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公子哥,大異類(下)
烈日當空,炙烤大地,六月中旬,寧和午間的氣溫突破二十五度,大學路,人流照舊熙熙攘攘,撐著遮陽傘的情侶、職業裝嚴謹的白領....形形色色的人三五成群湧向路邊飯店,正是飯點,日頭再毒,無法影響人的食欲,豐福樓外小車停了一片,生意紅火,它是大學路性價比最高的酒樓,人滿為患不足為奇。
兩輛掛著省軍區軍牌的迷彩獵豹越野車堪堪擠入車位間隙,司機的技術堪稱一流,車子停穩,車門響動,先後八人鑽出越野車,開車的司機穿著橄欖綠軍裝,九七式夏裝,頭戴呢子貝雷帽,精幹的小夥子英姿颯爽,兩人都是三級士官,當兵熬到三級士官勉強算熬出前途,服役滿十年可以轉業,也可以一次性拿二十萬多萬退伍。
有誘惑,便有競爭,大學生逐年泛濫,就業情況一年比一年嚴峻,驅使更多的農村孩子為前途不得不投筆從戎,擠上更為狹窄的獨木橋,考軍校或者轉士官,其實這條路也難走,一窮二白熬出頭的農村兵都是幸運兒,軍委每年分給各大軍區的三級士官名額極為有限,而且部隊並非一片淨土沒有暗箱操作,門門道道多了去了,更別說讀軍校的名額。
窮人家的孩子要出人頭地真的難。
一行八人,兩名英姿颯爽的軍人不過是陪襯,七人的核心是兩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左邊青年衣著另類,另類到與這個時代熱衷追趕時尚潮流的八零後脫節,平頭,迷彩背心,鬆鬆垮垮的牛仔褲,最驚世駭俗的是他腳上一雙白邊黑布麵的平底布鞋,八九十年代的產物,現如今,城裏幾乎絕跡,這雙布鞋即使打上“阿迪”的烙印也難擺脫它的土氣,不識貨的人多半認為貌似背景深厚的家夥是裝逼過頭,真正識貨的人清楚,百年老字號店鋪裏的北京布鞋比“阿迪”的限量版板鞋要昂貴。
北京城太子黨道行不淺的紈絝知道葉老太爺的外孫喜歡穿北京布鞋,那廝是圈子裏兩個鍾情劍走偏鋒的大異類之一,西北大少秦朝歌,雄踞陝甘的大紈絝,豐福樓前,這個穿北京布鞋、透著陰柔味道的帥氣青年正是秦朝歌,他父親剛躋身共和國軍界高級將領的行列,沒有太深厚的根基,可葉家的外孫,誰敢小覷?葉夏瑤的兒子誰敢蔑視?
另類近乎土氣的衣著服飾怎能遮住秦朝歌的風采,京城葉家深厚家族底蘊熏陶的氣質,令小人物們深感卑微的同時又自慚形穢地低下高傲頭顱,低調的華麗,內斂的氣勢,烘托秦朝歌的出類拔萃,豐福樓裏走出的漂亮女孩與他擦身而過,公主式的高傲瞬間崩塌,竟唯唯諾諾束手束腳,陰柔而頹廢的貴族魅力仿佛瞬間征服她們自命不凡的心。
“好帥的男人....”
“是啊,他看我一眼,我緊張的不知該怎麽邁步了。”
兩個妝容精致的美女一步一回頭,略顯錯愕的美眸淌動無法自拔的癡迷,秦朝歌的出類拔萃無疑最符合她們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第一次曉得,東方男人的貴族氣質比西方紳士的翩翩風度尤為撩撥女人的春心。
秦朝歌沒心思欣賞庸脂俗粉的豔麗姿色,極品的揚州瘦馬他褻玩太多太多,勾起他興趣的女人不傾國,也得傾城,他扔給身邊人一支禦用小熊貓,陪他來河西的人是上海市市長助理,喬誌軍,海派小一輩裏最有潛力的猛人,喬誌軍身為廳級幹部,衣著當然不能太另類,一身休閑裝難掩他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兩人瞅了瞅豐福樓的招牌,又瞅了瞅寧和獨一無二的防彈奔馳600,相視一笑,意味深長,舉步走向酒樓。
河西省軍區司令員的公子,李剛,省人大副主任萬友年的孫子,萬亮,以卑微姿態相隨,往日囂張跋扈的氣焰蕩然無存,流露深深的敬畏和伴君如伴虎的謹慎,河西省呼風喚雨的公子哥更像夾著尾巴的走狗,亦步亦趨。
省委大院、省軍區大院的高幹子弟們若是目睹此情此景,十有八九瞠目結舌,迫使李剛萬亮裝孫子,得多麽深厚的背景,很難想象,河西老百姓所謂的高幹弟子位麵終究太低,北京城那個圈子是他們無限仰望的天堂!
