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角逐,成敗(十八)
大清早,北方新報社會版麵犄角旮旯塞著一個標題“化騰物流集團倉儲區大火,近千噸大豆付之一炬。”
報道內容僅有寥寥數語,說火勢沒有蔓延,隻字沒提人員傷亡情況,肖冰去小區門口的餐廳買早餐時,順便照顧了路邊賣報紙的大媽,買了份北方新報,看到這條消息,他淡淡一笑,北方新報的編輯把這條消息塞到這麽不起眼的角落,可見這事兒沒啥新聞價值,恐怕二十多人已燒成灰渣了。
即使留下蛛絲馬跡,以朱化騰現在的心性,必定不會讓這事兒引起軒然大波,得用盡手段層層遮掩,畢竟心灰意冷的他再也承受不起折騰,至於真相是什麽,肖冰懶得多想,世上的事本就真真假假,眾人看到的真相又有多少是貨真價實的真相,隨著時間推移,吳家兄弟和昨夜的大火總要被人們遺忘。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淩晨,馬飛那廝迫不及待打來電話,昨晚的事非常順利,拳場裏幾名特種兵出身的狠人利索幹淨的解決了該解決的人,李老九的幾名心腹手下從人間蒸發,黑道就這麽黑,不過,國內地下世界的營營苟苟見不得光。
比不了日本雅紮庫的明目張膽,撈偏門年入千億美元,龐大的天文數字,得賣多少毒品...多少支槍...國內的混混們無法想象,也比不了加拿大地獄天使的氣焰囂張,更沒法媲美臭名昭著的黑手黨。
從意大利波旁王朝時代的幫會發展到如今震撼全球的犯罪組織,黑手黨滲透政界的同時興致勃勃的與政府對抗,其中一個二流的黑手黨家族百年來謀殺四千名軍政要員,囂張程度可見一斑。
沒有**過的肖冰也過了意淫的年齡,他可沒想帶領迷茫的河西混混殺出一片天地,搞個比黑手黨還拉風的黑幫,共和國的政治環境絕不容許這樣的組織存在,你哪怕是功勳卓著的偉人之後,權柄通天,這麽蠻幹,照樣毫不留情拍滅你,香港回歸前夕,在亞洲能與山口組、竹聯幫叫板的新義安無奈退出香港,一門心思跟歐洲黑幫廝殺混日子,說明政治環境對黑幫發展的深遠影響。
再說人家黑手黨發展了一百多年,底蘊深厚,國內改革開放後才出現了黑社會萌芽,發展三十多年,仍是繈褓中的嬰兒,生命力脆弱,經不起折騰,用什麽去趕超黑手黨,熟人說肖冰變態,他承認,但他不認為自己是逆天的“神”。
國內的江湖大佬必須走一條很有特色的路線才能生存和延續,譬如坤爺的洗白路線,頂著耀眼的光環,再為自己披上一層又一層美麗麵紗,削尖了腦袋往頂層權貴富豪圈子裏擠,隻把黑道當成踏腳石,肖冰和坤爺的想法一致,要想握住更多權勢和金錢,局限於黑道這個小圈子根本不行。
吃完早餐,肖冰沒忙著去鼎盛集團,金色港灣出事,為了收拾殘局,以內部裝修的名義停業一個星期,作為娛樂場所,打架鬥毆的事稀鬆平常,但三死十一傷絕非小事情,肖冰昨晚回家親自給省委市委幾個重量級人物打了電話,上邊才壓下這件事,停業整頓無非是配合警方消除不好的影響。
偷得浮生半日閑,終於有點閑工夫,不用在會議室裏裝深沉,不用處心積慮想著算計別人,肖冰這廝冒充居家好男人,把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打掃的一塵不染,犄角旮旯裏的灰塵難逃他的火眼金睛,這麽大的房子,清理幹淨費時費力,即使如此他不願雇保姆,除了秀兒和歐陽思青,他不習慣別人伺候。
收拾完房間,肖冰仍興致盎然,決定中午自己做飯,窮人家裏的孩子早當家,比起秀兒十一歲撐起一個家,他差勁很多,但城裏八零後的孩子們強過他的真不多,他也是十來歲杵在自家灶台邊開始學做飯,實際上這廝比很多農村孩子更能吃苦。
現在的父母望子成龍的心太急切,鄉下人似乎都認同“知識就是力量”的道理,逼著孩子啃書本,家務事一概不準碰,專家學者們時常頓足捶胸疾呼“中國大學生動手能力太差”,說的也是,一門心思啃書本了,動手能力肯定差勁。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是肖冰的想法,其實多少有點自我安慰的嫌疑,他曾經最羨慕那些無憂無慮啃書本的家夥,若非當年的一失足,他現在應該是國防大學的學生,話又說話來,即使繼續穿著那身軍裝,並未有如今這麽風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掙脫一片狹小天地的束縛,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等著他征服。
