振楠彈飛煙頭,無奈笑著站起,摟著自己女人,走向車隊,這時,一點黑影由天際間飛來,漸漸清晰,是直九武裝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