一行八人平平靜靜走入酒樓,幾個跟班未震動虎軀咋咋呼呼,李剛和萬亮絕非一無是處的廢柴,善於察言觀色,兩個背景嚇死人的公子哥麵對迎客的服務員都保持內斂笑意,低調且深沉,自己蹦躂出去展露王霸之氣,算什麽?
當秦朝歌和喬誌軍進入肖冰幾人視線,方大少先是一愣,既而皺眉不語,說曹操,曹操就到,真晦氣,雖然他和喬誌軍一個紮根北方,一個在南方發展,但從未停止較勁兒,這場沒有硝煙的鬥爭,從父輩安排他們踏入政界那一刻開始,未來二十年三十年,孰強孰弱、誰勝誰敗關係到家族的興衰,派係的生命力。
都要握住更大的權力,都要絞盡腦汁向上攀爬,避讓、退縮絕無可能,政界傾軋的殘酷性不比血腥漫天的殺場差,一直低頭的楊采薇抬眼,宛如畫卷中的古典大美女溫婉恬淡,饒有興趣盯著用眼神較勁兒的老熟人。
上海是共和國經濟騰飛的發動機,經濟底蘊深厚使它的政治地位絲毫不次於千年古都北京,以上海為跳板,邁入共和國最高決策層的領導人比比皆是,喬誌軍穩坐上海市市長助理的寶座,他這廳級幹部的分量重於方嘯吟,有海派老一輩保駕護航,前途光明,而方嘯吟比他多了基層打拚的履曆,基層履曆是年輕幹部升遷高位的重要一環。
平分秋色,各有所長,勝負實在難料,楊采薇舒展柳眉,懶得再想,浪費心力揣測變數太大的事情,等於浪費感情,瞥了眼八風不動的肖冰,暗暗讚賞,這個出身貧寒的孤兒無論麵對多麽強大的對手都能心平氣和,難能可貴。
肖冰心平氣和是因為不確定來人的底細,但通過萬亮的卑躬屈膝看得出他們是與方嘯吟一個層麵的人物,也可以說是與楊采薇一個層麵的人物,因為三年前那件事,他對上流社會一小撮紈絝子弟極具抵觸感,即使同他們虛與委蛇能換來巨大利益,他仍覺得不如陪窮兄弟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來的愜意爽快。
小薇看到萬亮,麵色發青,去年這畜生霸王硬上弓的情景又浮現腦海,她握緊男友曉軍的手,忍著不落淚,貝齒咬破嘴唇,滲出血絲,洶湧的屈辱感快令她發狂,曉軍似乎察覺了什麽,一隻手握住未開蓋的紅酒。
肖冰微微搖頭,暗示小薇曉軍別衝動,八人中,一個五六十歲穿中山裝的清瘦老人和一個三十多歲氣勢逼人的雄壯男人是他無法看透深淺的高手,沒錢沒勢的曉軍悍然出手,最終結果定會淒慘無比,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的社會,肖冰深知權勢金錢的重要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純粹是忽悠人的扯淡話,無非體現了窮人習慣把生命當廉價賭注的卑微劣性。
“采薇,好久沒見,挺想你的。”
先開口說話的人是喬誌軍,再有十年,他將是喬家的掌舵人,控製龐大力量的同時承擔家族的興衰屈辱,或許帶領海派在共和國政界披荊斬棘,達到新的高度,實力是男人驕傲的資本,而此時的喬家大少收斂骨子裏張狂驕傲,彬彬有禮麵對楊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