肖冰換了身休閑裝,去小區對麵的菜市場買菜,由於是周末,小區閑逛的人挺多,往常坐著加長版的奔馳600轎車,貌似高不可攀的神秘年輕人出現,人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仿佛是瞻仰某位大人物,而漂亮女人總會多看肖冰兩眼,眼神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昧,搞得威名赫赫的冰哥很鬱悶。
相對歐陽思青,小區裏漂亮女人仍屬於庸脂俗粉的行列,切身感受過大尤物褪去衣衫後的驚心動魄,此時的肖冰僅僅是帶點厭惡的鬱悶,遠未到饑不擇食欲火中燒的程度,他冰哥招招手,這種級數的庸脂俗粉多了去了。
肖冰加快腳步走出小區,橫穿馬路進了菜市場,市場內攤位密集,吆喝聲不斷,周末的菜市場也格外熱鬧,頭一回走進這裏的肖冰隨著人流前行,東張西望,偶爾體驗做普通人的感覺,很享受。
他漫無目的的左瞧瞧又看看,兩張似曾相識的麵龐映入眼簾,停住腳步,再仔細一看,一處攤位後衣著樸實的年輕男女不正是初中時學習成績最好的一對兒嗎?怎麽淪落到菜市場賣菜了?
肖冰心懷三分疑惑,七分不信,一步步走過去,年輕男女見有顧客,忙熱情招呼,慢慢的兩人臉上笑容僵硬,一陣沉默後,留著精幹平頭,未褪去鄉土氣的男青年紅著臉,刻意壓抑著內心的驚訝,小聲問:“你....你是肖冰吧?”
“是....我是肖冰,終於見著老同學了,你們....怎麽.....”肖冰本想問兩人怎麽賣菜了,終究忍住,這一男一女是他初中時的同班同學,郝剛,張梅,鄉下人,和多數農村孩子一樣,或許是被城裏孩子的優越感刺激,或許是自卑感作祟,兩人相當要強,這麽一問,等於揭人家的傷疤。
然而這對男女並未像肖冰所想,一陣尷尬之後,郝剛主動遞給肖冰一根,兩塊錢一包的大前門,煙的價位如衣著的貴賤,亮出這煙,等於給自己貼上了窮人的標簽,畢竟中國的富人群體極少有人喜歡偽裝成窮光蛋,體驗扮豬吃老虎的快感,肖冰擠進兩個攤位中間的縫隙,含笑接過煙,表情滴水不漏,不會參雜任何使老同學誤解的成分。
郝剛瞧著老同學不做假的真摯笑容,心裏微微感動,道出了這些年的辛酸苦辣,他和張梅從初中到高中較勁六年,班裏前兩名永遠是兩人的囊中之物,暗中較勁久了莫名其妙產生了情愫,高中時候偷偷摸摸開始搞對象,高三那年還在寧和四中對麵有名的“炮房”租了小屋,比翼雙飛。
高中畢業兩人高分考入河西省工業大學最熱門的土木工程專業,羨慕死了很多同學,兩人也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由於家裏窮,父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勉強溫飽,哪有閑錢供孩子上學,兩人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擺脫窮苦,哪原意半途而廢,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熬過大學四年便能出人頭地。
兩人憧憬著美好未來,咬著牙申請助學貸款,靠獎學金和勤工儉學的收入緊巴巴度過四年大學生活,好似老天總喜歡刁難窮苦人,眼看再有兩個月畢業,麻煩來了,畢業前還不清貸款就拿不到畢業證,拿不到畢業證意味著無法畢業,找不到工作,十幾年苦讀最後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命運開了一個令他們心酸又無奈的玩笑。
好工作,買房子,衣錦還鄉,這些拋之腦後,他們必須還清好幾萬貸款,對於勉強溫飽的家庭,好幾萬無異於天文數字啊!肖冰一聲不響,聽郝剛說話,心裏難受,初中時也就跟同樣是窮苦人的郝剛有點交情,真沒想到這小子十幾年的幸苦換來這種結果,沒踩狗屎運的命,窮人想翻身太難。